第一百五十二章争吵
话已至此,嬴宜芬自不好再做推脱。“既如此,这毒草便送与妹妹罢。”
“多谢二嫂。”染青也不客气,当下就命苁蓉将这幽冥草送往郡主府。
苁蓉领了命,带着仆妇们抬着花盆堪堪走出院门就迎面遇上了苏秉武与墨剑主仆二人。她们连忙避过一旁,“见过二少爷。”
苏秉武略显匆忙的脚步一顿,视线扫过几人,最终落在那花盆上。“这就是县主所说的那盆怪草?”
“回二少爷,正是。”苁蓉点头,又解释道。“小姐认出了此草并向县主讨要了来,命奴婢送去郡主府。”
“既如此,你们便快去吧。路上仔细些,别伤了这草。”能让妹妹出言讨要的物什定然紧要,苏秉武不禁又叮嘱了句。
“是。”苁蓉应了,见苏秉武大步进了院子心下不禁疑惑。二少爷不是一大早就与友人出城跑马了,怎的这就回来了?抱有同样疑问的显然不止她一人。
“二少爷回来了!”苏秉武一路走来,侍女仆妇纷纷行礼。
这动静自然引来了厅中三人的注意。嬴宜芬面上划过嘲讽,但还是起身相迎。而秦思荞与染青顿了顿,也落后几步跟上。
“夫君怎的回来了?”嬴宜芬嘴上问着,神情间却似早知他会回来般不带疑问。
“冷的慌,便没了兴致。”苏秉武随口答了句,又向秦思荞与染青颔首作礼。“大嫂,小妹,我可是打扰了你们?”
“哪有的事?那怪草我们也已经看过,正想着回去与母亲说说呢。”说着,她略带促狭的瞅了嬴宜芬一眼。“正巧二弟也已回来,我与妹妹便不打扰你们了。”
见秦思荞这就要走,染青示意她稍待。幽黑莫测的目光在苏秉武与嬴宜芬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最后定在苏秉武身上。“二哥晌午之后可有闲?”
妹妹有事,身为妹控的苏秉武自然有事也变作无事。更何况今儿原是打算在郊外跑一日马的,只是听墨剑说自己的妻子昨儿特特约了妹妹,再联系到这些时日妻子的疑神疑鬼与对妹妹的敌意,担心她做出些不妥的事这才临时决定赶回来的。如今既已回来,当然就空闲着了。他点了点头,“妹妹有事寻我?”
“想去六哥新开的那间茶楼坐坐。”染青说道。
“好,我带你去。”那茶楼他去过,很是清净的所在,去的人也都妥当,苏秉武因此应得干脆。
“大嫂,二嫂不若也一道去?”染青看向两个嫂子。
“六弟上次送来的茶点倒是可口,只可惜我那些账本还没翻完呢。章儿那也离不开我,总不能一直麻烦母亲的。”秦思荞颇为遗憾的叹道,“只能等下次了。”
“我却是闲人一个,”嬴宜芬抿唇一笑,别有意味的瞥了苏秉武一眼,“这就托妹妹的福,一道出去逛逛。”
如此正合染青心意,约定了时间后便与秦思荞一道离开了。待染青二人走出院子,尚在厅中的二人便齐齐拉下了脸。一前一后走入内室,又挥退了侍女。苏秉武黑着一张脸瞪向嬴宜芬。“你又打什么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不过是借机出去见识见识这京城的繁华也不许么?”嬴宜芬冷声道,“还是,你怕我同去会坏了你的主意?”
“我的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我能对我的同胞妹妹打什么主意?”苏秉武一听就炸了,想到这几个月来妻子的各种阴阳怪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嬴宜芬,你到底要疑神疑鬼到什么时候?”
“是我疑神疑鬼还是你心里有鬼?”嬴宜芬毫不气弱的回视苏秉武。“不然为何一得知我约了苏染青过来就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不就是怕我道破你的龌龊心思么!苏秉武,你阻得了我一时阻不了我一世,总有你顾不到的时候。到时我便对苏染青说说,她的好哥哥心里打的什么好主意!”
闻言,苏秉武简直出离愤怒。“染青是我们兄弟六个从小宠到大的同胞妹妹,你可以侮辱我,但我绝不允许你用这般龌龊的想法来臆测她!”
“一得着什么好的,你想的永远都是留给妹妹。与你闲聊,张口闭口的都是妹妹妹妹。她说什么,你记得比正事还清楚。她要什么,你不计代价也要得到。苏秉武,我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哪有做哥哥的这般看重一个妹妹的?你置我这个妻子于何地?”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或许你当初之所以一心求娶我,也不过是因为我与苏染青的性子有那么几分相似罢了!”
看着眼前的狰狞面孔,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清淡模样?原本翻腾的怒气似被浇了盆冷水般,苏秉武觉得喉头仿佛哽了些什么似的难受的紧,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
回应他的是嬴宜芬满带讽刺的冷哼。
苏秉武重重吐了口气,努力缓解胸间的憋闷。“下午就说你身体不适去不了。你想出门的话,我明日陪你出去。”
嬴宜芬却是不肯。“我偏要去!”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苏秉武丢下这句,终于抑制不住情绪的拂袖而去。
房门被大力推开又重重合上。这动静太大,守在不远处的侍女纷纷赶来。
“……县主?”何嬷嬷试探的敲门唤道。
不多时,门内传来嬴宜芬的回应。较之往日,多了几分冷硬。“不许进来。”
“是。”何嬷嬷等人都是嬴宜芬的亲信,心中自是担忧不已。方才她们站的远,只知县主似乎与姑爷起了争执,但具体内容却是不知的。此时只恨不得立马闯进去瞧瞧是怎么个情形,再想法子安慰县主。但主子的命令不得不从,她们只得守在门外,仔细留意房内动静。
其实自家县主与姑爷之间的龃龉早在出发回京城之间就露了端倪,起因似乎就是如今戴在安乐郡主发间的那只如意簪。当初县主见姑爷带了这支玉簪回来便以为是给自己的,却没想到姑爷却说是要留着到京城送给安乐郡主的。县主自此生了闷气,与姑爷冷战起来。想到这里,何嬷嬷不禁叹气。她家县主自小便是这样,什么心事都咽在心里,还不许她们去说。可不说,姑爷这样粗枝大叶的男儿如何会知道县主自小最钟爱的便是这羊脂玉呢?幸好姑爷虽说由于县主的频频冷脸而难免气闷,但对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尊重,也没有去那些温柔乡里寻求安慰。她想着等过些日子待县主的心气儿下去,两人自可以和好如初的。可今儿两人却吵起来了,这还是成婚一年多以来的头一回,由不得何嬷嬷等人不担忧。但再担忧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当四周重归寂静,一行清泪终于滑下。此时的嬴宜芬狰狞不再,斑驳的泪痕使她看起来格外脆弱,只两片薄唇始终倔强的紧抿着。
而带着满腹郁愤离去的苏秉武则跑到练武场祸害起了那些木桩子,直到筋疲力尽才肯停下。他大口喘着气,接过墨剑递来的热水饮了好几口。在这种疲惫至极的状态,脑中的那些纷纷杂杂终于肯消停下来,化作一片空白。但不久之后等气息平复,一个画面却格外清晰。
那是他们的初见。彼时战事初歇,他带了一队人例行巡视,正碰到城里的贵妇贵女在侍从们的簇拥下带了衣物粮食药材等物来犒劳军士。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往下看,在一众绫罗钗环中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月白的披风石青的裙,本该冷落的颜色却在冬阳融融的光晕中格外暖人。莫名的,他就再移不开目光,直直注视着她从容利落的将带来的一一分发给士兵们。那独独露出的眉眼间没有对粗鄙士兵的嫌弃,也没有宗室贵女的高高在上,有的只是冬阳暖金色的柔光。这是个善良的姑娘,他这样想着。而之后的那些日子,他总是不自觉地就会想起那日的画面。再之后,由项将军保媒,画面中那个姑娘成了他的妻……
念及此,苏秉武不禁自省。作为丈夫,他是否真的太不合格了?所以才会让自己的妻子因胡思乱想而失了原本的模样,甚至会怀疑他娶她不过是为了当作同胞妹妹的替身?真是……哎!莫非在她眼里,自己就是那般龌龊之人?
在夫妻俩一个黯然泪下一个自省吾身的时候,染青遣退了汇报完情况的黑衣人之后,独自在书房站了很久。“苏九。”
苏九应声而入,“小姐。”
“将这几个月苍州那边的情报统统取来。”染青吩咐道。
“是。”苏九说完,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方才,她似乎自家小姐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疲惫?对上染青询问的目光这才发觉自己停留的有些久了,忙告退整理情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