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二人又发现,顾不迷即便看见他俩在一起也会当做没看见。渐渐地,暗香依依也不再瞒着他与未默相见,未默也不躲着他与暗香依依私会了。
其实他们俩曾暗地里一起揣摩过顾不迷为什么这么做,这实在不像他的性格。照常理,他应该横眉立目地将未默扔出九幽教,至少也得扔出十里之外才是他的行事作风。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撒手不管放任自流了。若说他不在乎暗香依依,连唯恐天下不乱的未默都不信,所以这事就成了一个不解之迷。暗香依依有心去问,又怕万一又惹得他不高兴,他改变做法岂不是自讨苦吃么,所以干脆闷着不问。
其实,顾不迷如此做法乃是因为未默的一段话,在暗香依依坠崖时,未默曾经满脸是血的质问他:“你可曾让她笑过开心过?你知道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吗?”那句话曾在暗香依依失踪两年的时间内,折磨着他。每当想起都让他悔恨痛苦。如今她又重回自己身爆从今往后,只要是她想要的,只要她开心快乐,他都可以忍让退步。
谣言终究是谣言,顾不迷并未放在心上,若非未默又一次出现带来了莫七落的消息,或许,顾不迷一辈子也不会在意这个谣言。
这两年来,莫七落隐姓埋名成了一名惩奸除恶的游侠,他游历四方,扶危济困,不留姓名。而今,无论是江湖还是百姓都称呼他为青衣仗剑客。还是四处溜达的未默无意中遇到了莫七落才知道他便是青衣仗剑客。
自从得知莫七落曾为她偷钥匙,后来又家毁人亡,受有心人排挤流落江湖,暗香依依便一直挂记着他,很想知道他的近况。这次未默来说起莫七落,她心中稍有安慰,原本得知他过得平安也就罢了,岂料未默多嘴,竟然说莫七落也很想见她,而且此刻他人就在附近的集镇上。暗香依依一下子就呆不住了。
当日因未默来访,顾不迷有意避出了东殿,没人知道他去哪里。暗香依依等了一个上午也没见他回来。未默唠叨说再不走恐怕莫七落就走了,暗香依依一急便留了个纸条放在桌上,并告诉东殿守卫自己要出山一趟,方才与未默二人离去。
若是他们走君临山脉倒也无碍,可暗香依依偏偏记得当初未默带她从地下出君临山脉的奇妙,一时兴起,便又和未默从地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刨了出去。如此,除了东殿守卫再没有人知道未默和暗香依依出了君临山脉。而东殿守卫,一日通常三班轮换,待傍晚顾不迷回到东殿时,守卫已换过一拨。顾不迷回来之后,眼见东殿无人,以为暗香依依与未默去了其他地方尚未回来,也未追问,如此等到深夜,眼见还是无人,这才追问起暗香依依的下落,这一路问下来,心中顿生恐惧。
东殿守卫说左护法与未默出了总教,可君临山脉守卫没人见过暗香依依与未默出教。
守卫说左护法留了字条,可他进屋去看,桌上什么都没有。
顾不迷一怒之下险些当场诛杀了东殿守卫,郑长老闻讯赶来阻止。他提醒顾不迷,未默曾经带着暗香依依从地下出过九幽教,这次很可能也是,至于桌上为何没有纸条,许是风大吹到了地上。
众人合力在屋中翻找,终于在放衣服的箱子找到了被风吹落的纸条。只见暗香依依在其上写到:与未默去附近村镇寻一位故人,最多三日便回,勿念。
顾不迷再不迟疑,连夜带人追出了君临山脉。
由于顾不迷有所耽搁,他出山时,未默与暗香依依已到了君临山下的小镇上。
刚好是一大清早,二人吃了些东西,便开始寻找莫七落。未默也不敢肯定莫七落是否还在小镇上逗留,不过俩人玩心本就重,再加上暗香依依又在九幽教呆了近四个月,此番出山倒像是出行旅游一般,看什么都欢喜。如此边找边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直到日落西山,眼看天就要黑了,二人入住在镇上的小客栈中。如今没了顾不迷再住客栈,果然顺利地要到了两间上房。
第二天尚在梦中,门便被一人踢开,门闩碎裂的声响顿时将暗香依依惊醒过来,刚翻身坐起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不迷。
他幽冷的目光让她心生忌惮。
顾不迷挡在门口对身后众人道:“退出去。”随他而来的九幽教众人瞬间离开了客栈,也将后面跟上来提心吊胆观望的客栈掌柜和小二一并赶了下去。
未默这时在顾不迷身后探出一个头来,向屋内问道:“依依,你还好吧?”
顾不迷回头看向未默,未默起初还试图挺直腰板与他对视,可没一会儿功夫便倏地跳下楼去,在楼下抻直脖子喊道:“依依,有事再喊我!”言下之意自然是没事就别喊了。
顾不迷收回了目光,看向屋中的暗香依依。
暗香依依此刻已整理好衣衫,问道:“你怎么来了?”
“为何离开总教?”顾不迷关上了房门,不悦问道。
暗香依依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生气了吗?”
见他不答,她微感窘迫,可仔细一想又察觉出到了他对自己的紧张和在乎,心底有了暖意,柔声道:“其实我没想瞒你,我来此是想见一位故人,可这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没有对你言明,其实……我来此是想见一见我的义兄,莫七落。”她索性全然告知,一来不想惹他生气,二来本也不想瞒他。
闻言,他面色稍缓。
她又道:“我昨天有等你的,只是不知你去哪了,又怕大哥不会在此逗留太久,便急着出了总教,不过我给你留言了,你没看到吗?东殿的守卫没说吗?”
他点了点头,没有解释当时的具体情形以及自己以为她又一次失踪的心急和恐惧。
她继续说道:“我昨天找了他一天也没找到,可能他已经离开小镇了,可是我还是想再找找。”她向他靠了过去,轻轻倚着他,喃喃低语,“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在我心里,他父亲是他父亲,他是他。你也知道,当初他为了护送我进君临山脉,身负重伤,后来又因为我家毁人亡,我始终觉得亏欠他很多,其实我来此只是想见他一面,哪怕是遥遥看上一眼,只要看到他平安无事,我便安心了。”
他目光又柔了几分,又听她道:“反正你都来了,不如就陪我一起找找看,好不好?”她目光晶亮地望着他,有些撒娇地说,“你若帮我找,肯定能找到!”
闻言,他眼中残存的一丝阴戾也不见了,微抬头对窗外冷声道:“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一见!”
暗香依依闻言一惊,窗外有人?这时便见一人自窗口跃入,此人腰悬长剑,青衣短靴,后背黑色斗笠,面上略显风霜,幸而双目有神,精神极佳。暗香依依当下一看,不是莫七落是谁?
“大哥!”暗香依依激动之下正欲上前亲近,忽觉后衣领被人扯住,脖子被勒之下顿时止住了去势,下意识瞥了眼扯她后衣领的顾不迷,见他面色微寒,不禁尴尬地对莫七落笑了笑,而后又转头用眼神示意顾不迷赶紧放开。顾不迷放开了她,她却再也不敢上前接近莫七落,又因有顾不迷在场,原本想说的一些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只好道:“大哥……请坐。”
莫七落一笑,不在乎顾不迷的防备目光,一撩衣摆,坐在了桌前。
暗香依依先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顾不迷,而后方道:“大哥,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
莫七落点了点头,道:“两年来我四处游历,前些日子去了蜀地,最近才回到中原,原是要去看妹子七彩,路上遇到未默听说你回到了九幽教,如此便在此逗留了几日,原想可能见不到你,没想到,你竟来了。”
暗香依依一听,便道:“这么说,昨日大哥就看到我了?”
莫七落点了点头:“只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如今看来……”他看向顾不迷,意有所指地道,“我也放心了。”
“七彩她还好吗?”暗香依依问道,她已知莫七彩被汤斩带走的事。
“已怀孕八个多月了,眼看临盆在即,所以我一收到消息,便从蜀地赶了回来。”
“啊?她要生娃娃了?汤斩的吗?”此言一出,莫七落面色一赧。顾不迷在后面轻“哼”了一声,她顿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给自己打圆场,“当然是汤斩的。嘿嘿,当然是……”
莫七落笑了笑,笑过之后却又无话可说,静默中,多有尴尬。
莫七落起身告辞,暗香依依欲言又止,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想问莫七落,只是碍于顾不迷在场无法问出口,眼见莫七落要走了,想挽留他多留几日却又不敢,只得默不作声地送莫七落出门,谁知却被顾不迷阻止。
她有些不乐意地瞪着顾不迷,莫七落见状却是一笑,道:“小妹,多保重。”言罢,几个起落便即远去。
暗香依依想要追出去,却又被顾不迷拉住,只得一跺脚向他远去的方向大喊:“大哥,你也多保重!”
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望着莫七落远去的身影,想到他为人正值侠义,却因被父所累,不得不隐姓埋名以斗笠遮面漂泊四海,想到他是前世的荀宇,想到旬宇醉酒后说要守护她的来生,心中酸楚更胜。
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仿佛循着那条轨迹,便依稀可循他的踪迹和前生与他的夙缘。
手腕突然被顾不迷紧紧抓住,还来不及反应,人已被他扯入臂弯中,带离了客栈。
客栈外,未默正吃着早饭,眼见顾不迷拉着暗香依依下楼,满嘴包子地招呼道:“顾琴魔,要不要吃个包子,挺香的。”
顾不迷哪有心情理会他,早已带着暗香依依和九幽教一群人走远。
当顾不迷凶神恶煞地出现在客栈时,未默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所以当下也不在意,继续吃他的肉包子。
客栈掌柜和伙计眼见众人离去,这才摸着一头冷汗噤若寒蝉地对伙计说:“这群煞星可算走了,我刚看到咱们镇上的头目曲独眼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可见这些人来头不小啊。”曲独眼是镇上鼎鼎有名的地头涩手底下养了一群江湖人士,是这镇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伙计说:“还好只是把人带走了,没出什么乱子。”
掌柜的瞥了一眼还在店内大口吃包子的未默,给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立刻提着一壶热茶上前给未默斟满,假意擦着桌子问道:“这位大侠,不知方才来得都是些什么人啊?”
未默说:“这你都不知道?”
“还望大侠指点。”伙计赔笑道。
“九幽教教主顾不迷和他的手下啊,就是那个琴魔顾不迷。”
“是他!”
“是他啊!”
掌柜和伙计同时惊道。
“听说此人身高八超腰围也是八超动动手指头就杀了红枫山庄六百条人命啊。”伙计惊叹道。
“噗……”未默闻言将嘴里的包子喷了出来……身高八超腰围八超那人得多胖啊?
暗香依依有些不高兴,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她知道顾不迷紧张自己,可再紧张也不应该干预她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她忽然觉得有些反感,更没有心情去理会顾不迷因此会有何种想法。
回去的路上因为她的刻意疏离,以致随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在一片乌云密布压抑中众人终于回到总教。
刚到总教,暗香依依便丢下众人闷头走回东殿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一头倒在不再起来。
自从她回到九幽教,几乎处处都以顾不迷为先,因熟悉他的性情,知道他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只要和他好说好商量,他凡事都会由着自己。可没想到莫七落这件事,他却这么不近人情。
大哥再怎么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他却好死不死地在旁监视,还不让她相送,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开心,越想越讨厌顾不迷。
讨厌他的强大,讨厌他事事都要管着自己,还讨厌自己遇事总是会先考虑他的感受,讨厌事事都要和他报备,讨厌自己处处被他限制,讨厌自己就算和未默在一起还要看他的眼色,讨厌慕容逸每次来探望她,她都被支往它处。越想越烦,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有打人发泄的冲动。
最想打的就仕不迷!可惜他娘的又打不过他!如此只有窝在郁闷捶床弄乱了被褥,外加发泄地踢飞了尚未脱下的鞋子。岂料,鞋子飞出去刚好砸向了正开门走进来的顾不迷。
心情糟透了的暗香依依愤恨地想,怎么没砸到他面门上!狠狠瞪了他一眼,可终究有些底气不足,在他的目光下变成不轻不重的冷含撇过脸去不看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抓着那只迎面砸过来的鞋,又拾起丢掷到角落中的另一只鞋走到了床边。端正地将鞋子放在了床下,卸下身上的紫漆木琴放在床角,这才坐到了床边。
“我讨厌你!”她气呼呼地说。
半响没得到对方的回应,斜眼瞄去,见他手指轻轻在紫漆木琴上抚摸着,好似根本没听到她的话。那感觉就好像自己使劲了全力打出的一拳却偏偏打在了棉花上,让她抓心挠肺地恨,恨不得嗷地一声蹦起来。
她愤恨地甩开搂在怀里险些咬上去的被子一角,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却见他依旧故我地在旁摸着琴弦,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又愤恨地将脚上的袜子也脱了个干净,扯过被子欲钻进被子里闷头睡觉,可惜被子一角被他压住,她狠狠地扯,他却不动,她再扯,他似乎有意与她较劲,还是不动,她大吼道:“出去,你给我出去!”闻言,他终于侧目向她瞧来。她打了个激灵,似被他的目光刺激到,发狠地向他吼道:“出去!”
“不出去。”他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
他越是如此,她越是生气,气到极处无处发泄,便恨恨地下了床光着脚丫子气势汹汹地拾起乱丢在地上的袜子,一边穿起来一边说:“你不出去我出去!我不止出去,我还要离开九幽教,离开你!今后你休想管我!休想!”
“你要去哪?”他沉声问道。
“我,我去追我大哥,然后再不回来!从今往后我就和他海角天涯地去逍遥自在!”她一怒之下口不择言。
“你敢!”他终于被激怒了。
可她更怒!她跳到地中央指着他的鼻子吼:“我凭什么不敢!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的谁啊!腿长在我身上,我要走就赚谁也管不了我!”
她转身拂袖要赚却被他一把扯住,她回手欲挣脱,他却不放。
拉扯间二人当即动起手来,虽然暗香依依武功不及顾不迷,但顾不迷并不敢伤她。又因她在气头上,蛮横地与他拼了全力,如此,顾不迷处处受制。
眼见她即将离开东殿,想到失去她的两年里自己的孤寂和痛彻心扉,他便害怕起来。
他拿起了琴,望着她渐行渐远愤怒的背影,神色变得阴戾。
他弹起了迷心叠曲。
暗香依依忽然停住了脚步。而后缓缓回身,幽幽望向了她,不知不觉已然泪流满面,也不知道她究竟陷入何等幻境,竟突然向他奔来,重重扑在她怀里,而后抱着他便吻了下去。
当她清醒过来时,已被他压在不能动弹。
她惊醒过来,忽然明白他竟然用迷心叠曲对付自己,心下一怒,发狠地去抓他的耳朵,却被他躲过反而钳制了她的双手,她挣扎不开,只得张口去咬,怎料他躲得更快,一击未中,再要咬时,忽然看到了他近在咫尺深邃的双眼,微微一怔,停在了中途。
软软的被褥中,有丝橘子的香甜,大抵是前几日躲在被子里吃橘子橘子皮忘在了枕头边的缘故。四目相接时,挣扎不自觉地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身体上的接触和更令人不期然地萌生了一丝旖旎。不知不觉中她不敢乱动了,而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幽深。
顾不迷目光凝在她身上,心不由自主地跳得没了规律,因为她的落月迷香,他一直不敢太过接近她。可此时此刻,有种莫名的思绪冲入脑海,是陌生的、是清晰的、更是兴奋的!
想到这两年的痛彻心扉,对她,他什么都能忍让,唯独不能让她离开自己,他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更无法接受她去找莫七落或者任何人!如果她没有了落月迷香,那么从今往后,她就只能依靠他,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他道:“你哪也不许去,从今往后,你只能有我!”
“我不!”她仍旧嘴硬。岂料,话一出口便看到了他眼底的惊涛骇浪,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有害怕、有恐惧、有不舍、有怜惜还有不顾一切地决绝!为什么?她微一闪神便被他深深吻住。惊讶之下,脉门忽然被他按住,顿觉浑身无力,一时再无力挣扎。察觉到了他此刻的危险,可想逃已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