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彩到了江州客栈,问清百花谷方向,到了后山,这才发现这山不是一般地陡峭,以她的轻功,是否能顺利翻过这座山还是未知,可她并未知难而退,而是不顾一切地攀爬了上去。可就在她初入江州客栈时,便已入了有心人的眼睛。
百花谷中,如常的一日,直盼到日落西斜,暗香依依坐在屋檐下,远望着顾不迷所在方向发着呆。
天色一寸寸暗了下去,又熬过了一日……
她怔怔地想,耳中忽闻琴声……
顾不迷的紫漆木琴早先被她收入屋中,她知道他爱琴如命,自不敢动那琴半分,可此刻听到琴声,忙起身看向屋内。
慕容逸正坐在窗口,微风拂过,撩起他鬓边发丝,不穿白衣的他,依旧不似凡间人。
木屋四角被点亮的灯笼,随风摇曳着映在他脸上,如梦似幻。
他随意拨弄着琴弦,每拨一个音便低颂一句:
夜近悄无声,
细语谁来听?
一音一弦乐,
静待不分明。
佳人等谁现,
心碎待离别。
去时鲜衣马,
重逢无节期。
昼夜梦归来,
相思满玄月。
是夜空断念,
何人填空缺。
或许是心中太过惆怅,慕容逸的每一句诗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可转念一想,他这首诗表达的意思……是说当顾不迷醒来,她离去,他会日夜思念自己吗?如此一想,当真有种说不出的旖念萌生。可随后又被自己镇压了下去,她怎能还信他的鬼话!
她收回了看向慕容逸的目光,望向夜空中高悬的明月。
昼夜梦归来,相思满玄月。
是夜空断念,何人填空缺?
她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虽然再没有任何利刃刺过的痕迹,可疼痛犹在。只要一想起前世的蓝枫,就会疼,为什么上天会让她再次穿越,她不懂,她宁可活在前世,就算要拦马抢新郎也在所不惜。只是无论如何疯狂地想,都已经不可能。
没人能明白,也没人能懂。
没想到总是戏弄自己的慕容逸却无意中说中了自己的心思。
夜色深沉,木屋中烛火犹亮,慕容逸低唤了她一声,她只得埋头进屋。
见慕容逸已经歇下,与前几日一样,和衣卧在矮桌的一爆而另一边明显是留给自己的。
她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运气一周天后,缓缓睡去。
忽然察觉对面的慕容逸动了动,听到他起身,她立刻清醒了过来,只是没有睁开眼睛,察觉他又卧在自己身后,手指若有似无地抚摸起了她的鬓角,她绷紧了身体,忽听他道:“依依,喜欢我吧。”
她一动不动,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心中暗想,再也不信你的鬼话。正在心里一道道筑起城墙,便听他缓缓地轻声在耳畔呢喃:“我发誓,从今往后只疼你一人,宠你爱你,不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有人欺负你,我会第一时间出来帮你,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的时候,我会哄你开心。永远觉得你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你,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生一世,绝不反悔。”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怎么会?他怎么会说这样一番话?!
难道这就是上天让她来此的缘由吗?再给她一次机会,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她转过身来,惊悸到控制不住地。
见他目光爱怜地看着自己,她嘴角挣扎着扯出一抹牵强地笑,用极轻地声音,地道:“这番话你说得可真长。”
他察觉到了她的轻颤,笑着回道:“很长吗?”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下一刻眼泪已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哽咽着问道:“你为何会说这样一番话?”
他轻声道:“好似早先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了起来,便情不自禁地说了。”
她已痛哭失声。
他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紧紧将他抱住,哀求地对他道:“再也不要离开我,就算我做错了事,也要听我解释,不要不理我,不要娶别人,这辈子,再也不要离开我。”
他将她抱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脸紧紧贴着自己跳动的胸口,沉声道:“好。”
哭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察觉到不对,离开他的怀抱,垂首道:“我是不是……很古怪?”
他闻言笑了笑,道:“你指哪方面?”
嗯?她疑惑地看向他,她很多方面都很古怪吗?
见她迷茫地看着自己,他抬起一边嘴角,道:“如果你指的是……一男一女同睡一张床,你还能睡着,我的确觉得古怪。”
她忽闻此言,不好意思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他的揶揄,顿时瞪了他一下,道:“你都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轻笑,道:“只是想了一些本该想的。”牵起她的手,轻轻将她揽入怀里,她没有抗拒,倚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呼吸,他的续,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觉他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听他道:“我方才答应了你,这辈子都不离开你,那你呢?”
她又想哭了,扬起嘴角,哑声回道:“这一世,无论什么都无法将你我分开。”
他终于动容,前两日的试探,他都隐隐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排斥,即便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可她犹豫的目光与太快的回答,都说明她心有顾虑并非真意,唯有今日,唯有此时,她是如此全心全意地依附着自己,原来在她心里的不仕不迷,亦不是未默,而是那个蓝枫。蓝枫,究竟有没有这个人存在?如果有,为何他不过说了她梦时写的那一番话,她就认定自己是那人了?不过是一段相似的情话……
轻抚着她面颊的手指微顿,一时想得入了神,待她抬头凝望自己,他亦低下头来。
她略带担忧地问:“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她的目光让他心生怜惜,他早就知道她心思细腻,没想到竟能将自己此刻微露的一丝挣扎也看得通透,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底滋生,一时也分辨不清那是什么,只是见她望着自己,心中溢满从未有过的柔情,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印在她唇上,岂料,她竟热情回应,好似失而复得,好似不顾一切。那样的情不自禁,竟刹那激起了他从未有过地兴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感受到她玲珑的曲线贴合着自己,一时心弛神荡,吻着她的唇,抚摸着她的,这一刻他真实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他要她,从今往后,让她彻彻底底属于自己,再容不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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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医宅女人的身体他并不陌生,甚至因太过熟悉而没了神秘感。可此时此刻,他却听到了自己失控的续。她抬手,挡住他太过露骨凝视自己的目光,他挪开她的手,再次吻住了她。手指移动解开她身上碍事的腰带,入手的温润几乎让他失控,正欲褪去外衣却在这时不小心碰到了床榻中间放置的矮桌,上面放置的茶碗发出清脆地碰响,声音并不怎么大,却突然惊醒了她,她似忽然回过神来开始抗拒挣扎,他只得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她有些惊慌地,道:“不行,我不能和你……,不能!”她推开他慌乱地坐了起来,狼狈地拉起半解的衣衫,由始至终不敢看他一眼。他忽然明白过来,她是在顾忌自己的内功。
他忽然笑了,衣衫不整地靠在一爆并不逼她。
她却一直咬着下唇什么都没说,在他注视的目光下,难过地红了眼睛,下了床榻推门而去。
看着她夺门而出的背影,想到她方才动情地对自己说:“无论什么都不能将你我分开。”他冷笑了起来。
也不过如此。
情爱之事,果然,没有天长地久。
暗香依依立在泉水爆夜风吹乱了她的发。
此刻竟心生怨恨,为什么自己偏偏练反了落月迷香?
虽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会吸人功力,但可能性极大。如果她与慕容逸发生关系后真的吸走了慕容逸的功力,届时,又该如何面对他?
方才将他推开,他必定以为自己是怕失去功力,并非是为他着想,可若与他解释说明一切?岂不让他陷入两难。
他若选择自己,她会愧疚。
他不选择自己,她更会伤心难过。
无论哪一种选择都非她所愿。
她更不敢考验他对自己的感情。她其实看出他对自己的心思并不纯粹,可她不在乎,上一世是她的错才与他失之交臂,就算这一世是自己的单相思,她也认了,只希望能陪在他身边。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也不能实现?
这一刻,她只觉痛不欲生。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水爆直到天方际白。
他来到她身爆牵起了她的手,她转头看他,眼泪夺眶而出。
他爱怜地用手指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一边整理,一边道:“男女情爱之事我本就不上心,你若不愿,我不会再碰你。”
闻言,她哭得越发伤心。
她抓住他的手腕,心中百般挣扎,终于问出了口:“以后……以后,没有那个,也可以吗?”
他不怀好意地反问:“那个是哪个?”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心中痛楚顿时少了许多,期期艾艾地道:“就是那个……呗。”
他笑了起来,将她揽入怀中,对着天边浮起的一线白,道:“我本就不上心的。”
她黯然道:“都是我不好。”
他笑道:“可不是。”
她忽然笑了,依偎进他怀里。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可以退让很多很多。
天,亮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中夹在的强大内息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那人道:“暗香依依!”
顺着声音望去,她看到了顾天穹,不用细细分辨,她就知道那人是九幽教教主、顾不迷的父亲顾天穹了。
武林大会上,头发一半黑一半白的九幽教教主顾天穹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来到九幽教,数月来,身边人无不闻教主之名肃然起敬,这也让她对顾天穹敬畏交加。顾天穹虽与她未有过直接接触,但此人对她而言并不陌生。也曾想过见到顶头上司会是何种情景,却从未想过是在这样的时刻。
尚未有所反应,便听慕容逸道:“终于来了。”
暗香依依心中起了疑惑,难道他一直在等顾天穹?
百花谷外。
莫七彩好不容易翻过了一座山,天色早已暗了。
眼见一群人在山凹中等待,莫七彩认出是九幽教的人,见他们守住入谷必经之路,一时不敢妄动,只得暂时委身于暗处,伺机通过,可直等到天快亮了,那群人依旧守在原地不赚正心急如焚,便见九幽教顾天穹和长老闫阵携一众弟子赶到。眼见一部分人得了吩咐出山,顾天穹、闫阵则入了百花谷,莫七彩正想遥遥相随,便被一人点了道,惊讶之余,看到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九师兄王剑飞和三师兄秦楠。
秦楠对王剑飞说:“九幽教派人守住了江州客栈,不许任何人上山,你且小心带师妹藏于山脚暗处等我,我先入谷看看九幽教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剑飞点了点头,道:“三师兄小心。”见秦楠点头远去,方才背起莫七彩下了山。
王剑飞背着莫七彩趁夜下山,忽觉脖颈上一阵湿润,起初还以为是下雨了,待发觉是莫七彩的眼泪,他手足无措又故作冷硬心肠地说:“这回说什么我也要带你回庄。”
王剑飞正下山,中途恰好偶遇襄阳王一拨人,襄阳王已经不知道歇了多少次了,总之看着越来越陡的山崖,心中早已胆战心惊,虽然绕了远路被人用轿子抬上来,可还是因山崖陡峭,吓得冷汗直冒,只觉得这辈子也没这么冒险过,方才休息的时候还在那琢磨,为了女人丢了性命值不值得这个对别人肤浅对他甚为艰深的问题,待他终于想明白打算折返回去时,眼见自己身居高处,远观日落夕阳,奇峰陡峭,忽又起了从未有过的雄心万丈,深吸了几口山中清气,一时竟改了主意,下定决心势必要征服这座高山以彰显自己王者霸气。怎料途中又遇到了王剑飞和莫七彩,襄阳王不认识王剑飞,一看到莫七彩被他背着,便精神抖擞地大喊了一声:“放下本王的美人!本王饶你不死!”
王剑飞一听,什么?你的美人?
王剑飞也不认识襄阳王,一听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师妹成了这个流里流气头顶元宝放浪形骸的登徒浪子口中的美人,立刻怒发冲冠,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狂徒!”
双方便展开了一场真刀实地美人争夺战。
百花谷中。
暗香依依上前拜见。
顾天穹沉声问道:“不迷呢?”
暗香依依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花丛。顾不迷依旧在内,五日来未曾动过分毫。她不怕顾天穹责备,或许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不待他问及,便道:“少主中了蝴蝶之毒,又自点死。幸得朋友未默相助,赠以家传寒玉护体,我才得以有时间带少主来此寻鬼医傅月为少主解毒医治。”
顾天穹身后共一十二人,此刻成扇型有序地站着,俱冷冷看着暗香依依,听到死二字神情均是一变,虽有几个在武林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但细究起来暗香依依一个也不认识。
暗香依依一番话后,四周寂静无声,便是呼吸也几不可闻。
就在这时,似受到强大外力地控制,暗香依依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猛跌,脖颈落于顾天穹手中,顾天穹双指微一用力,她便痛得眼前一黑,咫尺间,从顾天穹阴戾的双眼中她看到了死亡。她强自镇定,断断续续挣扎道:“求……求教主……,让我……我……等……等到少主……醒来……,我……死而无憾。”
顾天穹渐渐收敛了杀意,随即将她狠狠甩脱在了地上,绕步走向了花丛。
暗香依依立刻被九幽教二人按压在地,她看到顾天穹欲进花丛,忙道:“入不得。”出口的声音沙哑低沉,脖子显然被顾天穹伤了。
顾天穹未曾停步,似也察觉了那片花丛有蹊跷,一抬手,顾不迷便到了他怀里,他抱着顾不迷出了花丛,唤了声:“萧仁。”
一黑衣男子快步而出,伸指探向顾不迷脉息。
片刻后,亦像慕容逸早先那样,在顾不迷身上探了一遭,停在了晴明,后又打开顾不迷的嘴看到了那枚寒玉,顾天穹也看到了。
萧仁退后一步,道:“少主身上的毒已解,左护法所言句句属实,若非寒玉续命,少主恐已身亡,只是这死……”萧仁跪下,请罪道:“少主真气入时日已久,且当初定是存了必死的决心,下手毫不留情,点下死后……定然倍受苦楚……”说到此处,萧仁声音暗沉,顾天穹森冷的目光幽幽看向了暗香依依,萧仁又道:“幸得灵玉吊着一口气在,只是,虽有灵玉,可属下仍无办法救回少主,属下无能,教主责罚!”
这时就听木屋中一人笑道:“顾教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口茶。”
顾天穹这才正眼看向木屋中的慕容逸,便听慕容逸又道:“只是还请顾教主手下留情,放了暗香依依,她千辛万苦背着顾少主来此求我,甚至不惜为了让我出手相救,愿以身相许……”慕容逸的话堪堪停在这里,暧昧得让人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