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配合我的步调,鼬走的很慢,晃晃悠悠的,我们两个的影子在路面上交织在一起,在傍晚升起的炊烟中,透出了几分闲适。
鼬的手掌比我的小胖手要大多了,也更粗糙,掌心和指腹都有着厚厚的茧子,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样的手,能在一秒内结出十几个术印,也能射出致命的手里剑,更能握着刀柄,屠尽全族近百口人。
他好像很喜欢哥哥弟弟手拉手回家的情形,每次,都会拉着我的手往回走,抽都抽不回来。
“喂,你快看,是宇智波鼬哎。”
“就是那个宇智波家的天才?”
“没错,那他身边的,不会就是宇智波家的傻子吧。”
“我也听说了,据说连话都说不清楚,你当着他的面骂他,他还会笑呵呵地回应你呢,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鼬大人怎么会有那样的白痴弟弟。”
“是啊是啊,那种傻子怎么配得上鼬大人。”
几个宇智波分支的孩子看见了我们,在街边窃窃私语。但说是私语,其实倒不如说是刻意扬高了声音,嚷得街对面都能听见。他们一边大肆议论着,一边还趾高气昂地瞟着我们。他们都和鼬差不多大,甚至比他大一点。身边领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孩子,懵懂地听着。
我当做没听见的样子,飞快地扫了他们一眼,都是些生面孔。宇智波家除了父母和鼬,我基本都不认识。
老兄你哪位啊?我都不认识你,什么时候被别人当着面骂还笑呵呵的了,这绝对是谣言!
鼬握着我的手猛的收紧了,他脚步一顿,目光冷冽地看过去,转身就要聚在一起的那伙人冲去。
我赶紧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鼬愣了一下,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就保持着那个即将冲上去极富有爆发力的姿势,如同雕像那样凝固。
“哥哥,怎么了?”我抬头看向他,故作不知地问。
鼬低头看着我,嘴唇紧紧抿着,半晌,才强制着自己放松下来,把满身惊人的杀气卸去,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没什么。”
只是那双眼睛,透出深深的黑色。
我感受着他那身凌冽的气势,突然明白了所谓“天才忍者”的意义。
在别人都还天真地生活在蜜罐里的时候,鼬却已经早早成长了,并且在愈发艰难的任务日复一日地磨练着自己。
――他眼中的世界,也许是不一样的。
“嘿,他们不会听见了吧?刚才鼬大人好像看过来了。”
“没事啦,我们说的不都是事实吗?”
“对啊,鼬大人肯定也觉得带着个傻子很烦人呢。”
“没错,明明还有那么多要紧的事做,却偏偏不得不陪着那个傻弟弟。”
那伙人还在继续,议论声源源不断地钻进耳朵里。
我紧紧握着鼬的手,很认真地看着他,生怕手一松,就会有什么惨剧发生。
鼬的牙关紧咬着,但在我的注视下,他却奇异地不敢做出任何暴力的举动。
他吸了一口气,很缓慢地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忍耐什么,然后没有再看街边的那伙人一眼,走到我前面,蹲下,说:“佐助,上来。”声音很轻,但却不容置疑。
看着似乎在火山爆发边缘的鼬,我乖乖趴在了他的背上,让他双臂一托,轻松地把我背起来。
鼬背着我渐渐走出那条街道,远离了那两个人,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冲回去找那伙人的麻烦。
宇智波大宅附近的街道很安静,夕阳中,鼬忽然开口:“佐助……其实你都听到了吧?”
“什么?”我看着天边的晚霞,心不在焉地问。
“你听到了。”鼬的语气变得肯定起来,透出一股隐忍的怒气,“为什么制止我?”
原来鼬还在纠结刚才的事啊,其实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大家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只是那伙人是宇智波的分家,也许是出于嫉妒,又或许仅仅是无聊。不管是鼬的天才,还是我的白痴,都是木叶大家闲聊时的谈资,这种事情没什么可追究的。
我平时偶尔也会遇到那些事,不过和鼬一起倒还是第一次。
平时可能对着傻子唱独角戏也没什么意思,小屁孩们顶多也就说上两句。就算他们想对我做点什么,只要我静静地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们。他们自觉被傻子嘲讽了,就会败退而逃。
可能有鼬在,终于让他们有了表演的动力,所以这次说的话出乎意料的多。
但是,鼬是绝对不能冲动的。他是宇智波一族的长子,木叶新一代的天才,无数双眼睛牢牢盯着他。那些眼睛,有些出于崇拜,有些出于嫉妒,也有很多,充满着恶意。只要鼬犯下一丁点错误,就会揪着他不放,并趁机激化现有的家族矛盾。
刚才的事,鼬一旦冲过去,不论原因是什么,到最后,都会演变成,宇智波本家的长子凭借着天赋欺压分家。
不知鼬将我的沉默理解成了什么,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听出了他声音中压抑的冷酷和厌恶:“天才天才……总是凭着如此肤浅的印象就妄下断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目光也仅仅就局限于此……愚昧而无知。甚至连佐助你的优秀都看不到……那种弱小的存在,有什么资格来轻易地评价别人?”
“……哥哥觉得我很优秀?”我有点好奇自己在鼬眼中的印象。
鼬顿了顿,缓和了语气:“佐助一直都很优秀。”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以为然,鼬又轻轻加了一句,“我知道的,你比任何人都聪明。”
我愣住了,那轻轻缓缓的一句,让我有种鼬好像看穿了一切的感觉。我不敢去想,这到底是哥哥对弟弟单纯的安慰,还是意有所指。
愣了一会儿,我们远离了繁华喧嚣的街道,夜风从旷野上吹拂而过。
我才慢慢意识到,这是鼬在对我抱怨吧?
鼬从来都把事情藏在心里,不说出来,这样很不利于心理健康。这可是鼬第一次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我应该好好安慰他才是。
说起来,要是鼬不说那番话,我还真没发现原来他心中住着一个玻璃心文艺帝呢。
他说出来的话相当具有文采,即使是我熟悉的属于鼬的语调和说话方式,我也依然晕头转向地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
可该怎么安慰他成了难题,我从来不会安慰人。
晚霞一点一点在天边淡去,月亮从很远的山脊上升起。
我们回家的这条路有点偏僻,风吹动了沐浴着月光的野草,一层接一层地翻涌着,仿佛奏响了某支神秘的乐曲。
四下里很安静,刚才叫嚷的议论声就像是一个错觉,随着夜风很快消散。
鼬的后背意外得宽广结实,明明只是一个小屁孩而已。
我下意识想要敲一敲,看看这些贴着自己的肌肉会不会像敲西瓜那样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我好歹还记得鼬在生气,在烦恼。
我们住的宇智波老宅出现在道路尽头,淡淡的月光照亮了屋顶。暖橙色的灯光从屋子里透出来,照在地上。
一只忍猫背着几把苦无从窗户下一闪而过,消失在黑暗中。
我趴在鼬背上想了又想,才说:“是因为……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吧。”
“无关紧要……”鼬喃喃地重复着我的话。
“因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说的废话,为什么要去在意呢?了不了解,也就完全没有意义啊。我们做我们的就好了,为什么要去管他们的看法?”
我有些好笑地解释说。何必去在意蝼蚁的想法?
鼬沉默了。许久,他才把我往上托了托,一边轻声道:“佐助,你是对的……不需要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佐助的优秀,只有我知道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