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晌午,凤鸾才听到外面的新鲜消息,“萧宁搬出去了?”
“是。雅*文*言*情*首*发”红缨在跟前回话,“据说是前几天在范家和范五爷拌了嘴,气不过,所以就自己出来寻了宅子住。今天上午刚刚搬进去,还在门口放了记挂鞭炮,庆祝乔迁之喜呢。”
“乔迁之喜?喜?”凤鸾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怔了怔,“扑哧”笑出声,“她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京城里她得罪的人足有一箩筐,现今不是公主,没有公主府,居然还不肯呆在范家,一个妇道人家单独买个宅子,就不怕出点事儿?”
红缨也是好笑,“是啊,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正说着,萧铎从梧竹幽居急匆匆过来。
“萧宁搬出去自己住了,听说没有?”他问道。
凤鸾点头,“刚听说。”
萧铎撵了红缨下去,然后道:“本王已经交待下去,王府的人不准往她的新宅子跟前凑,免得惹上麻烦。”又细细叮嘱,“外人都知道你和她有过节,你最近先不要一个人出门,也不要去凑近打听萧宁的事儿。”
凤鸾看着那他眼里的殷殷关切之意,目光一凝。
不管怎么说,他待自己就算没有十二分的好,但八、九分还是有的。所以不论是将心比心,还是为了自己和儿女们的将来考虑,这个时候,差不多是机会该就着台阶下来了。
因而嫣然笑道:“好,我会嘱咐下人的。”
萧铎一直都在观察着她,细心留意,此刻见她眼里光线柔和了几分,哪里还会不抓住机会?因而坐下笑道:“你上次不是说做个荷包答谢我吗?做好了没有?”
凤鸾从针线筐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他,“还差一点点收尾。”问道:“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坠子?璎珞的?还是坠几颗玉石?”
“都行。”萧铎根本不在意她做成什么样儿,只想修复彼此关系,拿着荷包,在身上比划了下,“这个就挺好的。”又笑,“你这么懒,一年能给我做一个荷包,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要求款式?”
在这上头凤鸾的确是挺懒的,但她不说自己懒,反而故意笑道:“多得是人想给王爷做荷包,戴都戴不完,哪里稀罕我这个?我在针线上头又是平平。”
女人吃醋太狠男人嫌烦,真不吃醋,他又觉得你不在乎他,所以适量为之。
果不其然,萧铎一听她这副酸溜溜的语气,眼里就亮亮的,眉眼含笑道:“别人做的荷包本王都不爱,就爱你的。”
凤鸾抿嘴一笑,“吃蜜蜂屎了?轻狂。”
萧铎见她眉目盈盈的样子,有点想要搂到怀里来揉搓,却忍住了。总是动不动就缠着她未必讨喜,不如趁着她心情好的时候,再添一把柴火,多多缓和一下关系。转而正色朝外道:“高进忠,去把书房案头的蓝皮册子拿来。”
“什么册子?”凤鸾抬眸问道。
“好东西。”萧铎拉了她,到了外面院子里,让人搬椅子搬屏风,然后道:“你不是要挑二十个侍卫吗?等下你就在后面看着,我陪着你一起挑。”
如此大度?凤鸾看着他微笑不语。
没多会儿,高进忠把预选的侍卫名册拿了过来。
凤鸾翻着上头的人名来历,家中父母,以及有无亲戚做官等等,每一个都写的详详细细,----显然萧铎是让人下了功夫收集的,很是详尽。
他的办事能力一向不错,周密细致,所以这事自己交给他去办很放心。
只不过……,等预选侍卫们分成五个一组进来,细细一看才发现,似乎都长得有点五大三粗?满脸麻子?他这是……,生怕别人长得比他好看?忍不住轻声一笑。
笑过之后,心却慢慢的静了下来。
除了自己敢提出如此荒唐无理的要求,换做别人,就算是端王妃也不可能,哪有王爷给自家姬妾准备侍卫的?他挑几个丑的也在情理之中,他要专门挑好看的,倒是不正常了。雅*文*言*情*首*发
不管如何,已经是尽他所能护着自己。
“你觉得怎样?”萧铎身上还穿着上玄下赤的朝服,他本身高大挺拔,此刻大马金刀的坐在庭院中间,自有一种威严端凝的气势。他略不自然的咳了咳,“这些人,都是本王精挑细选出来的。”
凤鸾心下觉得,人要知足,别得意的时候就不知道分寸。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处处为自己体贴着想,自己也应该客客气气的。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握了握,莞尔笑道:“挺好的,一看就知道个个功夫厉害、武艺高强,不比王府原先的侍卫差。”
萧铎的眉头舒展开来,----想和她修好关系不假,但若她真的不知分寸,非要嫌弃这些侍卫难看,只怕……,自己心里都过不去那个坎儿。
王诩是太监自己忍了,这些可都是真男人,就算不放在后院里,出门也是跟着她跑的。倒不是说怀疑她要跟侍卫怎样,但自己总不能专挑好看的,让她一出门,就惹得别人议论纷纷。
还好,她一向都知道任性的底线。
因为彼此都肯退一步,气氛自然不错。
两个人有商有量的看了一下午侍卫,最终挑了二十个出来,没选中的,打发了十两银子,免得那些落选的人心生怨气。
如此忙活了一阵,既打发了时间,又让彼此说话更自然了几分。
萧铎心情愉悦,便吩咐,“晚上加菜。”
凤鸾想了想,觉得孩子们现在大了,可以一起吃饭,因此吃饭的时候,便让把两个小家伙抱出来。让他们多跟萧铎接触,多互动,以后的感情才会深。
不一会儿,奶娘抱了两个小家伙出来。
要说小孩儿都跟吹气一般的长,这才周岁过了不到一个月,两个小家伙就好像更懂事了。特别是婥姐儿,小姑娘一般都要比男孩儿早慧,更懂事儿,一进门,就先甜甜的喊,“母妃……”奶声奶气,声调拖的老长。
萧铎笑道:“父王也在啊。”
小家伙以前并不跟着父母一起吃饭,见了父亲,婥姐儿愣了愣,但是很快又欢腾起来,用甜掉牙的声音喊道:“父王……”
抱着她的乳母小朱氏顿时与荣戚焉,只不过之前才惹了事,不敢随便插嘴。
旁边抱着昊哥儿的大朱氏,不甘落后,赶忙敦促道:“哥儿,快喊父王母妃。”先指了指萧铎,“喊父王,父王。”
昊哥儿说话没有妹妹利索,憋了半天,“父、父……”
萧铎摆手道:“别逼他,喊爹也行。”反正在自己的王府里,自己的孩子,不用遵照外头那些虚礼,指了指位置,“让哥儿坐下罢。”
凤鸾看着儿子,笑道:“小笨蛋,是父王。”
婥姐儿在旁边歪着头学嘴,“笨蛋。”年纪太小,学着学着就把语序给打乱了,“父王……,笨蛋,父王笨蛋。”
逗得凤鸾大笑,“知道你嘴伶俐,但也不用埋汰你父王啊。”
小朱氏倒是吓得慌了,忙道:“姐儿,不能乱喊。”
“好了,没事儿。”凤鸾觉得她过分紧张,说道:“不要慌里慌张的,你这样子回头再吓着孩子。”这个乳母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本来还没这么小的,上次给惠姐儿的事吓着了,越发成了惊弓之鸟。
因想着,她总这么畏畏缩缩的,将来不免把女儿也教的小里小气的。于是朝萧铎看了过去,没有言语,但是轻轻低了一个眼色。
萧铎会意,转头温和说道:“没事,孩子童言无忌。”
小朱氏见他不怪罪了,脸色缓和不少,陪笑道:“是呢,是呢,王爷说得对。”站立的姿势也放松很多,----只要王爷偏袒凤侧妃和哥儿姐儿,不怪罪,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王爷。”凤鸾很快岔开了话题,“这道白玉虾仁做得不错,是小厨房前几天送上来的菜。”笑了笑,说起些旧日相处琐碎,“是以前你给我请回来的包子刘三,他在府里闲得没事,就捣鼓了一些新的菜式,清清爽爽的,味儿还不错。听说还把方子抄给儿子了,准备再新开一家酒楼呢。”
萧铎听她细细说的家常里短,感觉十分温馨,像是有春风扑水的暖流在流动,让屋子里气氛都柔和起来。他原本冷峻端凝的眉目,也收敛锋芒,微笑道:“好。”
伸手夹了一粒虾仁儿,却是放到了她的碟子里。
暖香坞的下人见惯了王爷体贴,习以为常,要是端王妃等人在此,一准儿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王爷居然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她们并无机会见识。
凤鸾对比前世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明白,自己这里是独一份儿。
因而应景的道了一声,“多谢王爷。”刚要吃,扭头看见儿子眼巴巴的望着,口水都流到下巴上了,不由好笑,“别馋,这个你吃不了。”指了指虾茸和蛋羹,“这两样喂他们吃。”
朱氏姐妹赶忙应了,各自忙着给孩子们喂饭。
凤鸾觉得今儿这样不错,往后养成习惯,每天让儿女们出来露个脸儿,让萧铎天天看他们心中怜爱,让他们天天看到父亲心生亲近,这是两边都有益的好事。
吃完饭,萧铎心情更好了,笑道:“这还真是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一家人?要是搁在以前,凤鸾必定要和他怄一回气,这哪儿是个家啊?自己和孩子们在王府不过占了四分之一。可如今,她不想在给自己添烦恼,反正暖香坞里自成一统,这里就是自己和孩子们的家。况且说句拿大的话,除了初一、十五他去王府那边点个卯,以及去书房有事,剩下的时间都在暖香坞过了。
人要知足,不能整天自找没趣儿。
凤鸾心情不错,加上打算和萧铎缓和一下关系,到了夜里,两人不免在床.上努力的了好几回,又是弄得一室狼藉。
次日萧铎休沐,清早便是两人一起过去葳蕤堂的。
端王妃瞅着丈夫一脸春风满面的神色,再看看表妹,虽然表情淡淡,但那种细微眼神变化掩盖不住,可以肯定的一点,她没有再和丈夫闹别扭了。
心下叹气,表妹到底是聪明人,知道凡事都得适可而止。
端王妃能看得出来的,苗夫人和魏夫人不是傻子,一样能够看得出来。
前者松了一口气,自己怀着孕,可不想凤侧妃整天沉着一张脸,万一她看自己的肚子不顺眼,那可就糟糕了。后者这则是比王妃还要郁闷,真是的……,王爷和凤氏隔三差五闹别扭,居然没有把感情闹生分,她可真有手段!
凤鸾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静静拨茶,根本不去管别人怎么想的。
----毕竟人心是管不了的。
上面萧铎问起王妃一些日常事儿,人都来了,一直不说话不合适,家常儿女总要找几件事来说说,才是应有的早安场面。
端王妃都一一微笑答了,又说起,“两位新嬷嬷来了以后,贤姐儿和惠姐儿最近学了规矩,乖巧多了。”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铎一阵不悦。
好端端的,王妃突然给两个女儿增加教养嬷嬷,无非是嫌上次惠姐儿替婥姐儿分辨,嫌她太肯息事宁人。怎么地,非得把两个女儿都教的阴险狡诈,她才满意?就算她觉得惠姐儿天真了些,那也可以她来教导,何必一转脸就添教养嬷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阿鸾不对盘一样。
这几年,王妃的行事越发走偏了。
他对王妃不满,端王妃丈夫则是更多不痛快。
原本她在王府后宅一人独大,嫡妻的位置稳稳当当的,可是自从凤鸾来了以后,她就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儿子被宫嬷嬷看着教养,每天只得一个时辰见面,主持后宅的权利又被长孙嬷嬷架空,不过是一个空架子王妃罢了。
端王妃从被丈夫敬重的云端跌落到今日泥泞,真是想不做怨妇都难。
两人的气场便有点不对付,说不了几句,一个表情冷了下去,一个脸上挂着淡淡哀怨,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冷了。
要是以前,苗夫人还会插科打诨说个笑话,如今她满心都是身孕要紧,那肯在这种时候去插嘴?万一插不好,被罚跪什么的,出事怎么办?因而抿嘴不言。
魏夫人就更不会主动说话了,难为她,仍然保持了一脸敦厚的笑容。
凤鸾觉得这气氛弄得自己浑身不舒服,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先走。正在斟酌说词,忽地瞅见外面匆匆跑来一个婆子,立在门口,急声道:“启禀王爷、王妃,庶人萧宁出事了。”
萧宁出事?众人不由都看了过去。
萧铎沉色道:“进来说。”
那婆子赶忙进来,离了主子们有几尺地回话,咽了咽口水,“听说昨夜萧宁的后院火光纵天,十分亮堂,周围几条街的住户都瞧见了。现如今外头都在风传,说是萧府半夜闹了贼……”底下太龌龊的话,没敢出口,不过在场的人足够听明白了。
一个妇人孤身在外面开府,纵使有下人,半夜入贼,这名声也坏了啊。
端王妃吃惊道:“这是怎么说?”继而又觉得有点在意料之内,昨儿听说萧宁在外面住,就觉得她肯定会惹是非,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趁着萧宁刚刚搬出来,才一天功夫就下手了。
凤鸾面色微凝,目光中凌厉光芒四射,“王妃,我先告辞了。”
萧铎也起身,“等等,一起走。”
端王妃见他们俩突然一前一后就这么走,不由噎得怔住,----做什么?连人前的脸面都不给自己留了?!忍不住暗暗咬碎银牙,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们也回罢!”
魏夫人和苗夫人起身告辞,不敢多言。
暗香斋里,魏夫人关了门偷偷好笑,“王爷也太不给王妃脸面了,等着瞧吧,王妃和凤侧妃没完,两人还有得热闹呢。”
而浮翠阁里的苗夫人忧心却忡忡,与翠袖说道:“我咋觉得,咱们王府里就要变天了似的?不是今儿便是明儿,不是今年便是明年,再不就是哪个猴年马月,只怕我得换个人磕头请安了。”叹气道:“哎哟,这墙头都不好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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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要陷害我。”凤鸾凉凉道。
几个月前的端午节,蒋恭嫔的宫里忽然起火,当时对外说是意外,但端王妃等人不知情,自己和萧铎、王诩等人都知知情的。正是因为萧宁私下让人纵火,后来又涉及到了秦太后,所以她才会惹怒皇帝,继而失去了宁国公主的封号。
也就是说,正是因为这一场不该起的火让她失去所有。
凤鸾苦笑道:“这还真是坐在家门儿里,祸事都躲不过啊。”
“你别急。”萧铎语调平稳安静,说道:“我去书房和幕僚们商议一下,看这件事怎么一个对策,你等我。”在她肩头抚了抚,“放心,不会有事的。”
凤鸾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分明写着“天塌下来有我给你撑着”,心下微微唏嘘。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做了他的女人,他都一直是挡在自己前面的,该像男人的时候绝对像男人,从来没有退缩过。
“好。”她微笑道:“我等着王爷回来。”
萧铎背影高大修长,步伐稳重,脚步匆匆的往梧竹幽居去了。
凤鸾笑容微敛,心下飞快思量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捣鬼?当时萧宁纵火的事情并没有被公开,知情者无非是自己这边的人,和萧宁那边的人。皇帝褫夺她宁国公主的封号时,用得罪名是,“忤逆长辈,言语不敬。”
所以说,旁人就算对几件事有联系和猜测,也是不敢确定的。
越想越是心惊,叫了王诩进来,把自己心中的怀疑说了,然后震惊道:“范皇后对女儿萧宁多有偏宠,应该还不会这么心狠,难不成……,是太子或者肃王下的手?那也太狠了。”
王诩摇头道:“不,还有一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