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二侠又限于身份不能强求,且他们也怕强掳走皇后, 这三千多人要起乱子,增加无辜伤亡, 反而乱了情分。
二侠私下商议,把一切上奏天听再说,其实他们内心还是有点偏向皇后的。皇后虽然失忆,有一点说的不错,礼教大防,当朝皇后流落江湖几年,回去真的不会遭到整个上流社会的闲言碎语吗?皇上深爱娘娘没有错,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皇上真的不介意娘娘的这一段经历吗?
如果回去只是被“病逝”“追封”,那么,确实如娘娘所说的,还是留在这里好, 皇上可以另找一位皇后。
如果皇帝派任何其他属下来, 找着皇后,他们的思维都不会被辛秀妍绕进去,偏偏是与她私交极好的二侠。二侠可不是那样注重礼教的迂腐卫道士,而是潇洒不羁的江湖人。
于是,商定主意欧阳磊回京去亲自上奏天听,而淳于白却留下来保护娘娘,又召令川蜀境内的一些人手过来协助淳于白。
其实, 在蜀地境内许多探子除了打探娘娘下落之外,还身兼刺探白莲教的深浅。
徒元义并不想长途远行调动大军,经过半年准备粮草器械,京都禁军只调了三万红衫军南下,又令萧景云等新人南下在武昌训练新军,作为预备役。
此时兵部尚书也已经到了武昌,红衫军已经进入成都坐镇,之后剿抚并用,逐渐清除川蜀的白莲教乱军。
因为四川太大了,如果要追着所有的白莲教乱军一一剿灭,朝廷只怕需要将京都禁军全派来。
却说过了几天,又有二十来个青年武士来了张家村,或者说张家寨,他们听命于二侠,不过见着她也是恭敬得很。
夸张的是她在大厅“忠义堂”接见这些武士的时候,还一个个给她单膝跪地,口诵:“属下参见夫人,夫人万安!”
看到这些人,倒是证实了陈逸当初心中所想,言秀的来历真不简单,就说他陈家,绝对凑不出这些武士手下来。
辛秀妍当然也想得到前任的老公怕是超级有钱,但是又不是她老公,这么多高手,将来前任的老公见着她,发现她是妖孽,她不是完蛋了?
辛秀面上还是装得很像一回事的,说:“各位兄弟远道而来,不必多礼!”
这些武士听到这么不符合皇后人设的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二侠给他们使眼色,他们才谢了起来。
辛秀妍又说:“陈连长,还请你招呼这些兄弟的饮食起居了。”
陈逸笑道:“团长,你放心吧,咱们刚刚扩建了许多房屋,腾出些新屋子招待贵客好了。”
辛秀妍想了想又说:“招待费就从我的工资里扣吧,都是我的朋友,走公账不太好看。”
辛秀妍心想,她表示他们长期住这里要害她破费,他们总会不好意思了吧,最好就走人。前任的老公想通,她不是以前的她,她有自己的生活了,那也就干净了。
陈逸却不知她的想法,笑道:“来者都是客,团长家里的朋友也就是全大同军的朋友,哪里有让团长一人承担的?”
辛秀妍白了他一眼,淳于白却忽然站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说:“我们带钱了,不会白吃白喝的。”
说着交到了陈逸手里,陈逸一看,惊道:“五千两?”那是一张两千两、一张三千两的银票。
在场的大同军的人也都吓了一跳,这个时代十两银子够乡下一家几口嚼用一年了,五千两实是一笔巨款了。便是陈逸自己从前也不是这样出手豪放的。
陈逸便要推辞,淳于白说:“我们是来保护夫人的,不是给夫人添麻烦的,银子你们就收着吧。”
辛秀妍却越发觉得麻烦了。最夸张的是,她次日起床走出屋门,就见四个武士守在院子里,一问之下,她原来的警卫员们反而被他们“劝走”了。
辛秀妍的内心是崩溃的,她决定要再次和二侠坦诚的沟通一下。请他们谈话的时候,欧阳磊也提出了告辞,说是要回去面见老爷。
辛秀妍也终于好奇了一回,问道:“那个……你们老爷很有钱呀?他家在哪?我说……他老婆,就是从前的我怎么就……沉江了呢?”
二侠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取出皇帝的亲笔信给她,辛秀妍却觉得有几分沉重。
她想了想还是拆开来看,但见那一笔字迹就觉莫名的熟悉,因为和她现在的行书有七分像,不过更有一份刚猛霸气。
【秀秀:见字如面。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你保重,好好回来。无论什么样的困难,我们一起面对,经历过这么多年,世界上会有比我们彼此更值得信任的人吗?我们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你说过人的恐惧是出于无知,而我们并不无知。什么权力富贵、名节清规都不及你在身边。信中多有不便,其它的事,你回来我再和你说。想想我们一起相伴的漫长时光,还有超越生死的经历,请相信我,相信我们。我等你。七郎字】
若是辛秀妍没有失忆,她当然能看得明白所有要点,可惜的是她失忆了。
所以,她只看出了前任和老公感情应该很好,以至于老公信中表示“名节清规”都不重要。辛秀妍觉得,若是真的,就是杨过一样的有情人了。可是面对这种有情人,她这个占了人家妻子肉身的心中就更害怕了。
二侠听辛秀妍表示皇帝信中也没有透露身份,想起他们也是奉密令来江湖寻访的,毕竟皇后沦落江湖弄得天下皆知也不是什么好事,而她又完全不认人,二侠也不好乱说。皇家无小事。
然后,他们给出黛玉的信,口中称是“景云媳妇”“她的结义妹妹”。
黛玉通篇也是写了“姐妹情义”“思念不绝”“铁柱、大柱、圆圆、义母、馥儿姐姐之类的”。她当然不会在信中写皇帝对她的思念,一个外命妇怎么可以议论圣人呢?黛玉便是和邢岫烟会放肆一些,对着别人却是非常谨慎的。而信中留下的名字也是“玉儿”。
所以,辛秀妍只抓住了一个重点,拿着信在二侠面前挥舞着,双眼突出来,说:“孩子,一、二、三,三个!三个孩子!是她的吗?你们不要告诉我说是她生的!不是……我是说从前的我,从前我还生过孩子?生了三个?”
二侠看着眼前的女子瞪大眼,跟他们比着三个手指,不禁一多汗。
淳于白艰难地开口:“夫人是在乾元七年生的三胞胎,您没有一点印象吗?”
辛秀妍只觉晴天霹雳,她觉得自己还是花样年华,不但是有老公了,还跑出来三个熊孩子。
三胞胎!太可怕了!
正在辛秀妍还是游魂一样时,两个武士和大同军的探子一同回来求见。辛秀妍连忙收起情绪,在“忠义堂”召见他们。
要守住现在的基业,大同军当然是在村附近几十里都派出侦查兵,不然不会顺利化解几次乱军的袭击。而皇帝派出来的人既然知道皇后在此,当然也不放心,派出了哨卫。
听大同军的侦查兵说,一支白莲教的义军已然驻在了三十里外的另一个大村子,他们长途行军,也要休息。
大同军的人可都心底门儿清,别看是“同教中人”,但凡他们过来,却是要抢占别人辛辛苦苦攒下的粮草物资,若是不给多半是杀人越货的主。
辛秀妍紧急召开军事会议,不到两刻钟,委员会成员已经到齐,因为二侠手下的两个武士也参与了刺探情报的工作,只好让他们旁听。
辛秀妍便让大同军“侦查兵”介绍情况,能当“侦查兵”的都是军中机灵人物,且这一年多以来,这些“侦查兵”经过调/教非常有经验如何汇报了。
那个中等身材的战士,敬了一个军礼,站直身体,说:“报告长官,对方大概有五千人以上,打出的是李将军的旗好,人马看着像是从西北过来的。”
陈逸吓了一跳,说:“听说李松可是白莲教三个最大的头领,白莲教刚刚起兵时的元老,当年的刘清和王统领都是他的属下。对方携五千人马,我们可战之兵才两千两百多人,其余不过是老弱妇孺。”
张山道:“团长,李将军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怕要以同教中人,吃穿不分你我的名义,占了我们辛辛苦苦种的粮食。不如我们仍如上回先逃山上去,再趁机夜袭。”
辛秀妍微微蹙眉,摇了摇头,说:“上回面对的是吴桂之流,他杀名太重,对付不义之人,自可完全不折手段。然而李将军既是白莲教的元老,只怕在教中有些威望,我们二话不说拿人,要是传出江湖,未免背上不义之名。”
吴大富道:“团长,这个‘不义之名’这么厉害吗?”
辛秀妍苦笑,说:“这个有时候就太厉害了。”
吴大富挠了挠头,说:“我不太明白。”
辛秀妍道:“你若完全不讲道义,那别人也完全不和你讲道义。咱们大同军必须要的长远的眼光,得到同僚的认可,老百姓的好感,所以我们得打出‘仁义之师’的名号来,多交朋友,少竖敌人。因为朋友多了,我们可以和朋友合作做生意,大家都得到更大的好处,但是敌人多了,他们个个都要打我们吃掉我们,我们就算个个是战神转世,那也扛不住呀!”
许长贵说:“团长,只要你带领我们,我们就能打胜仗,我们扛得住!”
张山鄙视地看看许长贵,暗想:马屁精!
段芝道:“那团长意下如何呢?”
辛秀妍摸了摸下巴,想了许久,说:“在过道上的机关陷阱全面开启,后勤装备部今年做的一些好东西也全招呼上。”
段芝道:“团长,说好的‘仁义之师’呢?”
辛秀妍说:“他们只要不进攻,这些就是摆设,如果他们进攻我们,是他们找死,那你怎么拦人家?”
张山说:“那和夜袭有区别吗?”
辛秀妍说:“当然有区别了!夜袭不义之师,叫请君入瓮,我们的处心积虑的目的就是全歼敌人,没有和谈空间。这次如果李松要过来均我们的东西和女人,我们要打一场‘自卫反击战’,保卫家乡,他们不来打我们,我们就仍然是朋友。在战略上,我们仍然站在道义的制高点。”
段芝说:“团长,我们还是讲讲战术吧。”
辛秀妍双手撑在会议桌上,想了想,说:“应该没有那么快,不过我们还是要先想好应对方案。”
她带着几个长官走到会议桌旁的另一桌子前,警卫官掀开布幔,正是大家用泥巴自制的方圆百里的地形图。
“如果对方先礼后兵,那么我将以团长身份先邀请李将军个人上山来喝酒商量。如果他敢来,提出的要求不过分,这一回我们只能吃点小亏。如果他敢来直接进攻我们,我们就打伏击占。如果他们翻脸却先后退驻备战,就让一营的人去扰敌,但不要马上正面交战,他们追来,赶紧跑,五千人可不是一个营吃得了的。”
陈逸道:“那他们追来了怎么办?”
辛秀妍说:“二营在这个山口设伏阻劫,此时敌人正疲,二营精神头尚好,可小小打上一个回合。杀个几百人,他们应该会退兵了。真的不退兵,二营引他们到了这片原来的玉米地,让他们尝尝三营和四营的鸳鸯阵。”
欧阳磊忽然道:“夫人,对方是白莲教重要头目,若是拿下他献于朝廷,大同军也是立下大功了,这于夫人的名声也好。如果夫人拿不住他,在下愿助夫人一臂之力。”
辛秀妍却道:“我等虽无反叛朝廷的意思,也有意接受朝廷的招抚,但是我们到底有许多兄弟当年信了白莲教。若是此时做这等时,岂不是为高官厚禄,出卖故人?此时未受朝廷册封,那就是大同军和白莲教的事,与朝廷无关,若是受了册封,那才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淳于白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一下子忍不住,这么严肃的场合笑场,大同军事委员会的委员们不禁都怒瞪了他一眼。
淳于白强收了笑,咳了咳,说:“各位,抱歉。”
辛秀妍不禁道:“我们开军事会议很好笑吗?”
淳于白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刚刚才知道……夫人行事……这般讲究。”
欧阳磊也咳了咳,辛秀妍满脸的不爽,却不再理会他们,交代各位大员下去准备战事。
当下辛秀妍亲书一封请帖给李将军,淳于白为表歉意,表示可以代为传信,并且探探虚实。
信传过去时,李将军口头答应得很好,但是人却迟迟不来,但这也让辛秀妍不好派兵扰敌了,因为还没有撕破脸。
他们在之后的几天陆续派出斥侯,只不过,派出的人都石沉大海。
但是这支白莲教的义军到底是极想去“均分大同军的钱财,共用他们的粮草”,所以个个摩拳擦掌。
李将军派了一个叫邓宝的先锋带着一千精锐出发,然后在村外的山口受到了二营的埋伏阻击。碎石滚落,骨箭齐射,还有一个辛秀妍“发明”的“老母猪炮”比较正式的登上舞台——上一回打击一股流匪却是半途哑炮了。
老母猪炮,就是将一截粗粗的老榆树中间挖空,用油浸透,腹中装上□□、破犁片、缸碴子、洋钉子之类。炮身短粗,内存极大,因而形象称之老母猪炮。这炮,药量大,口径大,单从覆盖面上讲,没有什么炮能够超过它。当然了,缺点很多,一是只能一炮,放一炮就废了。
大同军也要节省着用,这东西刚刚试验成熟,整个大同军也没几桶。
欧阳磊和淳于白因为辛秀妍前来督战,不得不带着武士前来保护,他们看到对方来人,就想下去杀一通,还是被辛秀妍强自命令压下。
然后,他们就听轰一声巨响,远远看见那粗圆的怪树桩滚到敌军中炸开,敌人血肉横飞倒下一大片。
把几个江湖高手轰傻了,接着又一炮引信引爆,这次又是一片倒下,邓宝的人都吓傻了,一个个疯了一样往回逃跑。
辛秀妍拔出剑来,喊道:“弟兄们!跟我冲!”
“冲啊!”
二营的将军和那保护她的武士纷纷拿着刀/枪(古代长/枪)往敌残军追去。敌军是疲惫恐惧之师,不一会儿二营的几百人就追上了,一个个用苦练的“戳蛇剑法”见人就桶,简练快狠。
这白莲教残军几有六百来人了,不到两刻钟不是被杀就是投降,也有那先锋邓宝被擒的。
辛秀妍却十分郁闷,她根本就没有遇上一个敌人,但凡她十米内的敌人,二侠和二十几个武士一定代劳收拾干净。
辛秀妍不好杀,但是作为团长,她的战绩是零,脸往哪搁呀?
绑了邓宝到她面前,邓宝恨从心起,呸往她吐了口口水,说:“不脸脸的荡/妇!”
辛秀妍本就火大,骂道:“他妈的!敢骂老娘!你投不投降?”
邓宝展示“傲骨”,冷哼一声,说:“你们这群叛徒,还想爷爷投降?”
辛秀妍仰天哈哈大笑,说:“姑奶奶我真是一点都不想你投降!想做英雄,成全你!不用谢啦!”
说着,抽出宝剑,双手握着,快速一劈,剑光一闪,啪一声人头落地,鲜血喷涌。
辛秀妍又冲其他残兵问道:“你们投不投降?”
一个个都吓尿了,哪里敢说不的,一个个伏倒在地,求道:“女大王饶命!我们投降!”
辛秀妍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们自己不劳动,心生贪念,杀人越货,当有此报!”
淳于白与欧阳磊已经完全惊呆了,他们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粗鲁心狠手辣的女匪首是他们心目中的那种温柔美丽、宽仁大方、才华横溢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呀?
邓宝的先锋军的覆没彻底激怒了李将军,但是要进村只有这一条路,于是他们想采用夜袭,却是刚好被去夜间去扰敌的大同军遇上。他们还以为也遭遇埋伏慌了,于是大同军一营在张虎的带领下穿插了一个来回,杀了一百多人。
双方对峙了约有半个月,却是乐山那边有官军杀到,李将军才带着剩下的人马跑了。
不过,辛秀妍却更苦恼了,因为三十里外白莲教的李将军走了,换来了朝廷官军。
他们的招安计划都还没有开始呢,不过欧阳磊突然和她表示:老爷在朝廷做官,可以从中调和一下。他要回去找老爷说明一下,老爷不会放着夫人不管的。
辛秀妍不禁吓了一跳,说:“那个,老爷官居几品?你觉得老爷真的会给我疏通?”
欧阳磊说:“老爷定然不忍见夫人长期沦落为匪的,夫人这一点可以放心。”
辛秀妍说:“这个……万一朝廷招安,封我一个官比老爷还大,他怕是要不高兴的。你和他说,虽然我啥都不记得了,但如果将来同朝为官,我也会和他互相照应的。”
欧阳磊真想翻开她的脑子看看,这是什么思维方式。
“夫人放心,就算……夫人当上朝廷的大官,老爷……也不会……嫉妒的。”
辛秀妍又招来陈逸,说:“陈逸对于大同军的方方面面很了解,他家是皇商,陈家同宗之中也有为官的,让他跟你,应该能帮得上忙。”
欧阳磊抽着嘴角,说:“夫人就放心吧,交给老爷吧,让陈营长留下帮你。”
欧阳磊带了两个武士离开,但辛秀妍却陷入了更大的焦虑之中,一方面是希望前任夫君帮忙顺利招安,她好当上官。另一方面,那代表着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换了芯,对方总会得知的,到时怎么办?
不会的,只要她当官了,手中有兵,她也就不是任夫家捏扁搓圆的了。他们就算说她是妖孽,她就打死不认,声称失忆后被社会环境逼的,所以性情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