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的钟声荡漾在山间,少林寺半隐于茂密的松林里,大门外一铺宽宽的长长的石级,还有高高的围墙,更显出十分的庄严与肃穆。守门的两个小和尚原本在有说有笑啃馒头,见客人来了,立即将馒头往袖子里一塞,站得规规矩矩的。
见到了目的地,殷皓道:“小师妹且在外面练剑,我……我进去找表兄啦。”
王晓晓原本就对少林寺充满了向往,哪里肯白白错过参观机会,心想萧夜估计还要过阵子才能赶来,不如先进去走走?
于是拉住殷皓:“我也去看看。”
殷皓犹豫:“可……可八师兄……”
还没说完,王晓晓已经笑嘻嘻地拖着他就往门里走:“这不是还早吗,他哪有那么快,我只进去看看就出来练剑的,好师兄你别跟他说就行……”
刚刚踏进大门,突然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啦!”
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两个小和尚死命拦着个十七八岁的碧衣少女不放她进来,碧衣少女气得脸都红了,放声跟他们理论。
“拦我做什么,我要去进香,凭什么不准我去!”
“女施主不能进。”
“她都能进去,我为什么不能!”指着王晓晓,“今天本姑娘偏要进去走走,你们谁敢再拦我,哼哼!”
“……”
王晓晓悄悄问殷皓:“少林寺不许女的进来吗?”
殷皓摇头。
正在奇怪,就听到其中一个小和尚无奈的声音:“女施主,这是方丈大师亲口下的令,别人能进,你是万万不能进去的。”
闻言,碧衣少女大怒。
“我怎么就不能进去?”她丝毫不买帐,跺脚,“什么狗屁方丈,是那个智不空叫你们这么说的吧?”
两小和尚支吾。
少女退一步:“这样吧,我不进去,你去叫他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两个小和尚想也不想一齐摇头。
久久争执不下,碧衣少女不再勉强。
“两位好师父,就让我进去吧,我保证,只见他一面马上就出来,好不好?”她居然眨眨眼睛,可怜巴巴地撒起娇来。
两个小和尚互相看看,迟疑。
“上次你也说只见一面,进去了却死活也不肯出来,害那两位师兄挨了好一顿骂。”
“对,你闹开了,我们会受责罚的。”
见软硬都不成,碧衣少女干脆掩面哭起来:“就知道欺负我!智不空不是好东西,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呜呜……”
两个小和尚顿时更头疼,齐声哀求:“女施主,智不空师兄是一定不会见你的,你又何必十天半月都要来几次,叫我们为难。”
碧衣少女抬脚就踢过去,边踢边哭骂:“臭和尚,死和尚,好好的想当什么和尚,智不空那个混蛋,都是你们引的他!”
顿时门口闹成一片。
两个小和尚欲哭无泪,只差没跪下来求这位姑奶奶。
瞧着她半真半假的表演,王晓晓看得发笑,几乎要喝彩,旁边殷皓却急急扯着她就走:“小师妹快……快进去,瞧瞧就出来吧,别……别等八师兄来了。”
走进少林寺,一路上便不断见到有弟子在用光头碰墙,二人时不时还被头昏眼花的小和尚给撞到,这种情形王晓晓已见怪不怪,知道他们是在练铁头功了,心里庆幸,还好自己掉在华山派,若是掉在少林,这颗可爱的脑袋岂不是也要倒霉?
殷皓已来过几次,此刻不由作起她的向导,哪里是方丈的禅房,哪里是众弟子做早课的地方,哪里是戒律院,都一一指给她看。
很快,二人找到智空住的地方。
智空却不在房里,找人一问,才知道他已到后院大树下练功去了,于是二人赶紧去后院,刚进院子,就听见许多吆喝声。
原来是一群和尚在打架。这架也打得颇为奇怪,一群和尚追着另一群和尚打,满院子里跑,就好象小孩子玩捉迷藏,前面的人被抓住了就会挨揍,打来打去,却没有一个人还手的,不时两组人又对调一下角色。
王晓晓惊奇。
殷皓却不理会,直拉着她奔向旁边的大树:“表哥,表表表哥!”
高个子智空正围着那棵大树打得兴起,扑,腾,躲,闪,身手十分敏捷灵巧,两只拳头挥舞着,竟也虎虎生风。
王晓晓连连赞叹,她这点见识虽然不够深,但好歹也跟着萧夜混了这么久,真假高手还是勉强能分辨的,这路拳法显然和殷皓文净的“太极拳”不是一个档次,出拳有力不说,也明显看得出有一定的章法,身形方位并不显乱,绝对不会有假。
随着那双拳头挥舞,周围不断有弟子惨叫着倒下,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地冲上去挨打,看来这群小和尚也大都是混日子的,没什么真本事。
王晓晓扶起一个:“智空师兄很厉害啊。”
小和尚骄傲:“师兄的拳连智不空师弟都称赞呢。”
智不空?那不是武林大会排行榜上的人物吗,萧夜的对手啊,既然他也说这拳法好,看来自己的见识还不算太浅,王晓晓开心。
那小和尚却又苦着脸,揉着腰抱怨:“智空师兄这么厉害,下手又重,师父却偏要我们陪着他练……”
正要往下说,忽见旁边的智空已收了拳走来,于是急忙退下。
“阿弥陀佛,原来是华山小师姐,你们怎的有空来了?”他还是喜欢说句话就念佛号。
殷皓忙亲热地拉着他聊起来,不过是诉诉交情,说说往事,再讲讲江湖的新鲜事,还有武林大会,更多的话题却是那位智不空师父,王晓晓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估计就是天绝大师专程派他来探听少林派动向的,否则他哪里会走这么远的山路来看表哥。
二人继续聊。
智空想起一件事,向王晓晓道:“阿弥陀佛,倒多亏了师姐的好智谋,‘不’字的法号早已用完,如今有了‘更’字,又可以收新弟子了,师父他老人家还想出了‘大’字的法号,今后几年内,寺里的法号都不愁了。”
王晓晓张了张嘴,傻笑:“客气客气。”智空,智不空,智更空,智大空……那位方丈举一反三的本事超强啊。
说不了几句,殷皓果然求他带二人去瞧智不空。
智空吓了一跳:“阿弥陀佛,表弟,叫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可是要受罚的。”
殷皓不肯:“上……上次你来我们华山,我就……就将萧师兄练武的地方告诉了你,哼……如今……如今我探不到什么事的话,师父会怪责,好……好歹你是我表哥……”
智空犹豫许久,悄声道:“阿弥陀佛,那我也将地方告诉你,你自去如何?”
殷皓大喜。
智空果然将地方告诉了二人,末了还不放心地嘱咐:“阿弥陀佛,仔细些,别叫人发现,若被他们知道了,万万不可带累我。”
殷皓满口答应。
王晓晓瞧瞧那满院子追着跑的和尚们,忍不住顺口问:“他们在做什么?”
“阿弥陀佛,自然是在练功。”
“原来那也是练功啊……”王晓晓寒了寒,移开话题,“智空师兄,你刚才的拳法真厉害呢,怎么练的?”
智空颇有些不好意思:“阿弥陀佛,小师姐过奖,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要想法子跑,此乃本寺拳法精髓。我练了这十八年,觉得躲在树后头比别处更安全些,又可以趁机打别人,因此才练出了这套拳法,当真多亏了师父的指点啊。”
王晓晓无语。
什么叫歪打正着,什么叫歪打正着啊,算了算了,难听是难听点,好歹也比我们正打歪着的要强多了……
话说这少林寺方丈显然也深知武林大会的重要性,因此智不空的院子也是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以便他用心练功,平时都不许人去打搅,所以二人一路过去也没遇到别的和尚。
王晓晓早就对这位传说中的和尚高手充满了好奇,殷皓却担心受到萧夜的责备,老催她出去练剑,她哪里肯,死活也要跟去瞧瞧――听说这位智不空师父正是萧夜的敌手,上届武林大会萧夜也不过险胜于他,而且貌似此和尚还很帅,刚才不就有个美女迷着他吗……
一边想一边就到了智不空的院门外。
王晓晓正要推门,里面却传来了一个声音:“佛法无边,舍身佛门普度众生,有何不好?”
男人的声音王晓晓听得多了,萧夜的声音就很好听,沉沉泠泠如寒泉水,很近,又仿佛很遥远;慕容近的声音却美妙又温柔,别有一种磁性的诱惑;但她从来都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能像这样,俨然如空灵之风,吹过树林,拂过白草,清朗悦耳,天然脱俗,不带半点烟火气。
单凭这声音,王晓晓就已经毫不犹豫断定了他的身份。难怪他就算当了和尚,也还是那么招女人喜欢。
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一时之间她只想着瞻仰明星风采,旁边殷皓却耐不住了,悄悄催道:“你快快出去练剑吧,仔细……仔细八师兄知道……”
好容易听到声音,还没见到人呢!王晓晓哪里肯走,一边陪笑,一边抱着侥幸的心理劝他:“不怕啦,他没这么早……”
刚说了一半,里面就有个声音响起,然后接下来的话王晓晓全吓得吞回肚子里去了。
“他将你送来这里,可不是真要你如此的。”
原来他已经来了!
这人明明是走在自己后面的啊,他跑来这里做什么,他和智不空不是对头吗?王晓晓胆战心惊地将脸贴到门上,一只眼睛朝门缝里望去。
果然,萧夜负手站在院子里,剑眉微皱,似乎很无奈。
确认之后,王晓晓更觉不妙,正要拔腿开溜,目光却又被他身旁那个年轻和尚给牢牢吸引住了。
朴素的黄色僧袍,白袜连着僧鞋都是一尘不染。高高的身段与萧夜相仿,只不过略瘦些,五官看上去虽不如萧夜那般完美,但眉宇间始终都萦绕着一团宁静祥和之气。姿态分明很随意,却总让人感觉他是那么光华四射,让人见之忘俗,别有种神圣庄严的美。
他他他怎么会做和尚?!
王晓晓两眼冒红心,既花痴又惋惜,全然忘了违抗师兄大人命令的后果,这美和尚若真的使起什么“秋波暗送”的功夫来,绝对是销魂的……
当然,此刻他并没有暗送秋波,只是安静地笑,笑容圣洁得如同一朵白莲花:“他老人家是造福百姓,我可以渡化世人,出家,不出家,又有何区别?”
萧夜无奈:“你决定了?”
智不空没有回答,二人就这么站着。
沉默。
一门心思想要造福众生,果然是个善良的好和尚,而且又很帅,就是有点可惜……王晓晓敬仰之下回过魂,发现自己应该放明智些,赶紧溜出去练剑为妙,否则被师兄大人发现偷懒,后果可不太好说。
恰好殷皓也听出了些苗头,凑到她耳边:“好……好象八师兄也在……”
才说完这一句,他立刻发现身边的王晓晓已经消失不见,而面前那半扇院门正在微微晃动,于是吓得赶紧捂住嘴,很没义气地转身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