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喜欢她,才愿意与她朝夕相对,甚至还想……朝夕相伴,只是这喜欢究竟会有多久会有多深……?
男女间的那些情情爱爱,在他看来——就如眼前这水中月。
从无天长地久。
人的心思变幻莫测,往往喜欢的事,转眼间也可能变成不喜欢,大抵是一时情动,久了,也兴许会悔不当初。
他正兀自沉思,忽听木屋中有响动,他回到木屋前,竟看到窗口处,暗香依依立在那里目无焦距。
他唤了声:“依依?”却忽听她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慕容逸一怔,又听她道:“为什么,你会那么绝情?”
他绝情?
“就算是我错了,可你连问都没问就走了,难道,你对我的情都是假的?”
“我……”慕容逸只觉暗香依依的质问十分不可思议。
又听她道:“还是,你已彻底将我忘了……”
慕容逸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不记得我们的一纸契约。”她转身走向桌案,展开宣纸,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提笔写了起来,慕容逸没有动,只是于暗处静静看着,听她边哭边道:“你另娶她人,我恨你,可越是恨你,就越是怨恨自己。刺入胸口的利箭,也不如听到你要另娶她人时痛!我悔!我恨!我怨!可我再也回不去了,从此与你天人永隔,可我忘不了,忘不了。”不知她都写了什么,只是一写完就伏案痛哭起来。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伤心。
她究竟在说什么?谁要另娶她人?她恨的又是谁?
慕容逸推门而入时,她已昏睡了过去。
慕容逸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探她脉息,平稳有力,除了因多日疲惫担忧所引起血脉不畅其它并无大碍,正要放开,忽然一惊。
她为何突然内力全无?!再探,果然一丝内力也无。
他迅速翻看她眼睑,检查她周身血脉,忽然停在她下腹丹田之处,只觉一股雄厚内力在她下腹丹田汇聚,他试着用内力为她推拿舒缓,岂料竟然被她体内强大的内力震开,跌撞在对面墙上。
他忙运气,压住胸口起伏,待舒缓了被她震乱的气息,却见她毫无所觉地翻了个身竟已甜甜睡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内力竟然这般强大?!他从未见过这等奇怪病症,像是走火入魔,却又不同。再宅她竟能将全身内力蓄入下腹丹田,不随血脉运行……这根本是常人无法……
他忽然想到了暗香依依所练地殊内功心法:落月迷香!
两个月前,自襄阳王别院他暗中将她带赚一路急赶,有意引了顾不迷与莫七落分兵两路来追,被顾不迷追上时,他故意丢下暗香依依先行离去。
此事他亦是身不由己,此刻想来,或许自己当初就对暗香依依生了怜惜,这才费尽心思将她送回了九幽教,又入祁阳山暗中保护。
幸好那日他将她交给了顾不迷,否则那日惨遭毒手的可能就是自己。那日他离开顾不迷与她之后,正在林中游荡,正遇汤斩与莫七落在林中对峙。
汤斩不是莫七落对手,但至少可以阻挡他一阵子。
而莫七落身边站着陈峰和莫七彩,陈峰的身份他当时并不清楚,只知道此人与莫七落和暗香依依同时出现于江湖,是个哑巴武功不弱,当时未曾多做留意,只是一看到莫七彩,心中一动。顾不迷在此,莫七彩也在此,岂不有趣之极。
他正动着心思,却忽见陈峰手指微动,一指点在莫七彩身上,莫七彩顿时昏倒在地失去了意识,而远处正打得难分难解的莫七落与汤斩尚未察觉此处生变。
就在这时,他惊见陈峰以极为轻盈的身法,靠近了莫七落瞬间将他点倒,汤斩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掌打在心口,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二人顷刻间失去意识,陈峰俯身,毫不犹豫,慕容逸只听咔嚓几声,便见陈峰竟将汤斩的手筋脚筋全部拧断了。
好快的身手,好残忍的手段,慕容逸心中暗惊。而后又见陈峰自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入莫七落口中,方才扛着莫七落离去。
慕容逸走到莫七彩近前,探了探她的脉息,见她只是被点了睡并无大碍,又走到汤斩身爆检查了一番,心中一凛。汤斩日后若不求他续骨接筋,恐将永远是个废人了,可即便有他接骨续筋,想要恢复到从前,又谈何容易。
他看向莫七彩,原本想让她去见顾不迷,却在这一刻改变了主意。
他藏于暗处,一指弹去,解开了莫七彩的道。
莫七彩悠悠醒来,四下张望,却只见汤斩一人躺在地上,她走过去细瞧汤斩,发现他手腕已极不自然的方式拧转,再看他腿骨脚踝,显然都被人拧断,她吓得不轻,慌张跑远,可没过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望着汤斩发起了呆。
眼见她没有丢下汤斩,慕容逸这才离去。
他不用跟也知道顾不迷会带暗香依依去往何处,索性直接到了祁阳山脚守株待兔。没想到竟在那里碰到了未默。
未默的本事他见识过,心知他此来目的,想到与自己的不谋而合,便想偷个懒。
引得未默上了祁阳山,与他约好,若带不回暗香依依也得帮他自祁阳山二重殿内偷个人出来。
有顾不迷在,未默自然带不回暗香依依,幸好未默这人个子虽小却也十分讲信用,真的偷了个人下山。
那人是厨房的一个小厨子,专司为暗香依依送饭,这正和他心意。他易了容装,扮成小厨子的模样,轻易上了山去。
还是第一次九幽教内部,除了注意暗香依依,闲来无事便四处暗巡,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看到暗香依依每日与顾不迷过招,一方面惊讶于暗香依依武功的恢复速度,另一方面也惊讶顾不迷对暗香依依态度的转变。
他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只因双重身份所限而少露锋芒,眼见二人武功日益精进,心痒难耐之时,也趁机将二人武功路数摸了个清楚。
他知道那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一方面是不想那人轻易得逞,另一方面是想趁机探查清楚为什么那人一定要得到暗香依依,便暗中守在了祁阳山。
如此过了大半月。
一日,忽然在祁阳山发现了陈峰的踪迹。
陈峰不会易容术,不能易容成其他人的模样,但仍改变了装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混入了祁阳山中。慕容逸是何等人物,自然一眼将他认出。
陈峰混进祁阳山不过是个杂役,只能在五层殿外活动,上不了二层,但陈峰武功高强,夜深人静时,夜探祁阳山,也就是那时,慕容逸发现了陈峰。
慕容逸尾随在他后面,见他在暗香依依所居二层殿外徘徊,心想顾不迷住在里面,陈峰若贸然进去,暗香依依那傻姑娘发现不了,却难逃顾不迷的耳目,正等着他进去被抓现行,却忽听里面暗香依依怒道:“到底要怎样你才不和我打了?”
顾不迷道:“直到你能接我五十招不败。”
“骸你等着瞧!”暗香依依放下大话,摔门进屋。
顾不迷却坐着殿外,轻抚魔琴,幽幽琴音,俨然告知陈峰他在里面。
陈峰潜伏在远处不动,直等到顾不迷也进了屋,方才明白顾不迷原来住在里面,只得悄然离去。
看着陈峰远去,陈峰来历他并不清楚,只是与那人定然脱不了干系,慕容逸想到陈峰废了汤斩的狠毒手段,心中冷意渐生。
汤斩与他自幼相识,虽无情分,却也无仇怨。陈峰强行断了汤斩筋脉,即便汤斩不死,也是废人了。此人心中歹毒,此番又明显为了暗香依依而来,不知这暗香依依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那人非得到不可的?
又过了数日,他提着食盒去为暗香依依送饭,连日来与守门大哥混得熟络,进去的时候顺带告诉他们今日厨房备了好肉好菜,让他们趁热去吃,守卫与他说了几句话,便轮番去厨房吃饭。
他提着食盒进了院子,远远看到祁阳山舵主周观自内出来,忙立在一边站好,周观显然被什么事困扰着,一时竟未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向里面瞧了一眼,起了心思。
悄然使轻功进了内院,无声无息地靠近了暗香依依的寝房,只因怕顾不迷发觉,并未靠得太近,可也足够听清屋中对话。他一字一句毫不遗漏地听到了暗香依依与顾不迷的一番言语,由此得知了落月迷香的秘密。
落月迷香,与男子同房,男子最少可获一甲子功力,自此天下无人能敌。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活捉暗香依依。
百花谷中,夜色凝重,微风吹入木屋,带来一阵花香。
慕容逸收回思绪,看向床榻上的暗香依依。
忽又想起她方才的古怪举动,和她丹田内腹强大的内力。
落月迷香……
他看着睡梦中的她,微微失了会儿神,忽然想起一事,起身来到桌案前,拿起她写下的字。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从现在开始,蓝枫立誓只疼花舞一人,宠她爱她,不会骗她,答应她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到,对她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许欺负她骂她,要相信她,有人欺负她,会第一时间出来帮她,花舞开心的时候蓝枫陪着她开心,花舞不开心蓝枫哄她开心,永远觉得花舞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她,在蓝枫的心里只有她。以此为据,一生一世,绝不反悔。
花舞是谁?蓝枫又是谁?
他转头看向塌上的暗香依依,她……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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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谷,第二日。
一大早,暗香依依就醒了过来,见慕容逸还卧在矮桌的另一边熟睡,她轻手轻脚地出了屋,直奔顾不迷昏睡的花丛。
仔细看了半天,发现他依旧未曾动过,心中难抑失落。
她小小声地喊了一遍:“顾不迷?”知道他不会有反应,可还是忍不住又喊了一遍:“少主?”
她望着越过山尖的朝阳,喃喃自语道:“22个时辰,还有62个时辰。”
这时就听屋里有个懒洋洋地声音道:“饿了!饿了!”一皱双眉,忙举步跑向了木屋。
与慕容逸吃了些东西,她收拾好碗碟,刚想跑出去,就听慕容逸道:“不想再吃鱼了,想吃鸡。”
“我去山里抓。”
“山里没有。”
“那怎么办?”
“出去买啊。”
“我不想出谷。”
慕容逸抬眸看她。
她低头不语,不出去是因为心里一来放不下顾不迷,二来谷外九幽教的人和莫七彩肯定都在四处找她,原本没办法才冒死联系的九幽教,教中弟子要是知道是她害得少主这样,说不定二话不说先将她咔嚓了,原本是不怕的,可现在顾不迷有救了,她不想出去送死。再有莫七彩被她故意放了鸽子,还指不定怎么恨她呢,出去又是麻烦事一件。眼不见为净,一切等顾不迷醒来再说。她早打定主意当缩头乌龟躲得一时是一时,又怎么愿意出去?
慕容逸也没强求,想了想,哀叹道:“哎,看来只有我自己去一趟了。”
慕容逸正欲起身,就听暗香依依道:“既然你要出去,就顺便买点其它食材回来吧。”
“你要什么?”慕容逸挑眉问道。
“盐、醋、糖、姜、蒜、葱……”她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地数着。
慕容逸听得头大,忙道:“你拿笔写下来,我一一买来就是。”
“嗯。”暗香依依急忙跑去写。
慕容逸又歪在了,望着她的侧影,笑意浅浅。
午后的阳光细碎地落在她的发梢、眉间,越发映得她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带了几分欲语还休的矛,可惜一张咬着笔的嘴破坏了所有美感。
暗香依依这幅皮囊本就长得好,腿长腰细,前·凸·后·翘,天生尤物,尤其那双眼睛,旦凡男人瞧了无不被其所迷,只是原本的暗香依依与如今的暗香依依同样暴殄天物,可惜啊可惜。
“别叹气了,我写好了。”暗香依依将纸张递与慕容逸,见他眼露惆怅之意,以为让他等得不耐烦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的东西是有点多,不一定全要,你看着办吧。”
慕容逸展开纸张,看着上面杂七杂八写着二十多项要买的东西,眉眼一转,问道:“你很擅长烹饪?”
暗香依依道:“还好,只是会做几个家常菜。”
“那么你打算做什么鸡给我吃?首先声明,我不吃烤的。”烤的他已经吃烦了。
暗香依依想了想道:“如果你能把上面的食材买回来,我可以做很多种的,黄焖鸡、辣子鸡、干锅鸡、清汤鸡,药膳鸡……”
暗香依依还没说完,就见慕容逸瞬间自一跃而起,随后飘然远去,只留下一句:“无论谁来,都别出屋。”身影便消失在了山的那边。
暗香依依望着他瞬间远去的身影暗道:自己很啰嗦吗?可是自己的确会做啊。她很早以前就独立了,跟着外婆、外公学做饭,后来去南方读大学,也曾在学校食堂勤工助学,直到后来自己一个人生活,做饭渐渐成了兴趣爱好。
想了想又觉不对,慕容逸离去时眉角眼梢都殊芒,忽然想明白了,他是迫不及待地想吃了。俗话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那个男人的胃,早先因不会用柴火,让他们都误以为自己不会做饭,原也不打算在此方面卖弄,毕竟谁不想过饭来张口水来伸手的日子,只是如今,还有漫长的59个时辰,只有讨得慕容逸欢心,才能平安救得顾不迷回来。别说洗衣、做饭了,就算让她暖床……
这个……这个……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慕容逸前脚赚暗香依依后脚就跑出去看顾不迷。可刚到门口,她就看到了还在屋檐下横睡着的未默。未默再这样睡下去,身体肯定会不好的。可她没本事为他解,又不敢违逆慕容逸,想着应帮他推拿一下,活活血,可心里又惦念着顾不迷,左右挣扎了一番,便向花丛跑去。
顾不迷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偶尔看到他的头发被风吹起,也会微微紧张。这一望,不知不觉竟望到了慕容逸回来。
日已西斜,慕容逸背着一筐的食材悄然无声地来到她身爆陪着她一起看向顾不迷,忽凑近她耳侧,轻声道:“他就那么好看吗?”
她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回来了,脱口而出:“你回来的好快啊。”
慕容逸看了眼天边夕阳,望着她躲闪的目光,淡笑道:“快吗?”买这些食材并不容易,再加上来去所耗时间,他这一去已有大半日。
不知为何会有些害怕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目光,她扬起大大的笑脸,道:“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伸手接过他背着的箩筐,跑向了厨房。
跑到一半回头见他站在原地未动,只侧目斜睨着顾不迷,心中暗惊,忙笑着高声问道:“你晚上吃什么?”
慕容逸转过头来,看到她的笑脸,道:“你先前说的,我都想吃。”
她笑道:“那好,我就一样一样给你做出来,今晚,我们就吃黄焖鸡,做黄焖鸡有个好处,熬出道可以煮菜,呃……”,她认真地想了想,笑道:“不如就煮一锅杂菜,再用一部分鸡肉闷土豆,将鸡的味道闷入土豆中,那味道香极了,剩余的黄焖鸡直接吃,你看如何?”
他终于扬起深深地笑意,举步向她走来,望着她笑弯了的眉和眼,道:“你快点做。”
她笑道:“遵命。”拉着他的衣袖一起走向木屋,远离了顾不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