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中了毒的嵩山派弟子被统一安置在山下一处别院中,形貌可怖, 皮肤都泛着深青深紫的颜色。
“这几日但凡徒手碰过他们的师兄弟, 也都无一例外中了毒, 费师叔担心这毒来的厉害,遂安排将他们单独安置在此处。”
萧昊瞧了瞧他们血条,已经全是重伤垂死, 他仔细读了那血条下面毒性debuff的说明,下毒之人十分阴狠, 叫他们受尽折磨, 却始终吊着一口气。
“我们五仙教虽也以毒术闻名, 却从不屑用这等狠辣手段折磨人。”
那带队的弟子冷哼了一声道:“你们嘴上说得好听, 谁知道是不是当着我们的面有意为自己开脱。”
萧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们中的毒要不了性命, 但是身上或如千刀万剐, 或如虫蚁啮咬, 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又求死不得。”
众人闻言更紧张起来:“你只瞧了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中的什么毒, 还说不是你们下的手!”
萧昊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指尖放托起一只碧蝶,轻点了一下翅膀道:“去。”
那琉璃般的小蝴蝶悠悠晃晃地朝床上一人飞了过去,停在那人额头趴了一会儿,蝶鸾驱散掉他身上的debuff,那人的皮肤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青紫的颜色, 变得正常起来。
嵩山派众弟子面露喜色,却一时也没有人敢上去问候。
他们并非没试过找郎中来瞧,只是那些人要么连脉也不敢把,要么碰了他们之后就落得一样的下场,统统被嵩山派当做庸医给关起来了。萧昊只放了只不起眼的小蝴蝶,就解了这厉害的毒素,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也许是看他们态度还算配合,嵩山派的小辈弟子中有一人大了胆子上前问道:“师兄们还有救吗?”
萧昊想了想,将蓝凤凰交给了曲洋,走近了床边对他们道:“你们退开些。”
众人遂迟疑着给他让出空间。
萧昊纵身一跃,悬停在空中,幽蝶舞在面前旋转浮空,脚下升起许多紫色的蝴蝶,像在跳什么祭祀的舞蹈似的,深紫的内力带着治愈的力量和淡蓝色的蛊球涌入那人的身体。他游鱼般在空中折腰转了一圈,周身弥散出迷烟样的蜃气,恍若幽蝶化成的妖精。
嵩山派的弟子中微不可查地响起了咽口水的声音。
难怪都说南疆妖人蛊惑人心,眼前这人打扮虽不似汉家装束,可是那纹身、那银饰,配上这神秘又古老的苗疆祝舞,虫笛一声一声挠在心尖儿上似的勾得人发痒,明明不是柔美的动作,却偏生让人荡出无限遐思,这些常年恪守门规的弟子们不由怦怦心跳起来。
这、这恐怕也是苗疆妖人的邪术了!
他们还未能继续欣赏涅??重生的舞蹈,就惊觉一阵莫名可怕的寒意重重压上了心头,顿时浑身一抖回过神来,诧异地在四周寻找寒意的来处。
石之轩冷然瞥了他们一眼,衣袖甩到身后仿佛无事发生,傲然立在旁边。
不过四五息,那中毒的嵩山派弟子已睁开了眼睛,似乎能够行动了。萧昊随手给他丢了个大加,又几口冰蚕奶到半血,招呼碧蝶去时不时蹭一下。
这里中毒之人不少,萧昊还是保留了几分实力,以备不测。
那刚刚转醒的嵩山派弟子惊喜地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看到自己如常的皮肤,又感受到体内的折磨已完全消失,如获新生。他以为萧昊是同门请来的医者,当即跪倒在地连连谢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众嵩山派弟子脸色十分尴尬,既不好阻拦他,又不好当面说萧昊是他们捉来的苗疆妖人,个个欲言又止,脸上精彩极了。
先前年纪较小的那个壮胆问话的弟子扑了过来,急切追问道:“师哥,你当真好了么?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那弟子精神百倍地摇了摇头,拍着胸脯道:“没有!不痒也不疼!全好了!”
众人舒了一口气,又觉萧昊他们虽被擒住,却也从头到尾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连找麻烦的费师叔也是被轻描淡写弄得呼呼大睡去了,还帮他们救治了中毒垂危的同门,若他们再继续胡搅蛮缠,这名门正派的面子就实在挂不住。
他们咄咄逼人,可这苗家阿哥却一直笑容和善,除了费师叔对那小姑娘下杀招的时候他变了变脸,对待他们足可以称温和有礼了。若真弄错了什么,倒显得他们无理取闹。
只是五毒教在江湖中神秘可怖,人人都说他们是邪魔歪道,他们如今却被这些妖人施了大恩……常年被长辈们教育邪即恶的正派弟子们,很难不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设下圈套施恩另有所图。
众弟子略一合计,又派出那领头的弟子出面道:“诸位既肯出手相救,我们也不会同你们为难,但这毒是不是出自南疆,还请据实以告。”
萧昊理都没理他,反而蹲下.身来笑眯眯问那刚刚治愈的弟子:“你是怎么中毒的,可否详细说来听听?”
那弟子脸上一红,抓耳挠腮回忆道:“我同诸位师弟例行在山下巡逻,见着一位打扮古怪的……”他顿了下,迟疑对萧昊道:“就同你们的打扮差不多,身边跟了好些毒虫,我们本想去问询一二,却一时不察遭了暗算。”
萧昊“哦?”了一声,招呼自家五圣把那弟子前后左右围了起来,笑道:“你可看清楚了,那人带的是它们吗?”
那弟子被五圣的模样骇了一跳,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身边小弟子立刻喊道:“休伤我师哥!”
正巧萧昊的碧蝶又一次蹭到了那人的身上,那弟子强自抹汗镇定下来,见五圣长得虽吓人,却没攻击的倾向,遂大胆道:“不是,不是这个形貌,而且也没有这么多给宠物戴的银饰。”
众人闻言低声交头接耳起来,萧昊余光扫了他们一眼,又追问道:“你可看清是什么毒虫?”
那弟子苦思了半晌,才不确定道:“是一些生满长毛的毒物,寻常毛虫大小,认不得是什么品种。”
生满长毛……
萧昊眉头一挑,忽而想起了什么,掏出一只迷心蛊异化的尸虫问道:“跟它生得像吗?”
那弟子“咦”了一声,复仔细瞧了瞧,答道:“是有些相似,但要比这个斑斓许多。”
萧昊心中沉了几分,收起了那只尸虫,正想说点儿什么,石之轩却突然插了句道:“我们出湘水之后,也有类似的东西跟着我们,不过……”
萧昊微愣,想起石之轩在路上的反应,立刻问道:“不过怎么?”
石之轩笑了笑,指着自己头顶蓝凤凰那只小不点呱太道:“我不清楚那些东西跟着我们的目的,见它们喜欢,就一股脑给这六个小家伙喂着吃了。”
萧昊:“……”
蓝凤凰扒着曲洋气哼哼道:“你内个没脸没皮的龟儿子,难怪呱太恁个喜欢往你身上钻嗦!你内是诱拐,红果果的诱拐!”她真是养了一群没节操的吃货!哼!吃人嘴软!
嵩山派的弟子们听得他们对话,心中已有了些眉目,但碍于面子,却是不知该怎么拉下脸对这些“妖人”道歉。
萧昊瞧出了他们的尴尬,微微一笑道:“这人妄想破坏我大五仙教的名声,我们五仙教也不能让中原人欺负了去。他们伤了多少人,我们就救多少人;但也不能白救,嵩山派大嵩阳手欺负我阿妹年纪小在先,我们也没什么要求,这几日让他给我阿妹当几天大马,给我阿妹歇歇脚,这不过分吧?”
嵩山派弟子听他竟肯出手相救,神色一阵怔忪,又听得他后面的条件,立时哭笑不得。
有几人义愤填膺道:“费师叔堂堂十三太保,怎能让你们这些妖人折辱!”
萧昊凉凉撇了他一眼,温柔笑道:“我阿妹堂堂五仙教继承人,险些被他伤了性命,他背我阿妹几天算得了什么?一个成年大汉对个小姑娘用狠厉杀招,就是你们中原正道的作风?”
那弟子被他一眼撇的心底冰凉,竟奇异生出了想讨好他的念头,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打消,暗自心惊五毒教的妖人当真勾魄诡异。
不过……费师叔之前确实是做的过火了点,有失英杰风范。
众弟子讨论半天,权衡之下,牺牲费师叔换别院里那么多师兄弟的性命,倒也划算。费师叔一向大义,若知道自己委屈几天就能令那么多弟子痊愈,也必定当仁不让,不会推辞的。
于是他们便趁费彬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将费彬给合伙儿给卖了。
蓝凤凰拍手叫好,银铃般格格笑起来。
萧昊这才重新使唤起自己的碧蝶,挨个给他们驱散,那年纪稍小的嵩山派弟子忍不住问道:“师父师伯们都说,五毒教的妖人阴险狠毒,你们今日给他们施救,当真不会日后以此要挟,逼我们做不忠不义之事?”
萧昊头也未回,读着涅??道:“世人皆惧断肠物,不见最毒在人心。”
那小弟子默了半晌,突然道:“我知道毒可能是谁下的!”
他身后立刻冲上前来几个嵩山派弟子拉住了他,使眼色训斥道:“师弟!你同他们说那么多做甚么!”
那小弟子却道:“他们虽带着毒物,却不伤人性命,反而救死扶伤;可我们不练毒术,却做些欺辱幼女、以多欺少的事,难道是正道所为吗?”
众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为首的那个弟子怒道:“你已经误入歧途,中了妖人的蛊惑!被他们迷了心智了!”
那小弟子低头咬唇不语,撒气似的大叫道:“你们盘踞南疆,不清楚中原势力,中原有个百药门,心计狠辣,也精于蛊毒之术,师兄们没准儿是他们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