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康被带走了,紫薇和晴儿自然是倍受打击的。
紫薇一下子便病倒了,迷迷糊糊中只知喃喃呼唤着“尔康、尔康”,听得本担心不已的乾隆脸色发黑,让皇后将紫薇身边的人都换了个遍,只让一二嘴严的心腹守着,确保这话传不到外面去。乾隆又给太医下了死命令,绝不能让还珠格格出事,至于太医们所说的“心病还需心药医”的话,便纯当没听到。
乾隆和皇后对紫薇还有几分耐心,晴儿在太后那里的日子,却远没那么好过。
晴儿的性子,比紫薇要刚强些,初闻福尔康去了西藏,竟跪倒在太后的面前请求太后放她出宫。
晴儿对着太后叩了几个头,温顺却又坚定地道:“这么多年,晴儿在老佛爷身边服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老佛爷看在晴儿多年尽心侍奉的份上,放了晴儿吧!晴儿什么都不求,只要自由,晴儿会一辈子感念老佛爷的恩典的。”
老佛爷对晴儿失望得很,如今听她这般说,虽是气恼,倒不像之前那般晕倒过去,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恨道:“出宫?难不成你还打算去找那福尔康不成?别忘了,你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你是哀家一手调教出来的,你不要脸面,哀家还丢不起那个人。哀家已经和硕郡王福晋谈妥了,婚期就在下个月,你还是快回房备嫁吧。”
说完,便命桂嬷嬷几人将晴儿押回房去。
晴儿挣扎道:“老佛爷恩典,晴儿真的不能嫁给硕郡王世子啊……”
桂嬷嬷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桂嬷嬷命人看好晴儿后,匆匆赶回太后身边,却见太后怔怔地出身,看起来好像又老了几分。
桂嬷嬷心里一酸,她跟在太后身边的时日最久,自然知道,太后对其他的阿哥、格格都淡淡的,唯独最看重五阿哥,最疼爱晴格格,可偏偏这一个两个的,都逆了老佛爷的意,伤了她的心。
桂嬷嬷上前道:“太后,太医吩咐过,您不能劳累,还是早些歇息吧。”
太后回头看了桂嬷嬷一眼,突然问道:“桂嬷嬷,你可还记得上次你跟哀家说的话,那硕郡王世子,府里已经有了个庶长子?”
这事,还是在福尔康的事情闹出来之前,桂嬷嬷说给太后听的。她的儿子在宫外,机缘巧合下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告诉了桂嬷嬷。桂嬷嬷知太后疼爱晴儿,必定不会让晴儿受这个委屈,便连忙告诉了太后。太后当时也是气得不轻,只此事还需查探,便没有立时发作,只暗地里派了人查探,若情况属实,她自然会给晴儿主持公道。
可后来就闹出了福尔康的事情来,太后一时也就顾不上此事了。
桂嬷嬷点头道:“奴婢还记得。”
太后冷笑一声,道:“哀家派下去的人已经查清楚了,事情果真属实,而且那个孩子还是个买来的罪奴所生。”
桂嬷嬷一听,也是唬了一跳,暗道这硕郡王府,也未免太不讲究了些。满人对嫡庶虽然没有汉人那般看重,但庶长子到底和普通的庶子身份不同,这硕郡王府怎么就容得下一个罪奴生下庶长子来?更何况,那世子可是既定的驸马,格格尚未过门,身份如此低贱的庶长子却已经出世,这可不仅仅是打脸了啊。
桂嬷嬷试探地问:“那太后是打算……”这事儿,若太后真打算给晴格格出头,叫来硕郡王福晋暗示一番,想来硕郡王夫妇必然会将那贱婢庶子处置干净。
太后却摆了摆手,道:“哀家如今可没那个脸面去敲打硕郡王府,由得她去吧。”晴儿既已经不贴心了,她又何必为她做下有伤天和的事情?人老了,眼看着死亡临近眼前,对于这些事情,便没有年轻时那般肆无忌惮了。更何况,若非硕郡王府理亏在先,晴儿闹出这些事来,硕郡王府即便不敢悔婚,也必然是要要些好处的。如今倒好,破锅配破盖,也算天生一对了。
皓祯和晴儿的婚礼,与含香和甘怀的婚礼都选了最近的吉日,倒是都凑到了一块儿去。
婚礼办得还算隆重,不论这内里到底藏着些什么龌龊,表面的繁华却还是必须要维持的。
不过,大约没有人会料到,这两府在礼毕客散之后,洞房花烛之夜,发生的事情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个跪地哀求的新娘,两个倾诉衷肠的新娘,不过口中深爱的男子却并非新郎;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他们口中的爱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远走西藏,一个是生离,一个是死别。
甘怀静静地看着含香,身边围着的几个丫鬟也都大气不出,这个府里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安排的,俱是心腹。含香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所以面对这一幕,也说不上意外。
过了良久,甘怀突然笑了,语气还十分的温和,道:“还不快扶公主起来,公主放心,甘怀绝非强人所难之人。公主一片痴心,至于那蒙丹究竟是何心思,甘怀不便评判,不过只要公主觉得高兴就好。”
含香先是一愣,继而欣喜,她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
“谢谢,谢谢你。”含香喜极而泣,放松下来,跌坐在床榻上,藏在袖子里的簪子就这么划了出来,被身边扶她的婢女捡了去,交给了甘怀。
甘怀拿着簪子,看含香有些尴尬的脸,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那表情那眼神依然十分温和,但不知为何,含香却觉得那声仿佛被卡在喉咙中的笑声让她背脊发寒。
甘怀把簪子收入袖中,突然站起身,惊得含香一下子站了起来,却见甘怀只是转身出了门,临走吩咐道:“服侍公主早些歇息,明日里还要去送和卓大人出京。”
含香见甘怀离开,房门被妥帖地关好,终于是松了口气,由着身边的丫鬟们给她梳洗安置。
她终究没有察觉,从她对甘怀下跪、倾诉她对别的男人的情意开始,这四个丫鬟便一直表现得很镇定,连一丝惊讶、惊慌的表情都没有,这其实根本不合常理。
甘怀进了书房,这房子建得极好,比起他在自己家时边缘化的地位来说,如今的生活可真是奢侈得很了。不过,他就应该为此感激涕零了吗?
“呵呵,呵呵哈……”甘怀突然捂着脸笑起来,那笑声短促而尖锐,让人听来有种说不出来的恶意。
第二日,甘怀陪着含香去送阿里和卓离京,含香见甘怀一直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刻意接近,心里的防备稍稍退了些,心想这世上终究还是善良的人多一些,终究还是有人能够理解她和蒙丹真挚的爱情的。原本因为所有人的否定而渐渐动摇的心,终于又坚定起来,她和蒙丹的爱情没错,错的是世人不能理解的心。
想着,含香终于朝着甘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脸。
阿里和卓见状,也终于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他是真的害怕含香在新婚之夜闹出什么不得了的动静来,如今看来,含香似乎能够走出蒙丹带来的阴影了,只要她好好过日子,至少可以平平安安地过完一辈子吧。
阿里和卓看向甘怀的眼神也温和得很,勉励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京城。
甘怀和含香则打道回府,两人分别各居一个院子,平日里可以几天都不打个照面,倒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甘怀为人低调,人缘算不上好,不过也从不得罪人,更何况他的这门婚事,还包括了政治意义,也就没有多少人刻意地看他的笑话。
反正要看笑话的话,硕郡王府的戏码明显要精彩得多。
毕竟皓祯一贯都是高高在上的形象,看他不顺眼的人可不少。更何况这里面还有福尔康的事情,这福尔康仗着令妃,身为包衣,却连他们这些八旗子弟都不放在眼里的。
如今有机会大大地嘲讽一番,即便只是过个嘴瘾,也大有那些不肯嘴下留德的人。
被人暗讽帽子染绿的皓祯,觉得受了天大的羞辱。这门亲事又不是他求来的,根本就是皇家强自塞给他的,凭什么他要被人笑话?他明明有温柔美好的真爱,有乖巧可人的儿子,他才不稀罕驸马这个身份呢。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攀权附贵的人,皓祯在一次被人嘲弄讥讽时,忍不住就说了他的真爱,不过他还有点脑子,没说真爱那罪奴的身份。
可旁人也都不是傻的,回去打探一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你道那真爱是谁?竟是原先卷进薛家和福家的案子里被发卖的官奴白吟霜,身份最是低下不过的,而这样的一个女人,竟然还生下了王府的庶长子!硕王府一下子成为了门风不正的反面教材,气得硕郡王平生第一次打了皓祯,可雪如和白吟霜哭的哭喊的喊,直闹得他头疼不已。
出乎皓祯的预料的,他不但没有因为坚持真爱的事迹而被人赞颂,反倒被人嘲笑是个傻帽。一气之下,皓祯便窝在王府里不出门了,整日在白吟霜的身边寻求安慰。
白吟霜是被发卖的官奴,可在硕郡王府,下人们却不敢对她不敬,只因为硕郡王福晋雪如的吩咐,要称呼其为白夫人,把她当成真正的主子。起先还有人不以为然,慢待过白吟霜,却被福晋直接打残发卖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对白吟霜有分毫的不敬了。
虽然福晋的这个态度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不管怎么说,在晴儿进门之前,白吟霜俨然是这个硕郡王府的少夫人。
这其中的缘由,大概只有雪如和身边的秦嬷嬷知晓内情了。原来白吟霜才是雪如的亲生女儿,不过因为雪如无子怕地位受到威胁,才用一个买来的男婴――也就是富察皓祯换走了白吟霜。如今亲生女儿失而复得,自然是要把她宠上天的。要知道,白吟霜本是堂堂的王府四格格,不仅成长坎坷,更是沦为罪奴,雪如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愧疚,自然想方设法弥补。
就连白吟霜怀孕,雪如都想方设法地瞒着硕郡王,否则那个孩子还不一定能够生得下来。
硕郡王本就对后院之事不做关注,更何况儿子房里的事,一个通房丫鬟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个事情,顶多在婚礼之前发卖了,就是皇室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来挑他们的礼。
因为雪如有心隐瞒,所以直到孩子降世,硕郡王才知道这件事情,当时气得半死,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把新生的孩子掐死吧?硕郡王只得帮着把此事瞒下来,想着无论如何先等晴格格进了门,生米煮成了熟饭,让皓祯放低姿态道个歉,听说那晴格格是个温婉大度的,而且这孩子的身份低贱得很,也威胁不到格格所生的孩子,晴格格也许会肯赏那孩子一口饭吃。
直到那什么三女争夫的事情闹将出来,硕郡王本有心活动一下,退亲他是不敢想的,可趁机装装委屈,捞点好处是少不了的。可是偏偏这个孩子的事情被太后给查出来了,好处自然也就不用想了。
事已至此,硕郡王也只好自认倒霉,对雪如和皓祯难免不满,可一说要处置白吟霜和那孩子,雪如和皓祯两个人就都会变得歇斯底里,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趁机退掉和晴格格的亲事,扶正白吟霜。
硕郡王觉得他们简直不可理喻,慢说这亲事退不得,就算能退,扶个罪奴做嫡福晋?那他们这个王府也算到头了。
硕郡王被这一团乱麻的事情闹得头疼,倒想起小儿子的好处来,接连几日躲到皓祥府里,侧福晋翩翩的温顺服侍,倒又让他找回了当家大老爷们的感觉来。
这日晴格格和皓祯大婚,若非第二日还需喝晴格格的茶,硕郡王真想跟着皓祥回去,这个硕郡王府他都觉得快要不认识了。
雪如如今早就忘了当初求取格格的兴奋,只留下满心的埋怨,觉得是晴儿抢了她亲生女儿的地位,对晴儿是百般看不惯。心下也决定,一定要给白吟霜撑腰。在她心里,晴儿还不如吟霜高贵,吟霜是王府嫡女,晴儿却只是个孤女。可以说,人的心一旦偏了,很多事情便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部分,更何况雪如因为愧疚,性子便越发偏执起来,根本就是把白吟霜如今跌落泥潭的身份有意地忽略了。
可皓祯跟晴儿洞房,雪如也没办法,毕竟晴儿身边的老嬷嬷定然是老佛爷的眼线。
雪如的理智好歹还没有完全丧失掉,知道要给白吟霜谋福利,就不能跟太后硬着来。只是吩咐叫人准备熬个“补汤”,明日一早端给晴格格喝,确保她不会生下孩子来跟吟霜的孩子正得抢这硕王府的家业。正得是雪如给孩子取的名字,寓意是失而复得的正统之子。
皓祯进了洞房,白吟霜的心都碎掉了,她觉得她的幸福被人抢走了。
白吟霜从小就生活艰辛,后又被打为罪奴,以为人生再无希望,却转身就被硕郡王世子买了下来,进了王府,就像进了天堂一样。不仅皓祯宠爱她,就连郡王福晋也对她亲如母女,这样的生活她以前做梦都想不到。
白吟霜本就自诩身世坎坷,却一身傲骨,如今更被福晋天天叮咛、夸赞,她是最尊贵的、最纯洁的,她如今的一切本就是她应得的,是不容许任何人抢夺走的。
渐渐的,白吟霜便将雪如所说的话奉为了真理,深入骨髓:她是这个硕郡王府里除了福晋雪如外唯一的女主人,她的儿子将来会继承这个王府的爵位和产业。
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步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房间,她的心里说不出的煎熬和恐慌。
雪如陪着她,安慰她,告诉她,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后来见白吟霜实在伤心,更是口不择言说出“把晴格格当成皓祯的通房丫鬟,我绝不会让她威胁到你的地位”这样的话来,幸好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否则这话传出去,太后再怎么不待见晴儿,也不会容忍她们这般羞辱晴儿。
皓祯自认对白吟霜忠贞不二,他本来就打算和晴儿说清楚,他是不会碰她的,如果她还有心,就应该祝福他们,他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