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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云素走后,络衣几番犹豫,终于对秋迪菲开口说道:“子瑕,你知道不知道我家堡主的心意?他因为不肯把你交给汪氏父子,反将你带回这里,几乎与秋先生反目。我希望……希望你能对师兄他好些。”

秋迪菲不禁苦笑。

原来原来,护着她的人竟是外人,而宁可牺牲她的却是自己的亲爹!

看着络衣隐忍哀求的神色,秋迪菲轻声问她:“你这样守护着他……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络衣垂下眼帘,淡淡答道:“他是主,我是仆,我守护他,是应该的。再没有其他。”

秋迪菲叹了口气。

世间上无怨无悔的痴情者,不知不觉时,竟然已有了这么多。

络衣忽的抬起头,看着秋迪菲说道:“之前你被带走的时候,曾经吩咐我照顾好你的鸟。你想不想看看它们?”

秋迪菲连忙点头。络衣旋身出了房间。不多久便提着巨大的鸟笼子又走回来。

笼子里的九只鹦鹉各个膘肥体壮,比几个月前几乎全都变大了一圈。九只彩鸟灵性得很,看到秋迪菲后,都变得兴奋不已,唧唧喳喳的扑腾着翅膀,嘴里不停的叫着“子瑕子瑕”。

秋迪菲让这九只鹦鹉哄得开怀不已。她从络衣手中接过鸟笼放在桌上,九只彩鸟一字排开整齐的站在里面,昂首挺胸接受主人的注目检阅。

人鸟相望间,忽然听到鹦鹉一朗朗开口道:“子瑕子瑕,你可会思念我!”

秋迪菲不禁莞尔一笑,说道:“鸟小鬼大!我当然思念你了!”

鹦鹉二接着又叫道:“子瑕子瑕,你走了这么久,可会忘记我!”

秋迪菲心头闪过诧异。刚刚没有仔细去想。现在回味一下,这两只小家伙说话的声音语气,听起来竟然耳熟得很。转头看向络衣,对她默默用眼神表达出自己心头的疑惑。

络衣迟疑一下,说道:“你走之后,这些鹦鹉都是堡主亲自照顾的。这些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想来是没人的时候,他对着它们自言自语的倾诉吧!”

秋迪菲怔忪不已。自己竟然真的,在无意之中,又招惹了一身桃花债。

正出神时,又听鹦鹉三说道:“子瑕子瑕,你可会有我思念你这样的思念我!”

鹦鹉四道:“子瑕子瑕,你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不然的话,怎么会跟着他走?明明我对你说,我才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爹啊!”

鹦鹉五道:“子瑕子瑕,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吧?你可会告诉他说,他的爹爹,是至尊宝的堡主?”

鹦鹉六道:“子瑕子瑕,看我多傻,竟然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孩子的爹爹了!”

鹦鹉七道:“子瑕子瑕,为何我生来不是那慕千山呢?为何你嫁的人,不是云素呢?”

鹦鹉八道:“子瑕子瑕,倘若你知道,我趁乱时偷藏了你的胸衣,你可会恼我?”

鹦鹉八的学舌中,清冷话音里竟隐隐夹杂着一丝窘迫不安的羞赧和窃喜,让秋迪菲听着听着不禁浑身一颤,一时间竟说不出是惊是怒,是羞是怜。

秋迪菲正心思百转千折的纠结着,却忽然被鹦鹉九的异样惊断思绪。

鹦鹉九:“噗——!!!”一声狂喷的动静后,它居然歪歪的载到在鸟笼子里,两只小爪子还隐隐蹬了一蹬。

——这似乎,是在学着云堡主吐血倒地时的情形!

络衣不禁有些凄凄的说道:“我一直想不透为什么这阵子堡主的功夫越来越弱。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是破功太多的缘故。每当他这样对着它们想你一次,就总会吐血破功一次了!”

秋迪菲此时已经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了。连日来先有晋华,后有云素,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却一夕之间让她知道,这样的人中龙凤竟对她这个嫁了人、做了娘的女子用情至深。这叫她情何以堪!

怔怔的出了会神,再抬头时,络衣已经走开,云素却重新出现在房间里面。

秋迪菲不禁看着他,喃喃问道:“我何德何能,竟能让你如此……待我!”

秋迪菲看着云素,喃喃问道:“我何德何能,竟能让你如此……待我!”

云素平静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从你在迷宫中给我百花丹的时候,我就已经动心了吧!”

秋迪菲叹了口气。她那时还道他是个女子,只是觉得那样一个美人,看着她承受伤痛折磨,实在心里不忍,便顺手倒了两颗百花丹给他,却不曾想无意间竟埋下他的一脉深情。

秋迪菲苦笑说道“你真是傻!换做别人受伤,我一样会给;换做你看别人受伤,你也会像我一样!”

云素轻扯嘴角附和她淡淡道:“是啊,我真是傻!”

秋迪菲提高声音道:“你没脑子!”天下美人那么多,怎么就偏偏要对她动心!

云素依然附和着她淡淡的道:“是啊,我没脑子!”

秋迪菲有些微急:“你没眼光!那么多人,为什么瞧上我!”

云素带着一抹苦笑,声音却还是附和着她淡淡的说道:“是啊,我真是傻,我没脑子,我没眼光。可是我偏偏就只看中了你,又有什么办法!”声音虽平淡,其中的苦涩无奈却将秋迪菲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秋迪菲微微红着眼圈,看着云素柔声说道:“云素,你吐血了!”

云素轻轻的扯动一下嘴角,说道:“是啊!我吐血了。不过没关系,吐啊吐,已经习惯了。每次想着你时,总是要吐过一回的!”

秋迪菲闻声“扑哧”一乐,乐过之后,却终于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午后,宁静的时光。坐在树下乘凉的两个人,彷佛全无心事一样的悠哉姿态。阳光洒在层层叠叠的叶子上,又透过缝隙漏在树下两人身上,疏落斑驳,让缕缕温暖的光化作点点静寂的影。

秋迪菲轻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复国夺江山?”

云素静静回答:“这是父辈加在我身上的使命,由不得我自己选择。”

秋迪菲又问道:“这样从小就没了自由欢笑和纵情怒吼的权利,无心无情的为复辟江山而活,不累吗,值得吗?”

云素无声。

秋迪菲再问道:“看着那么多的人,因为你的使命而送命,本来祥和的国土上,因为权利的争夺变得生灵涂炭,本来该是父慈子孝的人生,只因为背负着复国的使命便视亲情为工具,这些,你不觉得悲哀吗?”

云素默默的叹口气。

秋迪菲凄凄然说道:“我很难过。我在我爹心中,或许是他拉拢汪氏的工具,或许是用来牵制天阙宫的手段,或许是他眼中与旁人无异的陌生人一个,总之无论怎样,我对他来说,都不是亲人。可在我眼里,不论他是闵国秋阳山庄的庄主也好,还是至尊堡的家臣也罢,他对我来说,千般万般的变化到最后也只不过是同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的父亲。权利与战争,使命与责任,原来只是割离亲情的利刃而已。云素,你说,这样的复国,值得吗!”

云素长叹口气,无限惆怅般说道:“我不知道。可如果让我自己选,我恐怕,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寂静良久后,幽幽再道:“我何尝不想知道,放声大笑与痛声而哭,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我以前,从不曾真正的欢喜悲哀,觉得一辈子过去了,也不过就是那样淡淡的味道罢了。所以怎样过都无所谓。然而从我为你吐出第一口血开始,因为体会到什么是牵挂而心中会酸会痛,因为学会想念而尝到了相思的苦痛滋味,可最后却又甘之如饴。心若是永生那样的冷着也就罢了,偏偏已经烧沸一角。我恐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欲无情的过下去了。”

云素转头看着秋迪菲,双目中似有荧光流转一样,绝美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却偏偏透着浓重的悲伤。

他望着秋迪菲问道:“子瑕,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也难过得落泪?”

秋迪菲脸上带着笑,声音中却微微透着哭意似的说道:“胡说八道什么!祸害遗千年!你长了这么祸害的一张脸,没那么容易死的!”

云素静静的看着秋迪菲,一眨不眨,良久良久,方才说道:“承你吉言,希望我能活得久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