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俞程礼俞程文过来,俞老太太也是这么说:“你年纪不小了,院子里不能总没有主事的人。你二姨的表侄女秀珍,我看了觉得很好。小时候你还抱过她呢。”
俞程礼道:“这怎么行,她才几岁?”
俞老太太板起脸:“老夫知道疼少妻,哪里不好?再说了,别人不嫌你,你倒还嫌她?你青年丧偶,难道真想跟个姨太太过一辈子?”
俞程礼道:“晚晴生了凤业,不如就把她扶正吧,用不着再娶别人。”
俞老太太知道凤笙跟徐晚晴不亲,真让俞程礼扶正徐晚晴,父女感情只怕要断。
“我们家没有把小妾扶正的先例,你要是不顾你爹、你爷爷、祖宗的名声,非要开这个头,就把她扶正吧。”挥挥手,不愿意再说什么了。
凤笙并不觉得这会是门好姻缘。俞程礼对徐晚晴着迷多年,徐晚晴又给他生了儿子,谁嫁进来做太太都不会好过。
不过这事是老太太定的,她不认为俞程礼会反对。
中途因为兴业行的孙掌柜要见她,凤笙先离开了。
她在前厅,跟孙掌柜说收粮的事。
孙掌柜道:“这一个月,川省、东三省的市面上,米价见天涨,如今已经涨到六块大洋一石,就这样还有人抢,跟不要钱似的。您看,咱们该怎么办?收还是不收?”
“收。能收多少是多少,超过九块就停手。”凤笙道。
六块一石的价格,在平时是零售价,看来大米店已经开始抬价了。
而九块大洋一石,差不多就是进口大米的价格了。
好在已经往荷兰的账户上汇了十万银元,让闫学麒直接从美国买米。
“看这天气,今年的米价只会高不会低。不过我担心到时候,保不齐会有洋人往咱们地头上销米。咱们商行一次屯这么多米,要是卖不完,亏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孙掌柜的话里透着隐忧。
凤笙拨弄着算盘,笑道:“做生意哪有不亏本的。就算洋人想压价,也得他们有足够的存粮才行。”
孙掌柜:“也是这个理。”
两人商量了运粮的细节,蒋管家送走孙掌柜,凤笙不愿意管俞程礼后院的事,就兀自回去了。
走出前厅她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贵客,就折回去,跟蒋管家说:“问问张副官客人喜欢吃什么,让天香楼送。老太太那儿,做几个清淡的菜送过去。我一会儿去商行,不用准备我的饭菜。”
蒋管家这儿应下,那边春雁见凤笙终于回来了,便跟她抱怨:“大奶奶,那个余小姐怎么这样,当咱们家是旅店,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吗?还说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怎么连起码的避嫌都不懂?姑爷--”
凤笙朝示意她闭嘴:“她是总长的客人,你什么也别管。我去换件衣服出来。”
“咦?膝盖这儿怎么脏了一块?是他们搬箱子的时候蹭到的吧?”为了“盯紧”余汝盈,春雁一直留在院子里侍候茶水,所以还不知道小库房那场闹剧。
凤笙不愿意多提刚才的事,挑了绣大朵荷花的长裙褂衣穿上。
春雁奇道:“您要出门吗?”
凤笙点点头,这时候张副官敲敲门,说总长请夫人过去。
……
“爸爸毕生的信念,就是想中华有一天不再任人欺凌。可是看如今,虽然已经民国了,世道却似乎还是从前的世道,除了国人多了些时髦的洋玩意,实在看不出有哪里变了……听说两广今年遭了虫害,粮食欠收,只怕又是个灾年……”余汝盈道。
段伯烽沉吟着不说话,但他皱着眉,显然余汝盈刚才一番话,他已经听进去了。
这番话也落进了张副官跟凤笙的耳朵里。
里头段伯烽正在说话,张副官低声跟凤笙道:“汝盈小姐的父亲,是总长在讲武堂时的客座讲习。余老先生一生为民,把总长当作半个儿子培养,余小姐待总长更是亲如兄长。”
凤笙不置可否。
半个儿子,不就是女婿。
她不知道张副官是口误,还是想不到这层意思,又或者,是有意提醒她,别对余汝盈有敌意。
这念头只在心里转了转,就不再令她在意了。
里头不再说话,张副官敲敲开着门,跟段伯烽道:“总长,夫人来了。”
段伯烽说“进来”,对张副官说:“你带汝盈去外面转转。”
张副官领着余汝盈出去,错身而过的时候,余汝盈笑着朝凤笙点点头,对张副官说:“去池塘对面看看吧,我看那儿有个敞间,附近开了很多花。”
张副官为难得脚下一顿,回头看凤笙。
她说的是北面的敞轩,而敞轩在倒座对面,连着正房,主人不在,客人轻易是不能进的。
春雁咬着嘴唇,气得要发火。
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厚着脸皮,在别人家“耀武扬威”的小姐。
春雁转脸看凤笙,凤笙笑道:“余小姐喜欢木莲,前面花园里开了不少。”又对春雁道,“找只竹篮,带把剪刀,你陪余小姐去花园逛逛。”
余汝盈其实是喜欢池塘对面的风景,被凤笙拒绝了,心里不痛快。凤笙让春雁陪她去剪花,才让她觉得舒服了些。
段伯烽是管不到这些小枝小节的,等人走了,对凤笙说:“省城有事等着处理,我打算八号走,你有什么要带的,让底下人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