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逸果然不说了,只笑眯眯地自腰间掏出一个瓷瓶,自内倒出些药水来,欲为她涂在脸上。
她原本想躲,却听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她:“这是易容的药水,擦了它,便没人能认出你来。”
她偏头躲过他的手,说:“我自己涂吧。”
他摇了摇头:“涂这个需要些技巧,还是我来吧。”
她以为这药水或许另有文章,便不再躲了,任由他为自己涂抹,可刚开始涂便忍不住脸红了起来,一来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实在专注,二来,他的鼻息恰喷在自己面颊上,令她微微发痒,双颊顿时如火在烧,再加上他那双手在脸上时而按压时而轻抚,令她浑身不舒服,硬是坚持了好半天,实在忍不住了,方梗着脖子问:“好了吧?!”
他似偷吃了蜜糖般笑意甜甜,轻怜蜜意地说:“就快好了。”她不自在地动了动,听到了他的轻笑,不由得脸越发红了几分。
当他终于放下手告诉她弄好了时,她已经闭着眼睛在心里默数了8089只羊。
他自怀里掏出一面小铜镜给她看当下的摸样,她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
她以为这药水顶多能改变肤色罢了,没想到而今的面貌已全然不同,她一瞬明白过来,这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秘术――易容术。原本因他一个男人身上竟带着铜镜还暗中耻笑他很可能是gay,却因这一照,变成了对他无以名状地崇拜。
忍不住问他怎么做到得?他笑得一脸灿烂,却没告诉她。
她也不强求,只耸了耸肩膀。
而后,他又牵起了她的手,缓缓行走在林间。
想起方才慕容逸说她抢了个男人还把人家……她神色恹恹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这身体原先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难道真的放浪形骸到抢男人先那啥了然后再杀的程度?想到此便觉浑身不自在。
不由得唉声叹气,一低头,忽见自己正双脚离地行走,一瞬间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草上飞,这就是传说中的草上飞!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和慕容逸在慢慢走,可现下才发觉自己竟被他牵着在飞!双脚离地不高,只刚好站在草尖上,速度不快,却令她有种我欲乘风归去的错觉,如此俊逸的轻功,不张扬又舒服。她一下子烦恼尽散,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这种新奇的感受,她实在喜欢。
“教我轻功吧,求求你。”她忍不住哀声求他。
慕容逸转头看她,笑道:“好啊,我这就教你。来,先试着提气,缓缓呼吸,跟我学。吸气……别吸得太重,轻轻地,长长地,对……就是这样,呼气……吸气……”
他耐心地教她呼吸之法,而后放开了她的手,见她一会儿能小心翼翼地在空中轻跃几步,一会儿又跌落下去,挫败之情写满全脸,便笑着伸手再拽她上来,重新教她……
一路行去,他似心情极好,不厌其烦地一边带着她向前飞,一边耐心教她呼吸之法。
暗香依依在江湖中也算一等一的高手,如今这具身体的内功犹存,只是主人忘了使用之法,而此刻慕容逸教授她的是最基础的呼吸运用,并不难学,只是较难掌握节奏控制。
起初,她须凝神注意呼吸才能掌握节奏,而在他带着她飞了很长一段之后,她一点点放了开来,逐渐习惯了这种吐气方式,一点点飞的更远,更远,更更远……
这种轻轻踩在草木之上飞跃的感觉,是那么的好。令她几乎欣喜到忘乎所以,连饿得狂叫的肚子都全然抛诸脑后。直到日暮西斜时,慕容逸带她来到山下的一个小城镇,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她方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
看着肉包子,她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慕容逸却打开了扇子,有意无意地将包子的味道扇远了些,说:“我们不吃这个。”而后带着她问了镇上最大的酒楼所在,便带着她去了。
饭后,慕容逸又带着她在镇子上逛了逛,小镇不大,却因在山中,临近暮霭之时,倒有几分世外桃源般的清幽闲适。
他们先进了一个布庄,慕容逸挑来捡去依旧不甚满意,布庄的老板和伙计都被他折腾出汗了,他才用扇子从一堆衣服中挑出来一套,有些嫌弃地皱着眉说:“先凑合着穿吧。”,她站在旁边等得都快睡着了。
而后又带着她去了首饰店,首饰店老板将看家老底都拿出来给他挑了,他仍皱着眉,而后似很不满意地选了一个珠钗,一双白珍珠耳环,将她叫到身边三两下便为她一直披着的长发挽了个髻,又随手插上了珠钗,为她戴上了那对耳环,她看着镜中自己的摸样发了呆,他却在旁边扁着嘴说:“凑合着先戴吧。”
她只好边打着哈欠边跟着他走出了首饰店。
住店时,他要了一间上房,而后心满意足地拉着哈气连天眼睛半闭的她上了楼,当听到关门声,两人并肩而立面对一张床时,她方才惊醒,尖声问道:“你怎么只要了一间房?!”
他牵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目光似能滴出水来,俯首靠近了她几分,气息隐隐喷在她的耳侧,轻声带着诱惑,对她说:“依依,我们以前都是睡一间房、一张床的。”
她霎时不知所措。早先对他那点崇拜,刹那烟消云散。
见她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扇子敲了下她的头,道:“你实在可爱。”
她一撇嘴,双手握拳十分坚定地道:“不管以前如何,我们不能睡在一起。”
他越发靠近了她几分,额头几乎贴靠在了她的额际,轻声问:“你忘了?你已答应做我的女人?”
她脸一红,她的确答应过,但当时他摆明了是趁人之危,她也不过是情非得已权且应下,岂能作数。
她沉下脸来,道:“不行,就算以前你我相识,可现在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我接受不了。”
他目光幽幽暗暗,看得她心下惴惴。
他突然在她颊边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眨眼便见她如惊了的兔子一样一纵跳出老远,因没控制好力道,这一跳跳得有些过头,竟一头撞在房顶横梁上跌落下来,见她捂着脑袋疼得眼泪汪汪的模样,他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道:“不急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目送他开门离去,她揉着额头全身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明明很累很困了,可一时却又睡不着,迷迷糊糊地将所有事情想了一遍,最终换来长长一叹。而今别无他法,也只有先抓着慕容逸这棵救命稻草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她应该先问清楚慕容逸这易容如何除去,再问问叶落宫是不是也和九幽教一样是魔教,如果是同道中人他保护她倒也好说,若然一正一邪,慕容逸的做法便着实令人费解。许是太累了,事情还没有想清楚,便沉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梦。
梦中有一个女人的手,反复抚摸着一根长鞭的手柄,忽而向左转转又向右转转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个她并不关心,她只想看到那女人的脸,可是无论如何使劲,直到突然自梦中惊醒也没能如愿。
而她惊醒时,一睁开眼便看到另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近在咫尺地眨呀眨,那一刻心跳几乎都被吓停了。当看清站在床边的是慕容逸,她不禁连拍胸口安慰自己:“不是鬼不是鬼。”
慕容逸的目光甚是受伤,悲切地说:“依依,我多想每天一睁开眼就看到你啊。”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昨晚是和衣睡下的,当下衣服已然被她睡得皱巴巴,她穿上鞋子,起身扯着衣服试图将褶皱扯平些,却发现如何扯都是徒劳,索性放弃。看了一眼不请自来悠然自得坐在她床边的慕容逸,目光一亮,道:“慕容公子,我们继续学轻功吧。”
“好啊,不过……”慕容逸站起身来,抬手轻抚她的长发,一面小铜镜出现在她眼前,映出了她此刻张牙舞爪形如鬼魅般的头发,听他道:“依依应该先行梳洗打扮一下才是。”
瞧着镜中自己的光辉形象,她自两次穿越以来,第一次在一个古人面前辶恕<泵o胝夷臼崾嵬罚皇比茨颜业剑幌氲侥饺菀菥顾嫔泶牛醋拍饺菀莩し6岬靡凰坎宦遥阒来巳擞卸嘧14庾约旱男蜗蟆
她不是不爱美,只是面貌变来变去的,多少有点排斥照镜子。
慕容逸倚在床边,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半眯着眼睛看着暗香依依在镜子前捣鼓头发,似看得颇为赏心悦目。
梳了半天,好不容易梳出个发髻,一插珠钗就散了,她挫败地扔了梳子,干脆不梳了,忽自镜中看见慕容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吓了一跳,便见他伸手挽起了她的头发,很轻松的梳好了,而后拿起珠钗,插入她云鬓之中。
她照镜子看了看,发觉竟与昨日的不一样,不由得回头斜睨着他说:“看来是个老手。”
他用折扇敲了下她的头,见她瞪他,翩然一笑,刷地打开折扇,扇了起来,说道:“挽发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不用学也会的。”
她自撇嘴不信。
二人离开小镇,一路向洛阳行去。
沿路,慕容逸都在教她呼吸之法,三日后,她已能独自用轻功行走如飞,只是很累,不似慕容逸那么轻松,还不能说话,一说话就掉下来了。她以为是自己不习惯所致,所以没有深究,见慕容逸如此轻松自在,不禁越发刻苦练习。
途中未遇任何阻碍,再也没人来追杀她了,一路虽有风餐露宿但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倒似游山玩水一般。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二人已进入荆州地界。
荆州地处江汉平原腹地,气候温热潮湿,而今尚属春末,已然热得不行。一路行去,暗香依依汗流浃背,而慕容逸却是一身的清爽自在,不禁令人羡慕。
她问:“此去洛阳还有多少天的路程?”
他答:“就快到了。”
她显然不太相信,因为三天前他就说过同样的话。
她又问:“这易容术如何除去?”
他答:“用药水洗去或等半月之后自然干裂脱落。”听到干裂脱落四字不由得令她想起了石膏……想着脱落前的样子肯定极为恐怖,许是她的表情泄露了心事,他目光柔柔地看着她,笑容却满是戏谑。
她再问他是正道还是邪魔歪道,他忍不住又用扇子敲她脑袋,她明明躲了却还是被他敲中,不仅有些气闷,心下痛恨他的有武功,便听他笑说:“哪有自己说自己是邪魔歪道的。”如此便以为他也是邪魔歪道,算起来也算是同道中人,便隐隐与他亲近了几分。
其实她也想过回九幽教,只是九幽教如今除了那个对她爱理不理的汤斩外全然陌生,现下她又忘了武功,哪还有什么资格当人家的左护法,不如暂留慕容逸身边,便没多问九幽教的事。
二人一路往洛阳赶,途中却碰到了一男一女来给慕容逸送武林贴,这一男一女,乃叶落宫中人。男的清朗,女的雅致,二人立在面前,暗香依依顿觉眼前一亮。
二人先是一拜,同道了声:“少主。”慕容逸应了。女子方才上前恭敬地递上一个金漆帖子,并与慕容逸说:“宫主飞鸽传书命少主代宫主前去参加武林大会。”
暗香依依一听武林大会立刻兴奋得无以言表,抓着他的衣袖说:“带我去!带我去!”
见她如此雀跃开心,他眸中闪过一抹亮光,柔声说:“那我们就去。”
一男一女走后,慕容逸对她说:“我带你去武林大会可以,可是你现在身份敏感,虽然我帮你易容,但是你的声音和身形仍有可能被熟悉的人认出,尤其是你的声音……,不如这样吧。”慕容逸自腰间掏出个小手指大小的瓷瓶,对她说,“你先喝了这瓶药,变了声音,以免被熟悉的人认出来。”
“这药对身体没害吧?”她接过瓷瓶闻了闻,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无害,只是会暂时改变你的声音。”他蹙了眉头,似乎颇为不喜:“可能会有点难听。”
这倒没什么,她又问:“这东西也有期限的吗?”
他摇了摇头又拿出一个小瓶递给她,说:“这是解药。”
她接过解药装入怀里,仰头喝下了药水。入口只有几滴,吞咽下去,起初感觉喉咙微凉,而后有些痒,随后又有些麻,待她再开口时已然变了声音,声音细细的,多了几分阴柔。慕容逸听后大皱眉头,带着些许不开心。而暗香依依却想,这声音听着真肉麻,一开口说什么都像是在发嗲。
她试着拖着尾音叫了声:“慕容公子……”,眼瞅着慕容逸在她面前抖了下,脖子上明显起了鸡皮疙瘩。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扇柄过来砸到她脑门上,不理她的呲牙裂嘴,笑着转身向东而去。
武林大会将于一个月后在襄阳召开。她的易容须每隔十日重新涂抹药水才能保持不变。她原本还担心皮肤会不会变坏,慕容逸却说,待药水自动干裂脱落,皮肤会更白更细,一如新生。她这才心甘情愿地擦上药水,安慰自己这是面膜。
由荆州往襄阳,沿长江顺流而下,多行水路。
慕容逸包了一艘大船,除了船夫艄公,就只有他二人。
船上日子枯燥,二人几乎整日腻在一起,慕容逸喜静静看她,而她最喜听慕容逸谈论当今武林,一看一听便是一日。都说日久会生情,如此十日过去。
二人偶尔也会一起品酒赏月,他耐心地教她这是什么酒,是何来历如何品出其中味道来。她听得很认真,却一点也记不住。他笑她太笨。她却说:“难得糊涂。”他忽而有些怅然,望着她的目光令她读不懂。
一日他们并肩立在船尾看长河落日圆,便见后面追上一条大船来。船头立着一男一女,男子腰玄长剑青衫如风,女子长发如墨白衫秀逸。
远远望去,落日在后,他二人似从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
暗香依依正看得兴起,便听慕容逸扁着嘴,甚不高兴地说:“天下第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