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纪年拉着陆西出来时, 柳思逸的眼神有些躲闪, 俏丽的小脸整个通红。
女生羞窘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心虚, 看样子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纪年和陆西，彭满满和柳思逸, 四人在散场的一号放映厅前方打了个照面。
纪年看向柳思逸, 轻笑道：“真巧, 你也来看首映式？”
本意是闲聊, 好让柳思逸别这么拘谨。
没想到这话一出，女生的脸更红了，甚至有些无地自容的意思。
“我……我……”柳思逸磕磕巴巴道, “我今天……”
“可不是很巧吗！”彭满满口直心快, 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乐呵道, “纪年送我的票, 位置贼棒, 今天我在放映厅里刚寻到位置坐下, 就发现左手边的人有些眼熟，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一看，嘿！还真是柳思逸, 你们说巧不巧？来看个电影都能见到同学, 还成了邻座。”
“……”
彭满满话音落下，四人间的氛围就变得相当怪异。
柳思逸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些什么，最终却还是选择低下头, 顺直的刘海挡着脸，只能看到紧咬着的下唇，看起来是快哭了。
纪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伸手向彭满满勾了勾，岔开话题道：“憨憨，冰淇淋。”
彭满满手上还端着纪年的冰淇淋，他反应过来地“哦”了一声，递了过去。
陆西站在一旁，看了眼彭满满。
不知道如果彭满满知道纪年的票是柳思逸给的，还会不会觉得跟柳思逸成为邻座是一件很巧的事。
他又顺势看向对面的柳思逸，这时才注意到女生今天尤其好看。
这个时节气温转凉，尤其是在夜里，但柳思逸只穿了件田园风的碎花裙，外面披了件单薄的格子衣，清新动人，如果细看，还化了妆。今晚出门前应该是用心打扮过。
稍作思考，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柳思逸以为今晚来的会是纪年，却没想到等来了彭满满。
现在，陆西终于能感受到女生的尴尬了。
彭满满虽然整个人大大咧咧，也不会看眼色，但在某些方面，却有着大多数男生不具备的细心和体贴。
见陆西和纪年人手一份冰淇淋，彭满满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想到女生似乎都喜欢这种甜食。
四人同行，让柳思逸手上空着，他心里总有些过不去，便道：“我也去买一份。”
彭满满转而看向柳思逸，问：“那个……思逸，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柳思逸静默地摇了摇头。
纪年明白彭满满的心思，图省事，他直接把冰淇淋递向柳思逸，道：“我这份没动过，你吃吧。”
这次，柳思逸总算有了反应。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先看了眼纪年，又看了眼陆西。
她见陆西神色淡淡的，似乎是无所谓，才谨慎地伸出双手接过。
“谢……谢谢你。”女生声若蚊呐。
纪年把自己的那份冰淇淋给了柳思逸，却没把自己的勺子给她。
接着，就见纪年捡起陆西碗里的勺子，插进了柳思逸碗里。
陆西和柳思逸同时怔了一下。
“我的勺子被我咬过了。”纪年淡淡道，他看向陆西，说得理所当然，“你的没用过，正好给她。”
陆西撩起眼皮直视纪年，脸上情绪不明，却绝对称不上好。
他刚想问“那我用什么吃”，就眼睁睁看着纪年把咬过的那只勺子插在了自己的冰淇淋上。
陆西：“……”
纪年一脸云淡风轻，道：“走吧。”
对面，彭满满和柳思逸对视一眼。
彭满满表示理解，对柳思逸道：“他们是处对象嘛，肯定互相吃过口水，共用一个勺子也没什么。”
“……哦，这样……你是对的。”彭满满说得太直白，柳思逸臊红了脸。
陆西听到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正要反驳：“谁跟他互相……”
“咦？陆西？这么巧？”
恰在这时，一道略显惊讶的女声插入了进来。
***
四个人朝声源处看去，就见一个满头银发的女生走了过来，短裙长靴，十分靓丽。
“陆西你……”林悦芝朝这边走了几步，接着目光转了半圈，跟才发现其他人似的，讶然道，“大家都在啊，你们这是……”
林悦芝走到陆西身旁站定，看看其他人，最后目光锁定在柳思逸身上，故作单纯道：“是在四人约会吗？”
“没有没有。”柳思逸怕她误会，慌忙摆手，撇清关系道，“我跟他们也是碰巧遇上的。”
“对。”彭满满附和道，“我和思逸同学是在看首映式时遇上的，结果一出来就撞见纪年和陆西在约会，大家也是刚见面而已。”
陆西心道：才没有约会。
但说出来肯定没人信。
一直以来都在被误会，他有些郁闷地拿勺子戳戳冰淇淋球，舀了一块塞进嘴里。
把勺子含进嘴里后，陆西才突然想起，这勺子是被纪年咬过的。
他顿了一下，脸色微妙地变了变。
一旁，纪年一直在默默观察着陆西，看到陆西含着勺子呆住了，眼中闪过明显的笑意。
“哟，这么多帅哥美女啊，阿芝，都是你朋友吗？”
这时，一个男生走近，顺手就揽住了林悦芝的肩，目光环视一圈。
当他看到柳思逸时，眼睛一亮，接着咧出一个流里流气的笑。
等他再看到一旁的陆西，却是明显愣了一下。
看着陆西，肖瑞洋虽然觉得惊艳，心中只道“网红西”果然名不虚传，没了滤镜加持，近处看也十分漂亮，但总觉得哪里奇怪。
“这位就是陆西吗？”他没忍住上下打量一番，怀疑道，“今天怎么穿一身男装？还别说，倒是……嗯……挺好看的，就是……”
还不待他说完，一人揽着陆西的肩，把陆西换到了另一侧站着，巧妙地挡住了肖瑞洋探究的视线。
“对我女朋友的穿衣风格有意见？”纪年看向肖瑞洋，浅浅地笑了一下。
“哟，这不是年哥嘛？”肖瑞洋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陆西身上，连忙嘻嘻笑开，不正经道，“刚刚光顾着看美女了，忘了跟你打招呼呢。”
林悦芝借机把肖瑞洋的胳膊从肩上扫下来，换了个话题，看向对面四人，道：“你们都是刚看完电影吗？都看了些什么？有什么推荐的吗？”
彭满满说：“我和思逸同学看的是《蚕食》，特别震撼，可惜今天只是首映，要过两个月才能在全国放映。”
林悦芝又看向陆西。
“笔仙碟影重重。”陆西吃冰淇淋，情绪恹恹道，“别看，是烂片。”
纪年这时也提醒说：“除了笔仙，其他电影的场次都排满了。”
“正好！”肖瑞洋一拍手，对林悦芝道，“阿芝，我们别看电影了，走，去酒吧耍耍！”
林悦芝理都不理肖瑞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般，眼睛一亮，笑吟吟道：“现在才九点，你们不会就要回家了吧？大家难得这么巧遇到，我说……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一起去个地方。”
说完，林悦芝眼睛亮闪闪地环视了一圈众人，又突然压低声道：“敢不敢？”
一句“敢不敢”，成功地令其他人都抬眼看向她。
除了陆西，正专心地吃着冰淇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彭满满迟疑地对林悦芝道：“你指……什么地方？”
“沧澜高中废教学楼……三年一班教室。”林悦芝神秘一笑，缓缓开口，“玩笔仙。”
彭满满顿时抖了个激灵。
即便现在还在电影院，周身人声鼎沸，但他蓦然感觉四周的空气降了几度温，连后背都泛起了凉。
“靠……阿芝，有没有搞错？”肖瑞洋的声音也压低了，搓着手臂，脸色晦暗道，“三年一班教室？找刺激也不能去那里，不要命了吗？”
林悦芝斜瞥他一眼，掩饰住不耐，问：“我就问你，去还是不去？”
一群少男少女聚在一起，在充满了传说气息的废教室里玩笔仙，未知、尖叫、惊悚，那场面……
想想就刺激，肯定比看恐怖片有意思多了。
肖瑞洋虽然心里有些忌惮，但是他们人多，而且还有三个顶漂亮的女生在场……
肖瑞洋舔了舔唇角，心里痒得厉害，道：“我加入。”
彭满满是猎奇心理作祟，连忙举手：“我我我！”
柳思逸下意识就看了眼对面的纪年，又匆忙低下头，没说什么。
对于青春期的男生和女生而言，吸引他们的，与其说是一起探险的刺激，不如说是荷尔蒙碰撞在一起时产生的心悸。
柳思逸自认为小心的一瞥，却轻易被林悦芝捕捉到了。
林悦芝暗中冷睨着柳思逸，眼中充满怨恨和嫉妒。
“好了，大家都没意见吧？”肖瑞洋摩拳擦掌，吆喝道，“没意见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到学校正好十点。”
陆西刮干净盒子边缘的冰淇淋，吃完后，舔了舔下唇沾到的奶油，淡淡道：“我回家了。”
纪年也表现得兴趣缺缺，他正要找个理由跟陆西一起走，就在这时，一旁一号放映厅里又走出来一批黑衣人。
纪年不经意地投去一瞥，看到人群中的某人时，目光很明显地停滞了一下。
下一秒，他反应迅速地转过身，双手直接搭上了陆西的肩，推着人就往前走，催促道：“走走走，出去再说。”
林悦芝连忙跟上他们，抓紧时机道：“所以你们也去咯？”
纪年急着离开，随意地“嗯”了一声。
现在让他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离开电影院。
陆西被推着向前，回首看向纪年，一脸不乐意道：“我不想去……”
话还没说完，一只修长的大手就绕到前方捂住了他的嘴。
“嘘……”纪年在陆西后方俯下身，道，“你想去，乖，别说话了啊。”
“……”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陆西一脸郁闷，却止不住有些痒地缩了下脖子。
***
“沈编辑？”一个挂着蓝色胸牌的工作人员奇怪地问，“你又怎么了？”
沈千秋从远处收回视线，崩溃地搓了把脸，复又摆摆手，咕哝道：“没事，看走眼……可能是除岁太久没交稿，想他了……幻觉，一定是幻觉，看谁都像他，回去后找机会联系一下他，催催稿。”
***
路灯照不到的人行道上，两道沉默且庞大的身影一前一后踽踽爬行。
走在前方的黄头发胖妹一脸的木然，走着走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面目变得狰狞，举起双手抓着的购物袋，狠狠往地上摔掼。
“艹！”王巧儿中气十足地大骂，“凭什么不让我去？！林悦芝那个贱人！”
后方，沉默的男生愣了片刻，忽地不满地皱起眉，对着王巧儿道：“你，你，你，你发什么疯……阿芝对，对，对你那么好……你，你，你怎么……快，快把东西捡起来！”
“什么叫她对我好？”王巧儿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回过身看向男生，激动地挥动双手，“陈斌，你个死结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我在林悦芝眼里就是个仆人！就是个牲口！她那叫对我好？她有把我当朋友看过吗？！”
“你，你，你……”情绪越激动，陈斌的口吃就越严重，他“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最后只好气愤地跺步走上前，道，“东，东西，捡起来！”
王巧儿鄙夷地看着他，高仰着脸从鼻孔里喷气，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提前打发我们回来吗？”
“你，你，捡起来！”陈斌执着而气愤地环视摊了满地的购物袋。
有些昂贵的衣服都从里面漏出来了，一想到这些都是阿芝的衣服，他就心疼无比。
王巧儿没理会他，自顾自哼笑，道：“你也看到了，她准备约纪年和陆西他们去别处玩，显然是嫌我们两个碍眼，所以早早地先赶我们走……”
说着，王巧儿嗤笑一声，紧接着，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恨恨说：“她有什么好事，肯定都轮不到我，今天我还就偏不走了！”
“捡！捡！捡啊你！”陈斌太急，整张黑脸都皱到了一起，愈发显得丑陋。
王巧儿嫌弃地看他一眼，提了提双肩包，朝着反方向走，语气里充满了嫉恨道：“谁说只有公主和王子才能玩到一起去？谁说只有长得好看的才能一起玩？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是阿芝的朋友，阿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也要参加他们的聚会。”
“你，你去，去，去……哪儿？！”陈斌提着大包小包，笨拙地转身看着走远的王巧儿。
王巧儿没回头，背对着他摆摆手，大笑道：“去死吧，丑八怪！”
怕她生事，打扰到林悦芝，陈斌提步就要追。
可又想到身后摊在地上的衣服，他不得不急匆匆地折回了身。
***
“你们知道，三年一班的传说吗？”
一片漆黑中，手机电筒在林悦芝那张俏白的脸上一晃而过，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陆西扫视一圈，他们正走在通往废教学楼的小道上。
两旁灌木丛形状不一，暗色的树影在夜里如同活动的人形。
十月的风有些冷，陆西不自觉抬手揉了揉泛凉的后颈，低头注意脚下的路，踩到树枝时会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最后方，柳思逸不自觉往彭满满身旁靠了靠，显然是被阴森可怖的气氛吓到了。
她谨慎地打量四周，声音有些抖：“什……什么传说啊？还没人跟我说过……”
一行六人来到了废弃教学楼的台阶下。
走在前方的林悦芝停下了脚步，仰头看向在黑夜中大楼，钢筋水泥的轮廓扭曲，如同一只巨大的吃人怪物。
林悦芝眯了眯眼，此时的声音轻得没了重量，幽幽开口道：“传说七年前，就在这所学校，这幢教学楼里……有个女生叫洋子。”
作者有话要说： 纪年：怕吗？
陆西：不怕。
纪年：我怕。
陆西：……哦。
纪年：可以往你怀里钻吗？
陆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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