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刚才的“战场”,岑豆仍然想要搬出去。可是正如林钽所说,学校里已经没有她的宿舍,她搬出去,又是这个时间,约等于给强盗提供犯罪动机。岑豆的朋友不多,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秦冉冉。
岑豆给秦冉冉打电话,过了半天那边才接通,貌似接到自己的电话,对方比自己还要吃惊。秦冉冉的气息把不太平稳,但这种属于细节的东西不是岑豆能考虑到的。她直言要去秦冉冉宿舍住一宿,在岑豆的印象里,秦冉冉虽然有点神秘,但看她从来不迟到,应该是住宿舍的。
秦冉冉有些犹豫,但是也不是没有转还的余地,岑豆刚要再接再厉,谁知话才说了一半就无缘无故地断线。再打过去,全是“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岑豆哀叹天要亡她。
她胆小,她懦弱,她是个缩头乌龟,总而言之,烦心的事请让她留给明天。
问题是,明天为什么来的那么迟?翻来覆去在床上翻滚,不过才半夜十点半。
“这日子没法过了!”
岑豆再次拉出行李箱,可是经过刚刚的“激战”这货早就失去了原本的功用,轮子掉了,锁头坏了,箱子本身还被撞出一个大坑。
箱子这么结实尚且如此,那么血肉之躯呢?岑豆可是记得,那人走时的脸色并不太好……
“为什么又想起他来……其实错的并不是他,是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早点让他死心,或许对大家都好。”
这是岑豆冷静过后的想法,平心而论,除去这次意图对自己用强,林钽并没有什么大错,甚至于他对自己已经好的不能再好,自己之所以对他还有顾虑,不过是过不去自己那关,总觉得自己过去的污点太多,如今虽然依然涤荡了几年,可仍旧不太干净。
男人们的那套理论岑豆不是没听说过,当年和江东在一起的时候那帮流氓当着她的面向来荤素不忌,该说什么说什么。带颜色的不带颜色的,把女人比作锁,男人比作钥匙的都算是含蓄的,他们那套茶壶茶杯理论才叫无耻,最含蓄的还是房子理论,说什么二手房便宜又磨损不大的话当然可以买,但是死过人的房子,给他钱他都不敢住。
虽然不服气那帮男人瞧不起女人,但不得不说,现在的自己其实不就是死过人的房子。林钽眼下可以不在乎,但谁又敢保证他没有后悔的一天。岑豆只要一想起未来有天要面对林钽对她相看两相厌的眼神,就恨不得自己挖了自己的眼。
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终归是想一直保持最美好的一面的。如今那层假面具被戳破,自己为什么还要留下?
“算了,箱子不要了,他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岑豆努力半天无果,只好随便找了两个大购物袋,把自己的东西捡常用的装好,至于这段时间林钽送的那些,她一件都没打包。
左手无意中碰到林钽留下的那串钥匙,钥匙上拴的钥匙链还是俩人上次逛街的时候自己特意挑的情侣款,自己那个是一个白胖子唐伯虎,林钽这个,是娇俏可爱的秋香。岑豆盯着小秋香很久,最后还是鬼使神差般的把她拆下来,和自己的唐伯虎拴在一起。
拎着大包小包走到门口,岑豆打开门,一个庞然大物忽然从眼皮底下窜出来,吓得岑豆“妈呀”一声,整个人都退了一大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大半夜的,不管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都够吓人的。
一个头发糟乱脸色惨白的男人,鬼魅般地朝着岑豆飘过来,紧接着冰冷虚弱地开口。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走的么!为什么要食言!”
岑豆的后背满是虚汗,即便缓过神儿来,认清了眼前这个人是林钽,可是林钽这种神智不清的状态,仍旧让岑豆害怕。
岑豆一句话没来得及辩解,那边已遭林钽抢白:“你这个骗子!你骗我!”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冷静点啊,周围还有邻居呢!”林钽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恐怖。
“骗子……”
林钽飘到岑豆面前,蹲下、身子,双眼似乎连焦距都很难对其,却执拗地要对准岑豆的眼。随着林钽来的还有一股森森的寒气,岑豆这才发现,林钽不止精神不正常,连他的额头上,都挂着几滴不合时宜的汗珠。
“你没事吧?”岑豆壮着胆子用手指碰了一下林钽,浑身冰凉,“你不会在门外坐了一晚上吧?你不是说你有地方的么!”
林钽眼睛发红,半跪到岑豆面前,双手抓着岑豆的肩膀,眼看着就要留下眼泪来。“我就知道你还是要走……你自尊你骄傲,好,你要的我都给,我把我的都给你……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还留不下你!”
“我……”
“我妈死了,我爸跟着我妈去了,我大哥有了大嫂,二姐有了姐夫,我好不容易找到你……那些根本微不足道的顾忌,你就不能抛开么?”
“我……”
“我在你心里就是需要的时候拿来靠一靠,不需要的时候随时扔掉的么……”
“不……”
岑豆使劲儿摇头,她也不知道林钽能不能看见,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林钽的话让岑豆无比心疼,他脖子上的伤,心里的伤,都是自己给的。岑豆现在无比后悔沮丧,伸出手搂住林钽,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不住的重复着“对不起”。现在,除了对不起,岑豆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钽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属于男人的眼泪也无声无息地掉落到岑豆肩膀上。他觉得自己这一夜在外面受冷受冻算是值了。
“豆子,别离开我……我是混蛋,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会更混蛋……也许说不定哪天我就横尸郊外了,我不想连个帮我收尸的人都没有……我不求你和我同生共死,只求我死的时候最后一眼见的人是你……”
岑豆并不曾深究林钽所谓的“横尸郊外”有何深意,她只当林钽不清楚了,所以才把自己往坏了说。她只知道林钽关于死亡的话让自己更加泪如泉涌,这话的分量太重,一百句“我爱你”都不能和死亡的分量抗衡。
岑豆其实骨子里并不是个心狠的人,或者说她只是对自己心狠,对别人都留了善念。如今林钽都把心掏出来给她了,她还能说什么。除了小心翼翼的接住,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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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钽再睁开眼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岑豆的胳膊。细的比黄瓜粗不了几圈的胳膊,被他长时间的禁锢着,因为血脉不通都显得有些红肿。
岑豆正趴在林钽床头睡着,泪痕还很明显地挂在脸上,和着口水糊了一脸,样子特别邋遢。
林钽扭头,发现自己正睡在自己家里,身上的外套鞋袜脱了,但还穿着衬衫和外裤,想来估计是岑豆不好意思,没敢把自己脱、光。
林钽轻笑,他知道自己又赢了,并且这一次是连岑豆的心一块儿赢回来了。
感觉到林钽有动静,本来就没敢睡熟的岑豆也醒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还都有些尴尬。岑豆愣愣地抽出自己的手,麻木的手腕现在碰一下就跟针扎似的疼,岑豆暗暗撇嘴。
“对不起……”
“额?”
“昨天吓到你了吧。”
“还、还好。”
“我很重吧?”
“是。”确实够沉的,天知道把他从门口挪回卧室,差点把岑豆累死。这男人还发烧,整个脑子都不清楚,估计连自己说的什么都不知道。非拽着她胳膊,不然就闹,整个一小破孩。
“谢谢你。”
“不客气……你饿了吧,我给你弄吃的去。”到头,岑豆只能想起吃来,毕竟民以食为天么。
“不用,你坐下休息会儿吧,也忙了一晚上了。”
何止一晚上,加上昨天白天,岑豆觉得自己都快累死了。可是两个人貌似都有意翻过那混乱的一天,所以谁都不愿意提及。岑豆只能点头,然后说:“还是弄些吃的吧,我也饿了,你还得吃药。”
“好。”林钽微微皱眉,他压根不想吃什么劳什子的饭,他就只想跟岑豆在一起,就是光看着彼此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可是眼下,他又不得不放手,他怕拳头攥的太紧,沙子会从指缝间溜走。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很微妙,彼此都是有心病的人,不同的是岑豆的心病是从前的一段情,而林钽的心病是自己太过黑暗的背景。林钽明白岑豆的恐惧,但目前岑豆却无法理解他的。她不知道较之于自己,林钽在面对她的时候更加不安。他怕岑豆知道了自己家的背景之后会和秦冉冉一个反应,林钽太了解自己,表面上比大哥斯文,其实骨子里比大哥还狠。秦冉冉不要大哥,大哥说打说骂也不过雷声大雨点小,要是换做自己,不伤筋断骨绝对不会罢休的。
岑豆往外走,就觉得背后隐隐发凉,回过头去,正对上林钽疯狂又带着哀求的目光,矛盾的仿佛下一秒就冲会上来,至于接下来是想咬死你还是爱死你,就全看他心情了。
岑豆打了个寒颤,她现在有些害怕林钽了,一方面耽于对方的气势,另一方面却也不可否认对他产生了依赖。怕他不爱,又怕他太爱,归根结底怕他爱了后悔,自己从云端跌至谷底。已经跌过一回了,再来一次,非粉身碎骨不可。
有些无奈:“你——怎么了?”
林钽低下头,可怜兮兮地咬了下下嘴唇,然后对岑豆说:“你快点。”
“好。”岑豆的心当即就软了,这人什么时候学会卖萌的!
“不要不说一声就走了……”
“放心,我不走。”
“真的?”
“真的。”
“这辈子都不走?”
“……”
“看吧,你还是哄我。”林钽语气变冷,倒在床上,拿被子捂住脸。
岑豆无语,走回去,拉开林钽的被子,在他错愕间吻上他的额头。林钽的额头因为发烧的关系还有些微热,吻上去,碰触的感觉便更加明显。
看来自己是多虑了,这货分明是个偏执狂,什么东西咬到嘴里就不带松口的。这么说有点把他比喻成狗狗把自己比作肉骨头的嫌疑,但是,没办法,林钽现在在岑豆眼里的形象也就这样了。
“除非你撒手,否则我绝不离开,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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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好几天,岑豆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林钽。虽然她做的不着痕迹,可是林钽多奸的人,怎么可能瞒过。两人虽然还是笑嘻嘻的,一起去实验室,一起回来,但每当林钽想要和岑豆亲近的时候,岑豆都会下意识地抖两下。
看着这样的岑豆林钽心里也不好受,只能比较自觉地,收拾两件衣服回林家大宅住。
如此,自作孽的林钽只能老老实实地,每天早上起大早来接岑豆,晚上送回去,然后自己个儿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下楼,坐上自己的帕萨特,然后回林宅。回林宅免不得被他大哥笑话,尤其那个落井下石的秦冉冉,这两人弄得林钽心里跟被猫挠了似的,着急上火,没两天林钽的嘴角就出了一个大水泡。
很少看见自家这个七窍玲珑的弟弟吃瘪,林钒那叫一个乐呀,有事没事儿就过来,让老弟把心里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他好开心一下。
林钽恨得咬牙,但还得乖乖的老实交代,谁让他欠老哥一个人情来着。
话说那天岑豆给秦冉冉打电话求助,秦冉冉正和林钒在一起,夫妻间的事——你们懂得。林钒当即就不高兴了,这谁家孩子这么不懂事,大半夜的打扰别人。看秦冉冉神色古怪,林钒也竖着耳朵听,这一听不打紧,居然听出老弟后院起火了。林钒大哥当机立断,立马卸了秦冉冉的电池。当然,代价是当天晚上的性福生活。
你说林钽欠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除了乖乖就范还有啥办法!
听完了林钽遮遮掩掩的叙述,林钒第一个动作就是猛拍老弟的肩膀:“丢人不丢人啊!人都住进你家了你居然连个手指头都没碰到!”
“住我家怎么了!难道像你似的,看上了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强上!”林钽才不会把自己强上未遂的事告诉林钒,太丢人了。
林钒摸摸鼻子:“强上怎么了,老子效率高,没一个礼拜她就是我的了,你这都快半年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林钽鄙视:“所以你后患无穷!”
“切,那你打算咋办?”
林钽无言以对。
林钒也砸吧半天,最后幽幽来一句:“要不你们生个孩子?”
林钽瞪眼,岑豆那么大阴影还没退,自己就要她生孩子,不是雪上加霜么!
“不行,不行,生孩子太麻烦,也影响感情。还是先上-床吧,人都是你的了,心早晚也是你的。”
“流氓理论。”
就在两个兄弟私密讨论某些个不纯洁的念头的时候,书房的门响了三下,林钒和林钽都做贼心虚地正了正衣冠,林钒这才让人进来。
来人是林钒手下,他来,就是告诉林钒,公司里有个财务监守自盗,如今行迹败露,被抓住了,问他们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遇上这种吃里扒外的,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这才是林钒的个性。林钒骂了声妈就要动手,却被林钽拦住。
林钽冷笑:“人才难得,我去会会。”
林钒看得出林钽又在算计什么,也没拦着,干脆的说这人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林钽欠身而出,之后林钒就真的没再过问过这人的事,只在一个多小时候听到一阵隐隐的哀嚎,林钒的手一哆嗦,心说自己这个老弟还真如老婆所说,衣冠禽兽啊。
林钽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暂且不提,要知道爱情故事里面所有的家国天下政治人文都是点缀,连男二女二都是调剂,最重要的绝对是男主女主。
两个人总这样干吊着当然不行,老天爷也总是眷顾男主,让他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距离林钽博士毕业答辩的日子只剩下一个礼拜。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林钽不拿来和岑豆套近乎,那他就枉称“三少”了。林钽对着岑豆磨啊磨,闹啊闹,说什么不在家里准备他就不踏实,不然他就紧张,紧张就没法答辩,不答辩的话就没法毕业,没法毕业……
岑豆堵住耳朵大吼:“停!停!停!你到底要说什么,直说!”
“我想回来和你一起住,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看见你,心里踏实。”
“你自己家,你想回来就回来呗,谁还能拦着你!”
“不一样——你怕我,我回来你不安心。”
“……我可以尝试。”岑豆扭捏半天,终于松口。
林钽乐得赶紧搂住岑豆使劲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我老婆心疼我。”
接受了甜言蜜语的代价,就是每天给某个要答辩的大爷拼死拼活为奴为婢。
早上,某人刚起床就大喊一声:“老婆,我饿了!”于是岑豆屁颠屁颠地跑去给某人做饭。
下午,某人坐在电脑前,揉揉太阳穴,蔫头耷脑的说:“老婆,我困了。”岑豆便慢条斯理地起来给他一个爱的鼓励。两人气喘吁吁之后又有了精神。
“林钽……我困了……让我睡吧……”
“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呜呜,你欺负人。”
“欺负的就是你,再一会儿啊,乖……”
“呜呜……”
大半夜的,任谁听到一对儿男女的对话都得想歪了,可是呢,你也知道林钽刚犯过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得逞,所以呢,以上的对话,非常纯洁,简直跟张白纸似的纯洁。前因后果也很简单,某男要彻夜奋战,岑豆觉得自己在这儿没啥用处就要去睡觉,某男这时候却不讲理了,硬拉着岑豆陪他,所以才有了上述对话。
日子就这样安静地过去,答辩的日子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