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唐小湛正在办公室里上网,网页上一条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看了一段之后,她发现这条新闻里提到的雁京大学遇害女生似乎是宋雨萱。
仔细把新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唐小湛觉得这篇稿子写得太有针对性了,可以说是无风不起浪,矛头直指丁骥就是凶手。
怎么会有这样的新闻流出来?警方对这个案子的调查不应该是保密的吗,唐小湛当即就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有人会利用这件事来制造事端。
匆匆看了看,唐小湛发现这条新闻已经有了好几家媒体和门户网站转发,如果不加以控制,很快就会成为轰动一时的案件,毕竟丁骥的身份太特殊了,不仅身为警察,他还是红三代。
想了想,唐小湛给猫子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谈谈。因为工作的关系,她自己在媒体也有不少朋友,可她觉得自己出面不大合适,找凌杉杉帮忙比较稳妥。
猫子接到唐小湛电话,心情也很复杂,这些天以来,领导虽然明面上表态说,不让二处的人参与宋雨萱的案子,私底下对他向一处的人了解案情进展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觉得,丁骥这回是太倒霉了,平白无故就摊上这么个事儿,都替他惋惜。
因此,明知道唐小湛这个时候找自己是为了什么,猫子还是决定去赴约,就算丁骥没说,他作为哥们儿,也有义务帮他照顾好唐小湛。
不想被任何人打搅,唐小湛特意在自己店里安排了一间包间,想和猫子深入的交换一下意见。在这个时候,她除了丁骥,也只能信任猫子了。
包间里,唐小湛跟猫子提到网上那些帖子和新闻,猫子告诉她,他也看到了那些,已经跟凌杉杉说过了,让她找朋友问问,能不能删帖,让这种歪曲事实的臆测帖子蔓延开的话,对案情会有很大不利。
“目前对丁骥最不利的证据就是酒吧包间里带回来的杯子,那个杯子上有他的指纹,证明他在那里喝过酒,而他自己否认了这一点,这是个关键性证据,他很难说得清。”
猫子对唐小湛没有隐瞒,丁骥虽然思维缜密,可这些天关在看守所里,对他的情绪多少有些影响,假如唐小湛能想到什么线索,应该会有帮助。
“能给我看看那个杯子吗?”
“重要证物是不能拿出来的,照片我倒是可以想办法找出来给你看看。宋雨萱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留在她颅内的那颗子弹的确是从丁骥的枪里打出去的,而且凶手很狡猾,知道用沙发垫当消音器,让枪声降至最低,在酒吧那种环境里,每个房间都有隔音,外面很难听到声音,他有充足的时间离开。”
“丁骥是怎么昏迷的呢,我想那人总不见得会在包间里放毒气吧。”
“据他自己说,应该是乙醚中毒,我们接到报案赶过去的时候,气体已经挥发了,而且就算他当时中毒,一旦症状过去,便很难再取证。”
唐小湛听到这里,默默的思考,看来凶手不仅狡猾,而且是个对化学制剂相当有研究的人,他有足够的经验控制乙醚用量,既不会危及到丁骥生命,又能让他昏迷十五分钟以上,在这段时间,他可以从容的伪造现场、离开,甚至是故意报警。
“照这么说,凶手这么谨慎,枪上也不会留下指纹的,丁骥根本找不到洗脱嫌疑的切入点。”唐小湛的心情越来越沮丧,心中有个黑洞在不断扩大,让她感觉到窒息。
猫子道:“目前对丁骥最有利的证据就是调酒师张端的证词,他曾看到宋雨萱在吧台边买醉,旁边有个男人找她搭讪,但是因为客人太多,他没留意那两人是什么时候走开的。”
“你刚才说,丁骥去酒吧是因为接到了宋雨萱的短信,那是几点钟?跟案发时间相距多久?”唐小湛忽然想起这个细节,如果凶手利用的是时间差,那前后应该不会隔太久。
猫子告诉她,在时间这个问题上,他们反复研究过,没有什么疑点,隔壁包间客人和其他目击证人的证词也证明了,他们听到一声闷响的时候,是在丁骥进入包间之后,也就是说,凶手用乙醚把丁骥迷昏了之后,才拿他的枪行凶,这个过程非常短暂,凶手的手法也相当老练,丝毫没有破绽。
“那就是说,就算找到和宋雨萱搭讪的人,也无法证明他就是那个凶手,他完全可以否认自己进过包间?”
“恐怕是这样,我们去酒吧调查过,没人记得那人来去的时间,他只是众多客人里最普通的一个。”
唐小湛没有再说什么,事情已经很明显,丁骥陷入了困局,突破点也许就在那个杯子上。“丁骥看过那个有他指纹的杯子吗,他能不能认出来那个杯子?”
“他认不出来,那个杯子就是个普通的玻璃杯,四方形的,很多酒吧都用那种杯子装啤酒。”
“不可能没有破绽的,不可能没有,只是我们还没发现,对了,那杯子有指纹的话,应该也有唇纹,你们验了唇纹没有?还有,那杯子上应该也有酒吧服务生的指纹,丁骥总不会自己拿个杯子进包间,而且他胃液提取物里化验出酒精的成分了吗?”
唐小湛连珠炮似的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猫子不得不佩服她,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想到这些,换了别人早就心慌意乱了,不愧是警察的女朋友,每天耳濡目染,不可小觑。
“你说的这些,化验报告里似乎没有,我回去会跟法医说一下,对证物再进行检验。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几天你千万不要贸然行动,不然丁骥在看守所里都不安心。”猫子适时的提醒唐小湛。
唐小湛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上回在公安局见到的那个年轻法医似乎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化验那个有丁骥指纹的杯子时那么粗心,很多时候,法医靠的不是技术,而是经验和细心。
如果他再细心一点,化验出丁骥没有饮酒,并且有乙醚中毒症状,也许丁骥就不会因此蒙受不白之冤。想到这里,唐小湛美丽的杏眼里多了几分深邃。
在对证物进行检验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个可喜的疑点,杯子上只有丁骥的指纹,而没有唇纹,正常来说,如果他真的喝了酒,玻璃杯上不可能不留下唇纹,而且当时法医并没有提取丁骥的胃液进行化验,无法证明他真的喝过酒。
猫子将这个消息转述给唐小湛的时候,唐小湛很高兴,起码之前对丁骥不利的一些证据就可以推翻了,就算暂时不能洗脱嫌疑,看到了希望总是好的。
“我想去酒吧找那位调酒师问点事情,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唐小湛问猫子。猫子道:“可以,但是不要问太多问题,更不能诱导式提问,否则就有骚扰证人的嫌疑。”
猫子必须把话说在前头,不然以唐小湛的聪慧,对证人诱供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时候丁骥就跟他说过,唐小湛特别喜欢看推理类书籍,而且她是个心理学硕士,这一点在她提供给警方的梁鹏飞最后的证词上就有所体现,普通人绝对不会那样有技巧的探索别人的内心。
酒吧里,两人找到了调酒师张端,猫子亮出警官证,张端道:“警官,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真的没看到死掉的女生和那个找她搭讪的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唐小湛道:“如果我给你看照片,你能认出那个人吗?”
“真有照片的话,倒是可以试试,但我对那人印象不深,只知道他戴着副眼镜,看着挺年轻的。”张端道。
看到唐小湛低头摆弄手机,猫子好奇,难道她真会有什么照片给调酒师辨认?这唐小湛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怎么好像她比警方还要缜密。
唐小湛点开手机中的某张照片给张端看,“像他吗?”
张端看了半天,疑惑:“有点像,又不是很像,抱歉,我每天见到的客人实在是太多,除非是熟客,不然印象都不深。”
猫子好奇的伸头去看,见照片上的人像是唐浩宇,惊讶不已,却没有将疑惑说出口。
唐小湛目光凝视着张端,见他表情有点不自在似的,才又道:“做人要对得起自己良心,眼看着一条无辜的生命消失,而另一个更无辜的人受连累,这种心理负担会是一辈子的。”
猫子听出点意思,却没有多话,暗中观察张端的表情,见他脸上虽然不表现出什么,但是手上擦酒杯的动作明显比之前慢了,心里顿时有了点数,及时的把唐小湛叫走。
直到上了车,唐小湛才道:“干嘛拉我走,只要再等等,他肯定会说的。”
“他已经说了,难道你没发觉,有些时候,肢体语言更能反映内心,既然他怕事不想多说话,何必逼他。”猫子把自己观察的结果告诉唐小湛。
唐小湛圆睁杏眼,“你也看出来了吧,他明明记得那人的长相,却说不记得,他是怕惹事。”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拿你哥的照片给他看,难道你怀疑你哥?没有理由吧。”猫子越想越奇怪。
“你听我说就知道了。”唐小湛想了想,事到临头,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把丁骥跟她说的话,以及他俩以前的推测都告诉了猫子。
猫子惊讶不已,难怪当初就觉得司漠萍被杀案疑点重重,原来竟会有这样的隐情。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不怕连累到你哥,万一他真的是……从目前的情况看,他是有动机和嫌疑的。”猫子向唐小湛直陈利害。
唐小湛道:“他是我哥哥,我怎么会不担心他,可我没办法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前后一联想,我觉得他嫌疑很大,这几天我睡不着老想着这事,陷害丁骥的肯定是熟人。”
“你要说他借阮旭尧的手杀司漠萍,有动机有条件,这我相信,可他跟丁骥无冤无仇,害丁骥干嘛?”猫子习惯了分析一个人的作案动机,没有动机的,他始终觉得蹊跷,认为不符合逻辑。
“我哥心很细的,他一直不赞同我跟丁骥来往,怕有些事会败露,但是他会不会因此起了杀心,我就想象不出了。”
自从丁骥被刑拘,唐小湛一直非常痛苦,在亲情和爱情间徘徊,于情,她不应该怀疑自己至亲的哥哥,于理,她却不能说服自己继续隐瞒,毕竟她对丁骥的爱也是热烈而真挚的,想到他这些天可能承受的痛苦和压力,她更加心痛。
“那这样吧,我们想个办法试探试探他,如果他不是真凶,自然不会上当。”猫子深思了一会儿,想到一个主意。
跟唐小湛说了以后,唐小湛却拿不定主意,“这样好吗,危险性太大了吧,万一激怒了他,恐怕更不好,我哥特别聪明,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想不到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丁骥早日洗脱嫌疑,只能试试看了,而且也可以趁机试探一下你哥究竟是不是真凶,猜测毕竟只是猜测。”猫子对此事胸有成竹。在他看来,哪怕唐浩宇再狡猾,以自己的身手对付他也不是难事。
唐小湛还在犹豫,“好吧,我回去想想。”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矛盾,她真不愿把自己哥哥拖进这潭浑水,可又觉得,他其实早已身陷浑水而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