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又补充,“以后红脸都让表姐你唱,任性不懂事的就让我来做,你看这样可好?”
端王妃张了张嘴,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就这么说定了啊。”凤鸾眨了眨眼,然后起身,“表姐你不说话,我就只当你是答应下来了。”她含笑掸了掸裙子,告辞出去。
端王妃一阵怔忪恍惚。
宫嬷嬷笑问:“凤侧妃的话,王妃可是听得心动了?”
端王妃琢磨了一下,“阿鸾的话,虽然有她自己的私心,但并不是没道理。要是不放蒋侧妃出来,的确耳根子清净不少。”又皱眉,“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让阿鸾一人独大?苗夫人和魏氏哪里是她的对手?哎,其实蒋侧妃也不是她的对手。”
宫嬷嬷在旁边小杌子上坐了,端茶不语。
端王妃有些犹豫,问道:“那嬷嬷你怎么看呢?是要应了她?还是……?”
“这个么,要看王妃怎么选择了。”宫嬷嬷喝了一口茶,放下了,“如果王妃想要暂时的平静,就应了她;如果想要长远的平静,就不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嬷嬷请细说。”
“假设王妃和凤侧妃连成一线,肯定是能对付蒋侧妃的,叫蒋氏翻不了身。但是这样就会像王妃担心的那样,慢慢的,就让凤侧妃一人独大了。”宫嬷嬷勾了勾嘴角,“用几年的平静时光,坐等凤侧妃独大,这笔买卖可不划算啊。”
端王妃颔首道:“没错。”
宫嬷嬷又道:“王妃和凤侧妃之争,嫡长子和庶长子之争,是避不开的,所以不论早晚都会正面对上。”深深一笑,“所以,与其要暂时的宁静,还不如早早的就做安排打算,才能为将来铺好路子。”
“那我应该怎么做?”端王妃皱眉,“不管怎么说,阿鸾这都是过来示好,我要是直接和她拧着来,不太合适吧?况且,蒋氏现在也不成气候啊。”
意思是,就算此刻帮了蒋侧妃也不划算。
宫嬷嬷悠悠一笑,“继续让蒋侧妃禁足这事儿,王妃可以答应。”
“可以答应?”端王妃有些没太明白,道:“还请嬷嬷再说细一些。”
宫嬷嬷接着道:“首先,王妃娘娘答应凤侧妃,让她去说服王爷,上元节后继续禁足蒋侧妃三个月,这样全了凤侧妃过来做的人情;其次,蒋侧妃若不受点苦头,怎么会老实?就是要让她知道,就算宫里有恭嫔娘娘,但这王府里面,恭嫔娘娘也是伸手管不到的。第三,蒋侧妃被继续禁足后,王妃娘娘可以时不时的关照一下,她就会明白,在这王府里,只有王妃娘娘可以依靠;第四,再让人去蒋家吹吹风,提点提点,让蒋家的人好生劝一劝蒋侧妃,让她站到王妃娘娘这边来。”
“我明白了。”端王妃点了点头,“先顺着阿鸾的意思,把蒋氏给关三个月,等她被关老实了,我再向她伸出橄榄枝,让她乖乖的主动站在我这边来。”
“对。”宫嬷嬷笑道:“王妃娘娘正是需要这样一个帮手,一把刀,让她事事冲在前面,免得脏了王妃娘娘的手。”
三言两语,就把蒋侧妃狠狠的算计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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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暖香坞,姜妈妈有些担心道:“侧妃你说,王妃能和你站在一边儿么?”
凤鸾笑道:“当然不能。”
“那……,侧妃说那些有什么用?”姜妈妈不解,“还替王妃做了恶人,去王爷面前给蒋侧妃上眼药,回头王妃一转头,把这事儿告诉蒋侧妃怎么办?”
“妈妈,我就是想看看表姐的打算。雅*文*言*情*首*发”
“打算?”
“对。”凤鸾的目光渐渐清冷下去,光芒凌冽,“要是表姐还记得一点点姐妹情,还记得我曾经救过她,那么……,看在我如今老实规矩的份上,就应该彼此相安。至少眼下孩子都没有长大,还不是争斗的时候。”
继而话锋一转,“如果她忘恩负义,不管我怎么退让隐忍,都存心要除掉我这个眼中钉,打算现在就开始动手的话。”笑容里面带出一丝讥讽,“那……,为了孩子,我也只好拼个你死我活了。”
姜妈妈不是太明白,问道:“侧妃,你觉得王妃会怎么做?”
“她若是真的贤良大度,念着我的恩情,应该会暂时和我一起对付蒋侧妃。”凤鸾轻轻拨着茶盏,发出“铃叮”脆响,“她若是已经打算开始对付我,则会恩威并施于蒋侧妃,让蒋侧妃成为她手中的利刃,用来对付我。”
姜妈妈面色一惊,“侧妃是说,王妃打算和蒋侧妃联手对付你?”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凤鸾笑了笑,“别紧张,咱们又不是傻子,更不是让人随便搓扁揉圆的面团儿,见招拆招就是了。”
“侧妃,碧落进来回话。”
“进来吧。”凤鸾收回心思,碧落一向是在外院行走的,她的消息,基本都是比较重要的,等人进来问道:“何事?”
碧落回道:“有关蒹葭的出身来历。”
“哦?”凤鸾顿时来了精神,缓缓坐起来,知道她不会没有收获就提话头,不由微笑道:“看来打听的事有进展了。”
“是。”碧落淡淡一笑,然后道:“蒹葭原是太医之女出身,父亲林太医原本在太医院供职。建武十六年,段谨嫔忽然暴病而亡,皇上震怒之下处置好几名太医,林太医就是其中一个。蒹葭因此沦为犯官之女,成为官奴,最后进宫做了宫女,后来分到了王爷身边做事,直到现在。”
“段谨嫔?”凤鸾眉头一皱,那不就是成王萧湛的生母吗?当年段谨嫔暴卒,其中自然有很多故事,没想到……,这还牵扯到了蒹葭的身世。宫闱秘案暂不可考,眼下还是先琢磨蒹葭好了,因问道:“那她可还有什么故人亲眷?”
毕竟马儿惊厥那件事需要外应,单在内宅,是不可能处理周全的。
“本家这边没有近支亲戚了。”碧落摇摇头,“不过蒹葭有一个舅舅,名叫胡三,原籍在河北那边儿。因为父母死得早,每年靠着姐姐和姐夫救济度日,林家倒了以后,胡三就成了偷鸡摸狗的小混混。前几年,大约是打听到了蒹葭的消息,就摸到京城来,隔三差五的找蒹葭打秋风,还在京郊住下了。”
“哦?”凤鸾悠悠问道:“现在人呢?”
碧落面色一沉,“在胡三京郊的住所没有找到人,听周围的人说,胡三前些日子忽然不告而别,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告而别!”凤鸾猛地坐直了身体,这个时间……,太可疑,“这么说。”她出神的自语喃喃,“胡三有很大的嫌疑啊。”
无赖、混混,不务正业,手头缺银子花,----原本找外甥女打秋风多日子的,却突然不告而别下落未知,难说不是替蒹葭办了什么事,拿了大笔银子走人了。
至于蒹葭作弄这一切的原因,也不难猜。
她一直在萧铎身边服侍,萧铎虽然冷酷无情、又自私,但就本身来说,的确算得上一个英武俊逸的男人。蒹葭在他身边呆久了,有那么一点点女子情怀不奇怪。只要王府姬妾斗得鸡飞狗跳的,萧铎心烦,自然就去梧竹幽居躲清净了。
上次马儿惊厥的时候,萧铎厌烦王妃,忌惮对自己动了情,不就是住在梧竹幽居的吗?再配合蒹葭发誓终生不嫁人,一辈子呆在梧竹幽居,她做这些是多么合情合理、顺理成章啊,简直就是水到渠成!
说起来,书房大丫头比做姨娘舒服多了。至少蒹葭不用每天给王妃请安,书房那边清净,王爷也是经常过去的,没准儿魏氏还羡慕她呢。
不过这些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得抓到胡三,有了真的证据才能确定!
凤鸾皱了皱眉,“胡三那边,你们好好派人四处打听。”心下琢磨片刻,“我估计王妃那边手不够长,多半不会打听到外省的事儿。所以,咱们宁可多花费一点人力,多费一点银子,也要把这件事给查清楚了。”
比对手抢先一步占了先机,总是没错的。
碧落应了,“是,侧妃放心。”
凤鸾又道:“花了多少银子在我账面上支。”反正自己不缺银子,想了想,“像胡三那种无赖闲汉,就算手头有点银子,肯定也花不久,你们派人一直盯着他的住处,什么时候回来,都给我把人带到跟前来!”
“是。”碧落正色应道:“已经派人住在附近了,很是方便。”
凤鸾又道:“这事儿小心一点进行,别让王妃知道,也别让王爷知道。”
自己明明说了魏氏怀疑蒹葭,萧铎却只对魏氏生气,认为她搬嘴弄舌,而没有去查蒹葭的意思。不是他傻,他笨,而是他太过信任蒹葭,而且男人都一种短视心理,总觉得身边的女人都爱他,都不应该算计他。
所以,还是有了确切证据再说。
凤鸾又看向姜妈妈,问道:“魏氏最近有什么动静?”
姜妈妈摇头,“没有。”
凤鸾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也能理解,“她现在有了儿子,自然不肯生事,只怕还要拼命抹掉以前的痕迹。”叹了口气,“总之你们多留心着,若是她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姜妈妈和碧落都是神色一肃,齐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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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凤鸾在被窝里悄悄咬耳朵,“今儿我去找表姐说话了。”
“哦。”萧铎搂了她,娇花软玉一般的佳人,抱着也很满足,“说什么了?”一面用手指卷了她长长的青丝,在手指上打转玩儿。
凤鸾的脸被捂得红扑扑的,声音软软的,“今儿早起,蒋侧妃的嘴可没闲着,说什么我福气大,是王府里面的第一人。她只顾自己说,也不顾别人怎么想,亏得表姐是个心胸大度的,不然还不得生气啊?”
萧铎皱了皱眉,“她怎地这么烦人?欠家教!”
“你才知道啊。”凤鸾哼了一声,“所以我说,蒋侧妃这是规矩没有学好,成天搬弄是非,让表姐继续让她禁足三个月好了。”
“嗯,王妃怎么说?”
“表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凤鸾嘟了嘴,只做一脸不满,用长长指甲使劲去戳他的手腕,一戳一个月牙儿印,“表姐只是微笑,说不太好。我想了,表姐这是不愿意担了恶名,哼,那就我来担好了。”
“戳坏了。”萧铎抓住她的小爪子,然后笑道:“是吗?那你要怎么担?”
凤鸾笑嘻嘻道:“我要用我的第二个愿望,让你继续关蒋侧妃三个月的禁足。反正我跟表姐说了,小人我做,她就不用担心了。”然后垂了眼帘,“你知道的,表姐现在和我关系不太好,我这……,也是想缓和一下关系。”
萧铎见她一副小可怜样儿,生出怜惜,“好了,别乱想了。”心中一番思量,斟酌了下说道:“行,就让蒋氏再禁足三个月,让她好生悔改。”
凤鸾甜甜一笑,“六郎最好了。”然后又夸自己,“我也好,自己做了小人,成全了王妃娘娘的贤名儿。”
“你呀。”萧铎捏了捏她的脸颊,亲了亲,“还是这么……,乖巧。”
妻妾相争,有人肯退一步自然是好的。
“对了。”凤鸾明眸微闪,露出一点点担心,“回头要是风声走露,蒋侧妃知道是我给她上了眼药,恨上我怎么办?”
挖了一个坑,就等着端王妃和蒋侧妃往里跳。
她们要是相安无事则罢,要是算计自己,行啊,这个坑够装下她们两个人了。
萧铎眉头一皱,“走漏什么风声?不是只有你知、我知,还有王妃知道吗?”心下转了转,“王妃不会那样不懂事的。”
“也对。”凤鸾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心下却是冷笑,表姐……,但愿你还记得我对你的恩情,相煎别太急了。
萧铎在外面忙了一天,有点疲倦,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睡觉。”虽说累得已经没啥想法,还是习惯的在她脸上亲了亲,“乖乖,明早起来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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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一过,萧铎就让蒋侧妃继续禁足。
蒋侧妃本来想着,过年都把自己放出来了,后面十几天都没见王爷发脾气,以为禁足的事儿就那么过去了。万万没有想到,上元节刚刚过完,王爷居然又把自己给关了起来,不由气得一顿大哭,伏在被子上呜呜咽咽不停。
蒋妈妈劝道:“王爷说出口的话不好朝令夕改,侧妃就忍耐几个月吧。”
“我不信!”蒋侧妃泪流满面坐了起来,眼圈儿红红,“我不信王爷那么狠心!肯定是有人在背地算计我!”是谁?端王妃?凤氏?还是苗氏、魏氏?!仔细回想,自己最近好像没有得罪别人,就得罪了凤氏,那次没忍住讥讽了她几句。
那么,真的是她在王爷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吗?
没过几天,端王妃让人送来糕点,“王妃娘娘说了,这软糕不错,让给蒋侧妃也尝一尝。”又过了几天,端王妃又让人送来了春天的新料子,“王妃娘娘知道蒋侧妃喜爱宝石红、胭脂红,专门留给蒋侧妃的。”
总之,端王妃不停的向蒋侧妃示好安抚。
蒋侧妃又不是迟钝的人,慢慢的,回过味儿来了。
王妃娘娘如此不停的想自己示好,便是表示,她还是宽容护着自己的,陷害自己的另有其人!魏氏还在坐月子,不能是她;苗氏么,虽然自己跟她有点旧怨,但是她位份不高,又不受宠,想来不敢在王爷面前乱说话。
只剩下凤氏了!出身高、位分高,受宠,还有儿子,所以就下死劲儿算计自己!
不由恶狠狠道:“是她!肯定是她!”
蒋妈妈见她咬牙切齿的,吓了一跳,“侧妃这是在说谁?”
“凤氏!”蒋侧妃恨恨道:“原本王爷都让我出来了,肯定是她,在王爷跟前说了我的坏话,王爷才会又让我继续禁足!太歹毒了!”恨恨道:“等我出去,不会放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