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豆记得多年前,自己也曾像林钽一样,把对方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看的比天还重,总是勉强自己做些什么来让他高兴。那时候的自己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真心实意,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做的这些,在对方眼里,是否值得。
现在的林钽,仿佛就是当年的自己。
岑豆仰起脸,迎着光亮,细细打量眼前的男人——不——男人这个词并不确切。他实在太干净了,岑豆从他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到属于男人的污浊晦暗。可是他又不像小男孩那么稚嫩,举手投足间总是显得雍容稳重。他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可是搭配起来又显得那么可贵,总之,他,配她岑豆,决计是委屈了。
岑豆为这样的认知感到愧疚,她怕林钽付出太多,更怕自己像江东一样,无法回报不说,最后还会伤害他。
岑豆傻傻的凝望着林钽,随后,仿佛确认了一般,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那是一种从心底往外迸发的幸福感,令她瞬间光彩夺目,林钽已然移不开眼。
谁都不知道短短几秒钟里岑豆做了怎样一番挣扎,反正,以后谁要敢说她不爱他,她就跟谁拼命!
岑豆向前走了一小步,林钽朝她迈了一大步。两人彼此看着,却不知道是谁先碰的谁的唇,抑或是同时也未可知,总之下一刻,两人已经唇齿相依。
没有多少情/欲的味道,只是彼此为了表明心迹选择了接吻的方式。都不是没有经历过接吻的少年,甚至两人昨天还曾经吻过。但两人同时发现,今天的吻和昨天的吻滋味是那样不同。昨天的吻更多的是林钽的侵略和占有,而今天的吻,则带了百分百的小心翼翼,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刨开给对方看。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留恋,林钽拥着岑豆,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许久,岑豆率先开口,却是一句贼煞风景的话:“我要去厕所,你等我一下。”
“……去吧。”
良辰美景如斯,佳人在侧,这种时候不论做什么都是浪漫的,偏偏你对面的情人是个不解风情的姑娘,一句话就能毁了这份浪漫。望着岑豆欢蹦乱跳离去的背影,林钽满眼的无奈却又尽是宠溺。
不解风情就不解风情吧,谁让自己喜欢的就是这么个人呢。
桌上,岑豆的山寨手机忽而嗡嗡作响,林钽顺手接过,竟是秦冉冉的短信。
“呵呵,还不死心么。”林钽轻笑,如果岑豆此时还在林钽对面的话,她会惊奇的发现,在她眼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竟也能笑得如此凉薄残酷。
林钽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那一碗姜丝红糖水,趁热,全都倒在了岑豆的手机上。随着股股热气升腾,屏幕的背景瞬间与短信融为一体,最后,统统变成黑色。
至于短信的内容,也许岑豆这辈子都无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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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实木大门将世界模糊分成两半,一半相对黑暗,一半相对光明。
不过是相对罢了,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黑暗,就如同没有绝对的光明,黑与白相辅相成,而绝大多数的世界,则笼罩在灰色的阴霾里。
忽明忽暗的空间里,贴墙站着许多人,深衣深裤,眼神犀利,指节凸起,一看就是练家子。如果说上次江东带来的那些人,清一色的西装墨镜带了些虚张声势的成分,那么眼下的这些人,则绝对是实打实的功夫。这些练家子唯一要效命的对象,不是五大三粗脖子上戴二斤金链子的市井流氓,而是坐在正中间的,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
纯白的衬衫,得体的剪裁,精绝的眼神,把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衬得狠厉十足。
年轻人已经近半个钟头没有说话了,虽然他的嘴角一直挂着一丝可以称作“笑”的弧度,可室内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觉得窒息。
年轻人一直盯着地板上跪着的人。
看得出,这人在被绑到这里之前受到过不太人道的对待,鼻青脸肿之余,嘴角还挂着长长一道血痕。两个大汉一直背手站在他身后,目光牢牢地盯着他。那副凶狠的样子,似乎只要年轻人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眼都不眨一下地让这个男人从世上消失。不过年轻人还没有发话,那他们便也不会有所动作。
年轻人似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开口问地上的男人:“知道我是谁么?”
“我跟踪的人。”
“那我的名字你知道么?”
“我只管收钱办事,不问姓名。”
“呵,还挺讲究。”年轻人似乎真的在赞扬他,“你师父是谁?”
“王四指。”男人颇为骄傲。
年轻人噗嗤笑出来:“你知道王六指为什么叫王四指么?因为他的左右手全加起来,一共就只有六根手指。”
地上的男子一脸惊愕。
“那你知道他那六根手指哪儿去了么?”
男子终于反应过来,却又不希望自己的推测成真。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前五根是我大哥剁的,因为他好死不死地也跟你似的,跟踪人不好好跟踪,拍照不好好拍照,我大哥这人脾气暴,就手剁了他拿相机的几根指头。至于最后那一根么,是我用摩托车碾碎的,你知道,我这人爱好和平,不喜欢动刀动枪。”
“你、你是林钽!”
“还算你有见识。”林钽微抬起右手,身后的人立即恭敬地递上一架相机。这时,跪在地上的人也有了反应,身体开始不住的战栗。是了,吃饭的家伙落在敌人手里,是谁都要有点反应。
“别紧张,我就是想看看拍得怎么样,要是好的话我就挑几张放大,挂我卧室墙上。”年轻人为了增强自己的可信度,特意把相机转过来,找了个他和地上的人都能看到的角度,一张一张翻看。
“这张角度不好……这张曝光太过了……嗯,这张不错,把她拍得很温柔,但是怎么我只有半边脸……”
几十张底片很快翻过,林钽仿佛完成了一项大工程,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很遗憾地看着地上的人:“你技术太差。”
林钽扬手,上万的单反相机生生地掉到男人眼皮子底下,一分两半。
男人浑身都在抽搐,仿若他就是地上那一摊凌乱的零件,再不敢与林钽平视,男人不停的磕头求饶:“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您就是三少爷啊,要是知道就是给我三个胆儿我也不敢接这趟生意啊。”
“我猜你也不敢。”
“本来你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的,谁让你手脚不干净被我发现了。总不能人家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还不闻不问。”
“是是是,您说的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男人已然磕头如捣蒜。
“行了,把你带来,不过是想让你帮我给江东传个话。”
“您要传什么,我一定全都带到,一字不差。”
林钽摇摇头:“不用了,他看到你的尸首就该明白了。”
“什、什么?”
林钽挥手,几个手下立即把男人拖走。不过几分钟,场子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这里刚刚还充满血腥。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过去,世界彻底清静了。
林钽抻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打开门,顺着楼梯走上去。很难想象,这血腥的地方竟然就建在林家大宅里面,与主屋不过相隔几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