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百怪老人听了慕千山的话,微微一怔,说道:“早知道你精,却不知道你竟然这么精!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皱了皱水肿的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来没跟你提过啊?我这形象,难道说还不够草莽吗?难道说依然还透着骨子里的皇族贵气吗?”
慕千山悠哉的喝着茶,说道:“我既然能查出昆真派为朝廷谄媚献宝剑的事儿,便是在皇宫里安插了自己人了,”放下茶杯,看向百怪,嘴角噙着淡笑,继续说道:“我会怀疑自己的身世,引子可不在你的身上有没有皇族贵气,而是在于——”
全屋子的人都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去听慕千山接下来的话:
“——我。”
仔细连贯的回想后,众人醒觉,牛叉大爷的意思其实是说:我怀疑我的身世,不是因为你身上有劳什子见鬼的皇族贵气,而是在于在我自己身上,实在是堪堪围绕着一股子太过卓然不凡的皇族贵气。
百怪不服道:“我呸!我要是把胡子剃掉,再换上一身白衣服,不比你差!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面小飞龙翡翠白玉王啊!”
彩虹组从旁问道:“谁是玉面小飞龙?”
百怪答:“我啊!”
彩虹组再问:“那翡翠白玉王呢?”
百怪再答:“还是我啊!”靠,我说的不明白吗!败家孩子怎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彩虹组嗔怒道:“靠!死老头!你也不嫌麻烦,混个江湖披那么多马甲干p!”
百怪冷哼道:“都给我消停点,别耽误我跟小九子谈正事,从现在起你们都给我闭嘴,不许插话!我要认真的跟小九子谈些事情!谁再插话别说我收拾谁!”
彩虹组齐齐不屑之:“吹你也等伤好利索了再吹啊!切~”
百怪不做过多无谓纠缠。关键是他顶着水肿的头也实在是纠缠不过六个赖皮徒弟。
转回身对慕千山继续说道:“也难怪你那爹怀疑我跟你娘有一手;因为我胡子下的脸蛋的确是长得十分俊俏和美好的,很有你此时的风华。”说到这,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想通自己是说倒了,于是纠正道:“不对,重说啊。是,你此时很有我当年的那种风华。”再想了想,觉得更不对,皱眉道:“那什么,我这么说,不代表你真是我儿子啊!我跟你娘绝对清白!你长得像我……啊不是,我俩长得挺像的,完全是因为咱俩是亲戚的关系,你可别想多!”
慕千山含笑打断死老头的话:“秋儿该歇着了,都散了吧!”然后温柔执起爱妻小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身后,留下百怪目瞪口呆道:“我话没说完呢,这什么毛病啊!太没礼貌了!这哪里像是我教出来的徒弟啊!”
彩虹拆台:可不就是你能教出来这样滴徒弟么……
秋迪菲从来没有进过慕千山的房间。当她被慕千山牵着手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进屋前,慕千山突然顿了足,问道:“秋儿是想我们住这间屋子,还是原来你来时的那间?”
秋迪菲神色中带着一丝不解与茫然说道:“这间就好啊!住我原来那间……”声音渐渐低弱起来,变得嗫嚅:“大哥是要跟我分居吗?”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夹杂了许多的小委屈。
是嫌她肚子大,不愿意跟她一起呼呼了吗?
抬起水盈盈的大眼,秋迪菲抿着小嘴看向自己老公。慕千山看着自己媳妇的委屈小样,心里倏的一软,脸上浮现出一抹堪称怪异的神色。
秋迪菲惊诧的觉得,这抹怪异神色,它竟然很像是那个,叫做“羞涩”的东西啊!
哦麦老天爷啊!这是什么状况?
慕大爷害羞啊?!
秋迪菲眨着大眼,试探的说了句:“大哥,你脸有些红……”其实好像耳朵也有点红耶……
慕千山若无其事般说道:“天气有些燥。秋儿,进屋去吧!”说罢推开房门,把秋迪菲引到屋子里去,自己却站在房门外没动。
若仔细看,此时,牛叉大爷的脖子,也有点点红耶……
春风啊春风,快把我吹绿,别让我这么红,在我媳妇跟前太没面子!
秋迪菲一脚踏进屋子里,抬眼环视了她相公的公房一圈,心中大叹两个字:真干净!
——震惊之余不识数了!
小娇娘心中暗想:真不愧是有洁癖的人,自己出门在外数天,回来时屋子里竟然还是纤尘不染,卫生工作堪称抓得不错!
环视完毕后,大肚小媳妇的目光忽然一定,眼神就此被墙上所悬着的两幅画所吸引,再也移不开半分。
那两幅画,竟是当时在丞相府,由假大宝华王爷给她画的,本来说是要送去边关给她第一任老公公看的!想到这时,秋迪菲心中有道疑惑一闪而过。真大宝是会做画的;没想到,那华王爷竟也是画功精湛的。
画比最初时,有些不同的地方。在其中一幅画的边角,多了几行字:
秋水盈盈清中媚,
朱唇最惹相思味。
为谁添得眉间愁?
莫道未撩君心醉。
秋迪菲吟罢这几行题字,胸前像被什么东西给拥堵住了一般,一口气,卡在那里,上不得下不去,最后化作两行融着感动的清泪,滚滚从颊畔滑落。
原来,他脸红,竟是为了这个!他把她的画像劫来,悬在自己房间里,添了诗句,每日观摩;他说,朱唇最惹相思味!他说,莫道未撩君心醉!
秋迪菲转过头,泪光闪烁,看向门口的慕千山,含情轻唤:“大哥!”两个字一出口,声音竟然微微哽咽,整个人也跟着连跑带颠的向着慕千山扑了过去。
牛叉大爷本来是站在门外偷摸害羞的,可看到自己媳妇带球玩浪漫飞扑之后,立刻变得不淡定起来,长腿一跨,奔入房内,后脚一勾一踹,房门pia叉阖死,房栓轻巧震落;双臂一伸,正好接住飞来艳媳,卸去她的冲力后,将她珍如宝爱入命的揽进怀里,轻轻斥道:“秋儿好顽皮!也不怕摔着!”
秋迪菲抵在慕千山怀中,扬起小脸,伸手指着墙上的两幅画问道:“大哥怎么会有这画?那首诗,是你什么时候写的?”
慕千山抬起手,温柔拭去秋迪菲脸上的滴滴泪珠,轻声道:“你原来不是这般爱哭的,怎么嫁给我之后,总是这样轻易就落了泪!秋儿别再哭,大哥见不得你落泪!”把泪珠一一拭去后,耳边带着一抹诡异殷红,接着说道:“大哥见不得你的画像流入他人手中,若不是这画画得实在好,且后来这画画的人又曾救过你一命,平了我心中的怒怨,我当真是想挖了那假大宝的双眼,切了他的右手。”顿了顿,掩去些妒夫之妒意后,继续说道:“那诗句,是你去看你二师姐时写下的!”
那时,二人刚刚结拜,她哀求他准她去见见二师姐,他便安排了人送她去;可是她前脚刚刚走,他便觉得心头升起无数思念,隐隐缭绕,盘旋不去,迫得他几乎只有靠着用力呼吸,才能纾缓胸间那团郁结。
他那时,终于明白,莫道她,未曾撩得他心醉!
这世间的事,全乱了……
牛叉有了媳妇,没了脾气;小三有了丈夫,抛了矜持。
彩虹有了胆子,屡屡趴门;老头没了面子,谁都能踩。
乱了,全乱了……
然而,可还有人记得那倒霉的二师姐不……
一个下午的互动后,慕千山牵着秋迪菲下了地,吃晚饭。
秋迪菲一边吃,一边小心问道:“大哥,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世,打算去皇宫……厄,跟你的父亲,讨说法吗?”表去表去!一入宫门深似海,大内群英不还对付,受个伤什么的,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不受伤夺了位什么的,娶老婆那么多,爽在你身,苦死我心哇!
慕千山不甚在意的回答道:“我若是想要讨个说法,又何必等到现在?”
早多少年前,爷就是武林第一,飞檐走壁,那就叫个无敌!大内群英算个毛,都是老子脚下的浮云和粪土而已!
秋迪菲带着些疑惑,再问道:“那……大哥是想听了婆婆的话,就此算了吗?”
慕千山挑眉问道:“秋儿觉得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找你的皇帝爹爹算账。只是觉得,婆婆就那样去了,很冤枉……或者应该找出是谁冤枉她才是……”秋迪菲讷讷的说。
慕千山抬手拨弄着秋迪菲的刘海,淡淡道:“秋儿,你我已经是夫妻,以后有话便说,想什么便说什么,不必这般的小心翼翼,大哥喜欢你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的那样讲话!”
秋迪菲一抽鼻子,撇嘴说道:“从前那般肆无忌惮?!才不是!从前你欺负我,我都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会‘肆无忌惮’的!”
慕千山看着自己小爱妻抽鼻子撇嘴这般的小模样,实在是娇憨得可爱,心里顿时软成一团,把佳人揽在怀里不尽眷宠的轻吻。
秋迪菲挣扎说道:“大哥,是不是有话想说便说!”
慕千山点头道:“自然是!”细吻仍然不曾停歇……
秋迪菲一狠心,一使劲,一咬牙,一握拳,说道:“那,大哥,我饿!”让我好好吃饭行吗!
慕千山:“……”
可怜英雄汉的绕指柔情,被小爱妻煞风景的五个字,冻得烟消云散吐血内伤。
门栓忽然断裂。
死老头顶着绷带缠头,一身戾气闯了进来,指着慕千山的鼻子说道:“小九子啊小九子!你太让我痛心了!你是个爷们啊!怎么变得这么恶心人啊!你得硬实点啊!不能总在自己媳妇跟前这么软趴趴的!想当年,我家那老尼姑让我收拾的,哪天不跪地上抱我大腿啊!”
秋迪菲看着百怪狠狠的小声说道:“大哥!他讨厌!做了他!”
慕千山一边用锦帕擦着唇角,一边抬起眼帘阴柔说道:“死老头,我任你听门也就罢了,如今你连我房门都敢破入,可是嫌自己活得舒坦了?!”
百怪把房门掩住,回头讨巧的笑着说:“饿得慌,着急蹭顿饭!”坐下后,看向慕千山问道:“小九子,你打算怎么处理自己身世的问题?打算不打算,给自己正身份啊?”
慕千山阴柔一笑,问道:“你觉得,我对那虚浮的太子之位,可有兴趣?”
百怪摇头:“看你这样,应该是没有!那要这么说,估计你对江山也没什么特殊感冒!”
慕千山呵呵笑着说:“错了!我只是对那昏君的江山没什么兴趣!这江山,我是要的,只是要,也是靠着我自己这双手去得到!”
百怪裹在层层绷带下的面部肌肉不禁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小徒弟兼大侄子,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和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怪不得你把天阙宫经营得如此强悍!怪不得你靠着习竞棠的身份赚尽天下钱财!原来,你是想夺了你老子的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