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莲将玉婷远远地发卖了,又敲打了其他三个通房。那几个倒是老实的,因着年岁也不比夏清莲小,容貌更是不及,这几年也都是安分守己的。夏清莲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给的月例又多,但凡她们家中有些什么事情,赏赐贴补也从不吝惜,确实博了个好名声。于是发卖玉婷一事,也根本未曾引起什么波澜。本来也是,这年代,买卖个通房丫鬟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而林海在听说玉婷意图给他下药,而且那药量还很要命的时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是尴尬。
夏清莲倒也不笑他,只说:“老爷也不必烦忧,玉婷那药绝对下得超了许多分量,若老爷真的去喝,必然会觉得味道怪异,也是喝不下的。”
林海倒是沉默了许久,才郑重对夏清莲道:“夫人,我如今也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也该按你说的,多多保养才是,这通房丫鬟,以后便不要了。”免得哪日里着了道儿弄得晚节不保。
夏清莲也不矫情,既然林海自己都这么说了,便也答应下来。
林海又想到什么,说道:“将来墨i和c钰房里的丫鬟,都要好生挑着才是,万不可有这种品性的。”
夏清莲暗自翻了个白眼,林墨i如今才十岁,林c钰也才四岁,现在考虑这个,也未免太早了些。
嘴上却说:“依我说,孩子们房里还是不放通房的好,太早识这男女之事,于子嗣不利,等到十六七岁,也就要娶妻了,倒不如没有通房,也能博个更好些的名声。”
林海一听和子嗣有关,便也不坚持,道:“如此也好。”
林家这边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除了林c钰时不时地闯祸。
而夏凝珏那边儿,说是参加选秀,因着去处已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主持这次选秀的,是皇后富察氏和娴贵妃。娴贵妃去年诞下十三阿哥永z,怀孕期间又恰逢嘉贵妃病重,皇后便重新掌管了宫务。后来嘉贵妃薨了,娴贵妃也出了月子,也不过帮着皇后协理宫务,却拿不回凤印了。
乾隆第一个便将夏凝珏的事情告知了皇后,嘱咐了将其指给永q为嫡福晋。
皇后便道:“永q如今不过十二岁,不若先指了婚,过两年再大婚也不迟。”
乾隆大笑道:“皇后说的是,不过总得先指了婚,安安那小子的心才好,省的他抓心挠肝的。”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当年大婚之前,是否也有这样忐忑而又兴奋的心情了,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美好的少年时代。
皇后便笑着应了是。
这件事情,只有宫中有限的几人知晓,其他的,便只有和亲王府上知晓,便是喀尔拉家,也不知道这夏凝珏是要指给永q的。初初一见面,便以为这般容貌,怕是皇帝要纳入后宫的,但想着却又不对,若是要充入后宫的,也不该让娴贵妃的表兄来认这个义女啊?这不是平白矮了一辈么。
好在喀尔拉家向来习惯了低调,猜不透,便也不去猜度,对外更是不透半点口风。只是客套疏离地照顾着夏凝珏的起居生活,好在夏凝珏是个安分的,进宫之前,便只是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待得进了钟粹宫,住同一间屋子的,名叫钮钴禄兰蕊,是太后的侄孙女儿。钮钴禄兰蕊一见夏凝珏便是如临大敌,处处挑衅。夏凝珏自是小心谨慎,无事便只呆在屋子里,谁约也不出门。
这日,有宫女来传,说是太后要见她。夏凝珏跟着出去,却在半路不见了那宫女的影子,心知上当。
正打算原路返回,却被一太监喝住:“你是谁?怎在这御花园内乱走?”
夏凝珏无法,只得回道:“奴婢夏氏,是这次的秀女,方才有宫女姐姐传我去见太后,半路却不见了人影,奴婢这便迷了路。”
“秀女都在钟粹宫不得乱走,你……”
那太监的话突然被人打断了:“安公公,你这是在?”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微微上扬,并不易察觉,却带着一股妩媚的味道。
那被叫做安公公的老太监立刻换了一副巴结的表情:“奴才给恭妃娘娘请安,恭妃娘娘吉祥。”安公公是怡嫔的人,恭嫔却在前不久因着纯妃升了贵妃,而成了四妃之一的恭妃,一下子越过了怡嫔,也难怪这安公公如此谄媚了。
“这位姑娘是?”恭妃目带好奇地看着夏凝珏。
安公公尚在犹豫,夏凝珏便先福身请安:“奴婢夏氏给恭妃娘娘请安,恭妃娘娘吉祥。”又将方才回复安公公的话重复了一遍。
恭妃微笑道:“既是如此,我也正要到太后那儿去,不如我带你过去吧。”
“奴婢谢恭妃娘娘。”夏凝珏说着,便跟在恭妃身后,恭妃似对她很是好奇,招到身边来说话。
两人这一世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早已知晓对方的存在,暗地里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安公公被留在原地,见夏凝珏被恭妃带走,一时也无法,只得跑着去给他的主子报信。
且说夏凝珏跟着恭妃到了太后宫里,太后却觉得奇怪,便问恭妃道:“恭妃啊,这姑娘是谁啊?”
恭妃便笑道:“她是奴婢在来的路上捡来的。老佛爷传她进见,把这孩子喜得无可无不可的,结果就把带路的宫女跟丢了,不认识来路,奴才便将她带了来,趁机啊,跟老佛爷讨个好。”恭妃的声音虽软糯,神态语气却都是爽朗的,否则也无法讨了太后的喜欢。
太后却一脸怪异,道:“哀家并不曾召见任何人啊。”
恭妃笑脸一凝,转头对夏凝珏道:“你竟敢欺骗于我?”
夏凝珏则慌忙跪下道:“奴婢不敢欺瞒太后娘娘、恭妃娘娘,奴婢跟那宫女姐姐出来之时,跟管事姑姑打过招呼,路上也碰到几位一同参选的姐妹。”她也是留了心眼的。
夏凝珏接着道:“而且,奴婢还记得那位宫女姐姐的长相,奴婢可以画下来。”
太后听她这么一说,料想她一个小小的秀女不敢欺瞒于她,便有些愤怒,居然有人敢假传慈宁宫的旨意,实在该死。
一边派人去钟粹宫核实,一边便命身边的宫女拿了文房四宝,让夏凝珏将人画下来,她也好派人去查,究竟是谁这般大胆。
夏凝珏便将那宫女的画像画了下来,虽说没有什么神韵,但重在逼真。
太后见了这画,也是十分诧异的,对恭妃道:“这孩子的画法与你倒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没有你画的传神。”
恭妃拿帕子捂嘴笑道:“老佛爷的夸赞,奴婢可就厚着脸皮受了,以后谁要是说奴婢画得不好啊,奴婢就拉她来让老佛爷评理。”
太后被她逗乐了,假嗔地打了一下恭妃的手:“你这猴儿,就知道拿哀家寻开心。”
这时,去钟粹宫的人回来了,道:“回禀老佛爷,奴婢去钟粹宫核实过了,确实如夏小主所说。”
夏凝珏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制定这个粗糙计划的人,要么就是在宫里根基尚浅,还不能做周密的布置。要么就是料定了这件事情绝闹不到太后面前,在御花园内就能解决了,所以,便没有太过重视。以至于在她遇上恭妃之后,被扰乱的计划也没能得到完善。
太后便又传了人来,叫拿了画像去各宫找画像上的宫女。虽说她是老佛爷,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只会吃斋念佛。在这个皇宫里,除了皇帝,没有人能挑战她的权威,敢借着慈宁宫的旨意生事,此风绝不可长!
太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夏凝珏没有资格知晓,便乖乖地告退,由慈宁宫的宫女送了回去。
第二日,钮钴禄兰蕊被传去慈宁宫。众秀女都羡慕地看着兰蕊,兰蕊也抬头挺胸地跟着传话的宫女去了。
可兰蕊进了慈宁宫,请过安,太后却迟迟不叫起。
兰蕊疑惑,偷偷抬头看去,却见一贯待她极为慈蔼可亲的太后却只顾着喝茶看指甲,就和没看见她进来一般。
兰蕊困惑不已,仗着太后疼爱,撒娇道:“姑祖母……”
太后哼笑一声,道:“果然是恃宠而骄了么,哀家不过让你多跪了一会,就受不了了么?”
兰蕊一听这话头,觉得不对,忙端正姿势,道:“侄孙女儿不敢。”
太后接着淡淡的道:“在这宫里啊,规矩大着,只论主子奴才,却是不论姑祖母、侄孙女的。”
兰蕊一时觉得很委屈,低下头掩住湿润了的眼眶,改口道:“奴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这选秀还没结束呢,你能不能进宫封个什么位份还两说,你倒先急着排除起异己来了?还跟怡嫔搭上线了,借怡嫔身边的太监宫女给你扫清障碍,却不知不过是被人拿了当枪使。”太后愿意扶持自家人,一来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二来也是为了钮钴禄一族的荣耀,但是她绝不喜欢这个被扶持的人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更何况还是个自认聪明却干傻事的。先不说那夏凝珏是皇帝皇后亲口告诉了她要指给永q的,便不是,凭她那般的容貌,主持选秀的皇后和宫妃又怎么会让她到得了皇帝的面前?早就在前面就将她撂了牌子去了,哪还轮得到她一个应选秀女来排除异己的?
兰蕊听了太后的话,一时也害怕起来,生怕太后放弃了自己。她生下来便知自己是太后的侄孙女儿,将来必是要进宫侍奉皇帝的,从小便是金尊玉贵养大,从没受过委屈,便也养成了她高傲的性子。但是她也很清楚,她的倚仗来自于太后,若是太后放弃了她,她即便进了宫,也是没有出头之日的。而钮钴禄家,并不缺女儿,没有了她,太后还能再扶持一个。
太后见她怕了,敲打了她一番便又让她回去了。
桂嬷嬷看着太后一脸不虞的神情,便试探着劝道:“老佛爷,小主毕竟还年轻,不经事,将来总会好的。”
太后冷笑一声:“将来?在这宫里,最不能期待的就是将来。兰蕊这丫头,怕是有些眼空心大了。论容貌,她比不得令妃、恭妃,又不够聪慧,胆子倒特别的大,这次的事情,关系着永q的福晋,皇帝怕是早晚要知晓的,留下这么个坏印象,兰蕊恐难入了皇帝的眼了。”
“那……”
“既然留在宫里起不了作用……”太后沉思了一会,勾起嘴笑了,“那就指给永璋做侧福晋吧。”
桂嬷嬷诧异道:“老佛爷是想……”扶持三阿哥了吗?
“老三是个不省心的,性子诡谲难辨,没那么好控制。”不过是放个眼线过去罢了。她最看好的还是愉妃所出的五阿哥永琪,母族势弱,最是好控制,只是和令妃走得太近了些,让她有些不喜。但是永琪要得皇帝看重,还要靠令妃说些好话,更何况令妃那边还牵扯着一个出自老牌世家荣国公府的丰贵人,倒也可以作为永琪在朝堂上的势力,她便也对令妃的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令妃无子,所以才将希望寄托在永琪的身上,这在太后看来却是极蠢的行为,永琪的亲生额娘愉妃还在,便是永琪将来真的登基为帝,无论是母后皇太后还是圣母皇太后,都轮不到她令妃来做。
桂嬷嬷心里却有些发寒,不论怎么说,钮钴禄兰蕊也是从小精心培养了的,说放弃,便也立刻就这么成了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这天家,果然是最没有亲情的地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