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去养心殿吧!”雍正突然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点难受。
苏培盛知道雍正最近有心事呢, 但也不好问的, 便去诏两位爷先去养心殿了!最近的万岁爷可能是因为人上了年纪的缘故,情绪也外露了,也爱发脾气了, 更爱较真了, 但是若说脾性, 苏培盛倒觉得, 还比以前好些。以前的雍正太严肃,事事压抑着,有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表露在脸上,那样的雍正, 当然让人猜不透心思,然而,看上去真的像严肃的冰块和石头一样!
现在嘛,感觉更活了一些,当然了,也特别的能闹腾!
雍正撸了一把两只狗, 看了一下地里还未冒头的土豆, 叹道:“你们两只说说, 你们奶可是出啥事了?!哎……”
再担心也得回来啊!因此便将两只狗子交给了两个太监, 自行回了养心殿!
糟心的!雍正一想到老四老五,心里就沉甸甸的。这两不省心的!
百福和造化与雍正呆时间长了,更依恋主人, 因而哪肯跟小太监回去?一见雍正走了,两只竟是一脱绳,像脱疆的野马一样朝着雍正狂奔而来,“汪!”
小太监们急的满脑门子的汗啊,一面追一面急道:“小祖宗们,千万,千万别跑了……”
雍正却是一乐,见这两只还有良心的很,便对着它们招了招手,道:“得,随朕去呗!”
“万岁爷,这……”苏培盛也是醉了,道:“这不合适吧……”
“哼……”雍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苏培盛赔着笑,一时之间悲从中来,得,怕是得吵架了……
果然呢,雍正牵着两只狗,笑嘻嘻的道:“儿子们,走了,朕带你们去见你们哥……”
话隔着窗棱,谁听不见啊?!弘历便是再老成,表情也是挺一言难尽的,弘昼更是可怕,一听这话,竟是眼一酸,嘴一扁,竟是嚎出来了,一听见雍正进来,便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雍正的龙袍,嗷的一声,叫了起来,道:“皇阿玛,要狗做儿子,不要儿臣了吗?!皇阿玛,儿臣简直难以置信,您怎么能认狗当儿子呢,儿臣在宫外听言官们说的时候,还不相信,没想到,皇阿玛如今真的连儿子也不要了,呜呜呜……”
说罢悲从中来,哭起来了。
弘历的表情就有点古怪,看着弘昼特别无语。得,跟狗争起来了,你跟狗争,你有面子,还是狗有面子?传出去,你和皇阿玛不就一样了?!
然而弘历其实知道,弘昼虽然疯疯巅巅的,但是他这个人一向极为聪慧,大智若愚,这么一叫嚷,是丢脸,然而立即就拉近了与皇阿玛的距离是一,同时,也表达了亲近和嫉妒是二,三则是告诉皇阿玛,儿子其实忧心着您呐!
雍正见了也有点哭笑不得,这狗儿子的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了?!
是有意思的很,是有人刻意造势,说朕老糊涂了是昏君呢,还是表达着亲近呢。
雍正一直知道弘昼看着是混帐,然而,他一直很聪明的,身为皇子,有什么话是会白说的?这个话也明显的表达了庆幸之意,他是真心的觉得皇阿玛没事,他的高兴。
和亲王虽然混帐,然而,在皇位上的是父亲,还是兄长,这个差距,他是知道的。
父亲在位,他便是再混帐,也没啥事,然而兄长在上面,他也得小心翼翼,不得行差踏错了,哪怕他疯巅而自保,可是,兄长忌不忌惮他,谁知道呢?!
弘昼是真的高兴,也心酸,也担心和难受的。只是那时候,弘历在前,他便是想来看,也不敢!
因为怕,怕雍正,也怕以后,为什么怕雍正,三哥的死,是真的对他刺激很大,他觉得皇权太可怖,所以,真的对雍正心里就有了恐惧,而对弘历呢,也同样,弘历出色,况且他是皇阿玛最年长的儿子了,弘昼虽早知自己承嗣无望,退出了争夺之意,然而也怕这个四哥会忌惮自己,他是小心又小心啊,自污又自污啊……
然而,当皇阿玛真的快不行的时候,弘昼心中陡生出太多的惶恐和害怕,增添无尽的空虚。
后来皇阿玛突然好了,弘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升上来的却是酸涩和难受,他庆幸的同时,也有点唾弃自己的不孝,他的确是不孝子,因为三哥的事怕了皇阿玛,因为四哥在前,所以他避着嫌,避开的又何止是嫌,还有父子亲情啊……
所以此时此刻,弘昼借着狗的事哭的死去活来,那眼泪滚热的,滴落在雍正的龙袍上。
雍正听闻也不禁心酸起来,他哪不知弘昼这孩子的本意?他只是也不能将这事给弄大罢了!
因此,压下了心中的酸意,反而道:“狗也比你贴心!没良心的,朕好这么几日,你倒不来看!朕要儿子做什么,还不如狗呢?!”
弘昼哭够了,俨然是惊呆了,呆滞着红着眼睛抬着头看着雍正,像个呆瓜似的!
这表情,反正苏培盛是没法看了!
雍正的眼中带着笑意说的,却不是真的指责,然而弘昼依旧像被打击了似的,糊涂的对着两只狗猛看。
一呆,二呆,三呆……
雍正心里乐了,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撕开,没能撕得动,一时拖着腿坐到了榻上,气的甩了甩腿,道:“和亲王,朕听闻你又在府上为自己办了丧事,你整天和尚道士的闹腾,累不累,烦不烦?!弄的满府乌烟瘴气的,多叫人笑话!?”
弘昼是舍出脸来了,道:“儿臣再闹腾也比不上皇阿玛,如今满京城上下,谁不知道皇阿玛闹的宫里才是狗都嫌呢……”
雍正不听则已,一听额上的青筋跳了,怒着踹了他一脚,骂道:“自己不成器,倒管起你老子来了!边儿呆着去!”
弘昼嗷一声叫着跳开了,叫的特别夸张,一面叫还一面控诉呢,“皇阿玛真的只要狗当儿子,不要儿子们了?!四哥,你看看皇阿玛,你还不劝劝他,咱俩得把这两只狗拿去煮了吃才好呢……”
雍正被他气的不成了,瞪着他。这二货倒是聪明,知道此时不宜自己一个人只与雍正说话,因此倒点出他四哥来。
谁说弘昼傻的,这皇子们,没一个傻的,就是各自的心思用在不同的地方罢了!
弘历笑道:“皇阿玛如今龙体康健,儿子们也放心了,倒是老五,最近混的实在不像个样,倒气着了皇阿玛。”
雍正自然接话笑道:“他是个没出息的!竟与狗吃起醋来了,行,有本事把朕的狗偷走,朕还不信了这宫里上下,还有人敢偷朕的儿子的,你要是做那偷狗贼,朕叫人去抄了你和亲王府,把你一屋子的和尚道士全赶出去!”
“皇阿玛偏心!”弘昼老委屈了,抽抽嗒嗒,倒与狗相互瞪起眼来,嘴牙裂嘴的没个正形,弄的两只狗呜呜呜的威胁声,不过也知道怕他,倒避着。
苏培盛忍俊不禁,觉得这五爷真是个妙人,和亲王是个挺能沉得住气的人,皇上好了,宝亲王不来,他便是再想来,也能忍着不来,若是来了,便有了刺探皇上龙体的嫌疑,若是皇上好着,倒没什么,雍正不会怪他忌他,若是不好,宝亲王怎么想?!所以才说皇家的孩子心酸呐,便是再有孝心,也得压着抑着,避退而让着。
而宝亲王也更是个妙人,他知道最近风头不大对,想来看看雍正的情况了,然而,若自己一个人来,也显得不太好,若是往日的雍正也罢了,这没什么,可是在明显感觉到雍正变了的情况之下,他一个人只身来刺探,落了个这种嫌疑,太引人瞩目和揣测……因此,他聪明啊,把五爷一并拖过来了,所以,刺探也就变成了看望和关心,再说了,指明了是儿子看望老子,谁敢揣测,哪怕在这个风头上,也没人敢说儿子关心老子就不对!
而五爷呢,就更聪明,一来就哭啊,哭完了倒混起来了,把说话的地方让给了雍正和宝亲王。
所以说,天家父子相处,处处是玄妙,这样的情况,在普通人家,能有这机灵劲?!
雍正特别无语,瞪了好几眼弘昼,道:“没出息的!倒也狗计较起来。真是……”
“五弟也是一时吃味,其实他很关心皇阿玛,在府中,也一直为皇阿玛在神佛面前祈祷的,”宝亲王道。
雍正笑道:“他这性子,你便是为他说好话,朕也不信,倒是你,确实是让你担忧了!”
“应该的,儿子只恨不能替皇阿玛分担病痛,如今皇阿玛好了,儿子再高兴不过的。”宝亲王笑道:“瞧皇阿玛的面色,的确红润了不少,如此,儿子也就放心了!”
雍正笑道:“朕原以为也快不行了,不料神佛显灵,倒与了朕至少二十年的寿命,说朕兢兢业业,为大清子民殚精竭虑,阎王爷也不忍心收朕,便放朕回来了,如今一想,这身子骨可不就好了吗?!也是托了福……”
太医都说了他当时是撑不过几日了,宝亲王焉能不疑?!
突的好了,鸭子飞了,谁心里都跟煮了起来似的。所以雍正这话,只是个借口,宝亲王不管信不信的,他也就不管了。
这话,却叫所有在场的人心中突的跳了一声。
至少二十年的寿命?!这话……为何如此确定?!这些日子没与别人说,偏与宝亲王说,这其中……没有敲打,谁信?!
宝亲王笑道:“也是皇阿玛有洪福,有圣祖爷护佑,满天神佛看着皇阿玛呢。此事倒叫儿子忆起圣祖爷在热河,赏的那柄如意来,儿子觉得这本是圣物,既给了儿臣,便是连圣祖爷也是护佑着皇阿玛的。昔年之事,依旧历历在目,其实儿子如今想来,当时圣祖爷不与皇阿玛,是怕其它叔伯们多心。其实在圣祖爷心里,属意的人,就是皇阿玛。皇阿玛也没叫圣祖爷失望过……”
没叫圣祖爷失望过!呵呵,别的不提,只提这如意。挺有意思。是说以后这皇位,不光是从雍正手里得,还是从康熙手里传承的。
雍正觉得现在的弘历也是心大极了。觉得没有对手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试探了吗?!
便是弘昼听的也是皱了眉。
雍正却笑了,道:“你记错了!昔年那柄如意,却是圣祖爷从赐与太子的两柄之中挑的一柄。”
宝亲王怔了一怔,笑了笑,道:“还是皇阿玛记性好,儿子竟忘了这个!”
雍正清清一笑,宝亲王真有意思啊,偏忘了最关键的,是想试探他还是不是原来的雍正吗?!同时呢,别的不提,偏提这个。
呵,雍正岂能叫他生了贪心,便继续道:“如意,梵名阿那律,古之爪杖也!”
弘昼听出这话虽平平淡淡的,然而,却莫名一股惊心动魄的味道来,心惊肉跳的。
“本是赏赐太子之物的两柄,偏偏拿了一柄出来赐人,赐谁给呢,都以为是老八,也以为是猎物最多的十三,可是皇阿玛觉得儿子们都太贪心,所以一个也没给,单单只给一个小孩子,借以敲打太子,不满老八,以及冷落十三,”雍正似笑非笑的道:“如意也只是如意而已,可是映射出来的却是贪心的人……”
宝亲王脸色有点汗了,竟是跪了下来,道:“皇阿玛明鉴,儿臣提及此事别无旁心!”
雍正将他扶起来,笑呵呵的道:“朕岂会疑你有旁心,倒是你多心了!”
宝亲王委屈的道:“皇阿玛知道儿臣的心就好。”
雍正道:“圣祖爷儿子多,个个人中之龙,个顶个的孝顺,而朕儿子少,除了你一个成年的比较有出息的,其它的,还不知道呢……昔年也是朕误了,一生为兄弟所苦,为兄弟所累,所以想着,不能叫自个儿的儿子也重复朕心里的苦。如今想一想,实在对不住圣祖爷……老四也是,老五也是,这样子,便是此次朕撒手去了,圣祖爷问起来,儿子都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到底一代不如一代啊,所以,你们两个,已成年封王的,也别怨朕心狠,不拾掇个人样子来,怎么能托付重任?!朕也是被圣祖爷千锤百炼,才至有今呐,可依旧做的不够好,这基业做的再好,若是继承者不能承父制,一切又没用了……”
等等!这啥意思?!
宝亲王脸色也有点呆滞。这话里的意思至少几十层!
这是嫌他们没个人样子,说还是未定嗣,都不成器之意吗?!这话听着不对啊,感觉宝亲王是被将了一军回来了!而且还是致命一击!
雍正对儿子们都不满意,包括宝亲王,是这意思吧?!
以前定嗣了,是因为快死了,而现在呢,又活了,嫌宝亲王不成器了?!怎么听着,这么怪呢,这是找个借口说宝亲王还不如康熙的儿子们呢,还是敲打他别贪不该贪的?!老子还活着,且轮不到儿子呢,是这个意思吧!
弘昼都听的呆了,不对啊,说事归说事,但是皇阿玛为什么要带上他下手?!皇阿玛真是坑的一手好儿子,这是把他也给拖下水了?!
他不想,不想参与!
弘昼心里巨苦,觉得今天是真的被老四拖来给坑了,同时,也被雍正给坑了。
凭啥?!凭啥要当两边都不落好的受气包?!
弘昼心里委屈了,难道皇阿玛一点也不心疼自己,想像先帝一样,把他拖出来,如当初的大阿哥对太子一样吗?!
不……
弘昼的脸也绿了。而苏培盛呢,一张脸低的恨不得到脖子里去了,那表情是半分也看不出来不对!
雍正才不管这两个儿子怎么想,反正他跟没事人似的,当没看到,笑道:“所幸朕如今身子骨还算可以,以后多重保养,好歹还能再锤打你们几年,好歹不能输于先帝的托付,朕才算对得起大清,对得起社稷,和先帝交付的重任。”
“皇阿玛……”宝亲王怔怔的,没了魂一般。
雍正跟没感受到他的情绪似的,反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干!别怕出错,如今呐,你们还有试错的机会,朕还能帮你们兜一兜底,有朕看着呢,别怕出错,弘历就继续在户部当差,老五,你呢,也别与和尚道士混了,也出来当差,若是敢糊弄朕,朕削你信不信!?”
弘昼一听就耍赖了,他心里委屈呢,凭啥?!
凭啥不想来,还被老四给拖出来当垫背的,凭啥这父子打擂台了,要拉他下水?!他是爹不疼哥不爱的,一时倒是真恼了,道:“皇阿玛,儿臣没本事,只想混着,不想当差,也不会当差……”
雍正冷笑一声,道:“没事,朕教你怎么当差!”
“!!!”弘昼哪敢啊,竟是又闹起来了,嚎道:“万一出了错,皇阿玛要削儿臣,四哥也丢脸,儿臣不愿干,也做不好,还请皇阿玛成全儿子吧,不然儿子也出家当和尚去了……世祖皇帝还需要人奉灵位呢,儿子就挺合适的!嗷……”
啥意思?不想干还想去跟顺治皇帝混了?!看把你能的,你咱不上天呢?雍正一脚就踹上去了。弘昼特别夸张的叫了一声,竟是往狗子后面躲,两只狗子一脸懵逼,呆滞状……简直不敢相信有人竟然拿它们两只当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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