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殷觅棠被大太太牵着手, 走在一片僻静的小路上。大太太院子里的一个叫做阿兴的丫鬟跟在后面。殷觅棠回头望了一眼阿兴,然后仰着头望向大太太:“祖母,我们为什么不坐车?”
大太太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没回话。
“祖母?”殷觅棠摇了摇她的手。
“什么?”大太太回过神来,有些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身侧的殷觅棠。
“我是问咱们怎么不坐车呢, 而且只带了阿兴一个人诶。”殷觅棠又仰着头望着阴沉沉的天际,“好像要下雨了。”
“不会下雨的, 也不用车。”大太太悠悠地说。
殷觅棠歪着头看了大太太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祖母今天怪怪的。可能是祖母的病还没有好——殷觅棠如是想着。
宫中, 躬清殿。
一屋子武将将原本宽敞的躬清殿塞得满满的。
慕容易皱着眉:“陛下,如果年后就向宿国开战,的确有些仓促。”
沈休也在一旁点了头,表示赞同:“不若再等三年。三年后, 我大戚的兵力绝对能比眼下多出四成。”
有了慕容易和沈休的表态, 其他的武将纷纷出言表示赞同。
理论上, 慕容易和沈休说的话完全正确。可是只有戚无别知道, 眼下正是宿国最好攻破之际,若是再等三年,宿国国内皇子争权结束, 让宿禹行登基,宿国会更加强大。
这些是不能对臣子道的。
一想到暴戾的宿禹行,戚无别脸色慢慢冷下来。
戚无别冷着脸,道:“若朕执意年后开战, 慕容将军和沈将军有几分把握?”
慕容易和沈休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意思。说起来,戚无别虽然幼龄登基,这些年却从来没有过什么缪失,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戚无别这一次在对待宿国开战的问题上,居然如此执着。两个回忆了一番,戚无别这几年想做的事情不管有多少臣子反对,最终也都干了。
“回禀陛下,末将当全力以赴!”慕容易抱拳。
沈休没说话,他想修书一封暗中送去肃北给太后。他心中觉得不妥,可是知道圣心难逆,只好将这里的事情告知肃北。
武将刚退下去,小红豆儿就端着一盒糕点跑来。
“皇帝哥哥,我亲手给你做的哦!”小红豆儿将食盒放在戚无别面前的长案上。
戚无别盯着小红豆儿的脸,没说话。
“皇帝哥哥?”小红豆儿在戚无别面前晃了晃手,“你总看着我干嘛?”
“你也没那么好看啊。”戚无别脱口而出。
小红豆儿愣住了。好半天,她睁大的眼睛里满满浸了湿意:“皇帝哥哥,你说我丑!”
戚无别微怔,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
“哼!”小红豆儿跺了跺脚,抱起桌上的食盒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嘴里一边愤愤念叨着:“瞧着你最近辛苦才送给你,你胡说八道嫌我丑!再也不给你做了……”
望着小红豆儿气呼呼走远的背影,戚无别扶额。
他真不是觉得小红豆儿丑,只是大抵因为看着她长大的缘故,也真没觉得她多好看。戚无别实在不能想象别人把第一公主的名号按在她头上。是不是有点名不副实啊?
就算重新活过一次,戚无别还是不敢置信他这个平平无奇的妹妹怎么就成了红颜祸水搅得几国国灭。
“宿禹行……”戚无别念了一遍。他眯起眼睛,决定一定要在这小子长大抢走小红豆儿之前,先把他弄死。
戚无别目光一扫,扫见桌角的一片绿色。他将细长的叶片拿起来,仔细端详。
一道黑影闪过,恭敬立在一旁。
“你确定那个人用了幻术?”戚无别问。
“是。属下确定。当时属下赶到,刚想救下殷夫人,就看见他出手。”影顿了下,“属下无用,也被他的幻术迷了眼,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带走殷夫人的。”
“如果你再听见那首曲子,可能听出来?”
“能。”
“取琴来。”
影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抬头看了戚无别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闪身退下,眨眼之间将琴放在戚无别面前的长案上。
戚无别手指抚过琴弦,一阵熟悉的触觉。他垂着眼,随意拨动了两下琴弦,紧接着手指微顿,换了个方向,弹出流畅的音律。
影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望向戚无别。
戚无别神情淡淡,是他一直以来不符合年纪的寡淡表情。他弹了很短的几句,双手压在琴弦上,琴弦发出一阵颤动嗡音。
影喉间滚了两滚,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点头禀告:“是,正是这首曲子。”
戚无别的眉峰却皱起来,他上半身向后靠着,摆摆手,整个人陷入沉思中。影抱起长案上的琴,悄声退出去。临出门前,他回头多看了戚无别一眼。
戚无别被困惑所扰。
这个时候的尤河应该是十六岁。十六岁不是重点,重点是尤河前世十六岁时身体羸弱靠药物续命。前世尤河这个时候体弱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前世里这幻术是戚无别教他的。
戚无别虽然借着武帝转世的名号,行事多不遮掩。可是还有些顾虑,便把武艺给隐了,除了当初刺入马蹄中的那枚短钉,他这生就没露过身手。
望着桌上的那片碧绿长叶,戚无别的目光复杂了起来。
此时的尤河坐在树下悠哉弹琴,魏佳茗坐在一旁,在给手腕换药。当时那些人冲进小院的时候,她自然没有坐以待毙,手腕上还是带了伤的。
尤河一曲弹完,开口:“你准备去哪儿?我可以送你。”
“回殷家。”
尤河有些惊讶地望向她。
魏佳茗笑笑:“做了母亲的人便不能随心所欲,孩子便是牵挂。即使知道她们过得好好的,也只有亲眼看着她们才能安心。”
“你要带两个女儿走?”
魏佳茗沉默了片刻,说:“总要问问她们,去留随她们自己选。”
“继续瞒着殷争?”尤河问。
魏佳茗垂着眼睛,静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她有些无力地扯了下嘴角:“我还是没瞒住。”
尤河摇摇头,道:“他也有权利知道,毕竟是他的孩子。而且吧,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儿也不怎么样。我猜,现在的殷争只恨自己知道得太迟。”
魏佳茗想了想,问:“你真十六岁?”
“不,我已经一百零六了。”
“哦,我女儿可不能嫁个糟老头。”魏佳茗笑。
魏佳茗赶回殷家的时候,是夜里。开门的家仆看她回来惊得结结巴巴,魏佳茗没看他,问了女儿们现在的住处径直去找女儿。
殷攸和殷络青刚躺下,两姐妹挨着躺着,还没睡着,正在小声说着话。当魏佳茗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们两个愣了一下,才惊喜地跳下床,跑过去扑到魏佳茗怀里。
“娘亲!你没事了!”
“爹爹和二叔这几天一直在找你!”
魏佳茗一踏进殷府,想到那个女人也在这里,心里就一阵厌恶的情绪。她压下这种情绪,含笑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问:“要不要跟娘走?”
“要!”
“去吧,去换衣裳。”
“好!”两个女儿一起应着,转身去穿衣裳。
魏佳茗抱着胳膊靠在桌子上,望着两个套衣服的女儿,想起那一日殷觅棠哭着问是不是不要她了。魏佳茗眉心皱起来,心里也跟着皱起来。
心疼。
算了,若那孩子想跟她走,她便也带着她。
“棠棠呢?她又住在你们祖母那里?”魏佳茗说道大太太的时候,心腹中一阵犯恶。
“嗯。大前天祖母叫她去寺里上香,回来以后就住在祖母那儿没回来过。”
魏佳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或许就算她问殷觅棠愿不愿意跟她走,这孩子也是不愿意的。本来留在这里对她也好。
魏佳茗带着两个女儿往外走,走到庭院中,看着院子一侧的一棵海棠树,停下脚步。
“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魏佳茗的眼前总是浮现殷觅棠满脸泪水的样子。魏佳茗觉得欠这孩子一个怀抱。若今日她带着两个姐姐走,连问都没有问过她,这孩子又要难过了吧?
一阵风吹过,海棠树上的叶子落下来几片。
“你们在这儿等着。”
魏佳茗转身往正屋走去。随着她离正屋越来越近,想起大太太那张脸,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心中的仇恨又开始隐隐燃烧。她强压着这种仇恨闯进大太太屋中。
大太太呆呆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她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如纸。
魏佳茗扫了一眼殷觅棠不在这里,问:“棠棠在哪?”
大太太慢慢抬头看着她,没说话。
魏佳茗转头看向屋子里的小丫鬟。
阿兴身子颤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在、在侧、侧屋……”
魏佳茗转身往侧屋走。
侧屋里没点灯,屋子里很暗。魏佳茗大步走到床榻,床上的被子卷在一起,殷觅棠还想小时候那样喜欢埋在被子里睡觉。魏佳茗有点不忍心将殷觅棠喊醒。
“棠棠?”魏佳茗小声喊了一声。她轻轻扯开被子,脸上瞬间大变。
棉被里根本没有人。
“嗯。大前天祖母叫她去寺里上香,回来以后就住在祖母那儿没回来过。”
魏佳茗猛地站起来,转身走到正屋,冲到长榻前,抓着大太太的衣襟,质问:“棠棠在哪?”
大太太呆呆地望着魏佳茗,像是不认识了她似的。
“我问你话呢!棠棠在哪!”
“嘘——”大太太将食指搭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地说:“你小点声,别把他吵醒了……”
大太太慢慢转动眼珠子,看向魏佳茗身边,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谁?”魏佳茗皱眉。
“你儿子呀!他在睡觉呢!”大太太探手,在虚空中做出抚摸的手势来,“他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呀。他呀,和棠棠一起长大。棠棠长高了多少,他就长高了多少。棠棠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他就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棠棠上课,他也握着毛笔写字哩!写出来的字迹和棠棠一样一样的……”
魏佳茗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太太,她压下心中滔天的恨意,掐着大太太的衣襟收紧,高声质问:“告诉我棠棠在哪!”
大太太忽然就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哭起来:“我都把棠棠送走了,他怎么还阴魂不散啊……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是为了殷家运势!我是为了殷家好!你赶紧走啊!去投胎啊!”
魏佳茗握住腰间的剑柄。
“佳茗,你没事了!”殷争和殷夺跑进来。
魏佳茗松开大太太,转身看向殷争,问:“棠棠在哪?”
“不是在侧屋吗?”殷争看了眼侧屋的方向。
“你是怎么当父亲的!”魏佳茗红着眼睛吼出来。
殷争看了眼不断呓语的大太太,转身往侧屋去。
魏佳茗没等他出来,直接冲出去,去了马厩牵了匹马,出了殷府。
三天了。
三天了!
殷夺很快也骑着马冲出去殷府,殷家的家丁举着火把急匆匆出门寻找。
“母亲,告诉我棠棠在哪儿?”殷争红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母亲。
大太太用手指着殷争,皱眉教育:“你要好好读书,光耀门楣!你总是心软,母亲知道你不忍心,就没告诉你,母亲帮你!母亲什么都能帮你办好!母亲都是为了你……”
殷争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扯开大太太抓着他袖子的手,转身走到外面去。
阿兴跪在外面,身子不停地发抖。
“把那一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殷争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音。
“那天大太太让奴婢在三里亭等着,没让奴婢跟着啊!大太太把四姑娘带去哪儿了,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就放过奴婢吧……”她跪着爬到殷争脚边抱住殷争的腿。
殷争踹开她,疾步往外走。
鄂南这个时节的夜晚很闷热,可是殷争在漆黑的夜里寻找女儿的身影,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黎明前的时候,天地间一片黑暗。他调转马头,疾奔向沈家,将睡梦中的沈休喊醒。
“殷兄,怎么了?”沈休打着哈欠。
“路上再说!”殷争抱拳,顾不得礼节,抓着一身寝衣的沈休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不够,殷家的家仆不够,殷夺手中的御林军不够。殷争还要更多的人去寻找。沈休手中有兵,可没有圣令,绝对不敢在京城有所动作。这个时候宫门大关,是进不了宫的。所以他找来沈休,这个皇帝的亲舅舅来帮忙。
沈休的确有随意进宫的身份,可也是白日。守宫门的人看着沈休皱起眉,这是难为人啊!
“开宫门!”沈休一脚把侍卫踹开。
戚无别一整夜都没睡,一直在躬清殿研读宿国军事资料。
“什么?”戚无别抬头,“调动京中所有兵马。”
戚无别扔下手中的书册,冷着脸,大步往外走。
“陛下……”李中峦抱起戚无别的一件长袍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殷家四姑娘丢了,陛下派出全京兵力寻找,甚至亲自出宫寻找,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惊动了整个京城。
又过了两日,魏佳茗身心疲惫地走在山上。这一片山多水多,她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少座山。虽然整个京城都是官兵,城里城外地搜。可是她自己还是一刻没有休息过,沿着城外一座又一座的山去找。
这两日,她不仅没有休息过,也没有吃过东西。时不时的,她就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日头或是月亮,算算时辰。
“五天了……”
魏佳茗望着西沉的日头,心里也跟着沉下去。
将所有悲观的预测抛开,她坚信她的小女儿没事,咬着牙继续往前走。她手中的长剑随着割着地上的杂草,忽然看见一块布料。
那块粉嫩的布料只有那么一丁点,像是被人故意割下的。
魏佳茗脚步猛地顿住。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她用颤抖的手捡起那块布料,在周围仔细寻找起来。
一大片灌木丛被她劈开,她一眼就看见蜷缩着躺在石头下的小女儿。
宽大的石头延伸出来,下面有一处小小的坑洼,殷觅棠就蜷缩着躺在里面。她双手抱着膝,将自己的身子尽全力藏在石板下面。
“棠棠!”
魏佳茗冲过去,将昏迷的女儿抱在怀里。她不敢想象殷觅棠是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藏在五日,她是迷路了吗?然后疲惫地躲在这里等着人来找她是不是?
“棠棠!”
殷觅棠脸上脏兮兮的,嘴唇皲裂,沉沉昏迷着。魏佳茗拿起匕首,在自己的手背上猛地划了一道,鲜红的血迹从她手背上淌下来,一滴滴滴进殷觅棠嘴里。
“佳茗,你找到棠棠了?”殷争拨开灌木走过来,就看见魏佳茗用自己的血在喂殷觅棠。
殷争急忙奔过去,扭开身上带的水囊来喂昏迷的殷觅棠喝了几口,然后背着她下山。魏佳茗跟在后面,她的手始终搭在殷觅棠的身上。
这一刻,魏佳茗忽然觉得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殷觅棠和殷攸、殷络青一样都是她的命。
宫里的太医全部到了殷府,为殷觅棠诊治。戚无别冷着脸站在屋中盯着床榻上虚弱的殷觅棠。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屋中不管是太医还是婢女、太监都心惊胆战,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就连最亲近的李中峦也不敢上去主动搭话。
回来之后,魏佳茗看着殷觅棠被太医们诊治,便悄声回了房中。她望着微弱的灯火,需要一个人待着。
殷争站在院子里望着庭院里的一棵海棠树,他站在海棠树下站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鸡鸣接二连三地响起,天光大亮。站在海棠树下一夜未动的殷争终于迈开步子,去找魏佳茗。他推开房门,“吱呀”一声的推门声,敲醒了清晨的宁静。
“佳茗……”殷争愕然地望着窗前的魏佳茗。
他在门口站了半天,才艰难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进屋中。他在魏佳茗面前停下来,僵硬地抬手,抚上魏佳茗的头发。
“你的头发……”
清晨温柔的光照进来,照在魏佳茗的白发上。一夜而已,三千青丝尽成雪。
“棠棠醒了吗?”魏佳茗轻声问。
“还没有,陛下一直在里面。”殷争将魏佳茗发间的簪子取下来,如雪长发落下来,软软披在背上。殷争拿起桌上的桃木梳,为魏佳茗慢慢梳理。
“忘记那个孩子吧。没有什么儿子。就当棠棠是我们亲生的孩子。”魏佳茗缓缓闭上眼睛。
“大爷,大奶奶!四姑娘醒过来了!”小丫鬟一边喊着一边往这边跑。
魏佳茗猛地站起来,几日滴水未进,让她一阵眩晕。殷争急忙扶了她一把,她闭上眼睛缓了缓,提脚往隔壁走。
“皇上,你下早朝啦?”殷觅棠歪着头望着床边脸色臭臭的戚无别。
戚无别点了下头:“是。”
“皇上不要太辛苦了。”殷觅棠的身体还很虚弱,声音小小的。
戚无别艰难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丁点笑意。这几日所有的焦灼和担心终于能放下,可是看着殷觅棠苍白的脸色、皲裂的唇,他心里仍旧一阵阵心疼难捱。伴着心疼的还有怒火。这股怒火无处可放,压在心里。
“棠棠!”魏佳茗跑到床边,殷争跟在她身后。
殷觅棠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费力抬起手去摸娘亲的头发。她困惑地皱起眉:“白了……”
魏佳茗眼泪落下,她笑着弯下腰,轻轻抱着小女儿:“娘病了,病气从体内排出去,头发就白了……”
“娘亲的病好了?”
“嗯,好了……”魏佳茗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落在殷觅棠耳侧的枕上。
殷觅棠伸出小手摸着魏佳茗的白头发,她盯着掌心的发白好久好久,虚弱地说:“棠棠没事了,娘亲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