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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儿瞧着她这般模样,人在孕中,本就易心软心酸,哪里又瞧得了这个?
想着,便又叹道:“人活在世,虽说要活得自在,可也不能不顾家里头。孙喜是个好的,他若孤孤单单一个人,我与爷心里头自也不落忍,可你若跟了她他……要知道,到时,你是可做不成母亲的。”
秋水抬头看着她,满眼的酸楚:“夫人,奴婢做不成母亲,他也是……奴婢只愿老爷夫人开恩,若是能收养个孩子,给他接下香火,秋水定好生照看他们一辈子,绝不反悔!”
暂且应下了这件事儿,只说帮她同小喜子说合,这才让莲蕊进来扶她下去梳洗。人刚出去,王爷便已回了。
打帘进屋,见鸳儿眼圈有些发红,忙走了过来,柔声道:“怎的了?谁惹了你?”
抬了抬头,有些不知该当如何说起,这会子荷衣已然出屋,去正屋摆置碗筷。
见她这般,王爷忙坐到她身边儿,打从怀里取了那鞋面儿:“夫人可是要为夫给孩子画肚兜?”
一见那个,脸上微红了红,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早知是这翻情景,自己哪里会叫莲蕊巴巴跑这么一遭。
见她神色尴尬,王爷轻笑了下凑过去轻声于她耳边道:“不如为夫给夫人画个肚兜的花样子,只穿给爷看的可好?”
见他没正行起来,抬手掐了他下,这才道了赵秋水那事儿。
王爷听了,亦笑了起来:“适才你叫那莲蕊过去时我便疑虑,在窗口正瞧见那丫头打从小喜在的那屋儿出来。那小子出来后自也有些慌乱,被我唬出来了。”
一听那“唬”字,便知这位爷又在吓人了,抿嘴笑了笑,道:“他是何意?”
王爷瞧了瞧鸳儿,轻笑道:“他心里倒也有意,只又怕耽误了人家闺女。既然这是两情相悦的,那……便给他们办了喜事吧。”
“可赵平安家里……”
“我先去同赵平安说,回头你再跟他家里的娘子说说,只说是爷的主意,看他家姑娘乖巧懂事。”说着,抬手拍了拍她那手背,“他家孩子多,虽说有些委屈他家姑娘了,可小喜子是何人他们又不是不知,那可是爷跟前最得用的。等回头再让他们抱养个孩子,便都好了。”说罢,又叹了口气,“早先那张公公在宫里还有个对食呢,只后头跟我出了京,再没见着,听说,早已死在宫里,直到死,也没能再见着一面。”
鸳儿愣了愣,靠着他那胸口,低声道:“张公公……现下可好?王爷,当日非要将他赶走么?”
王爷轻叹了口气:“早先他在宫里跟我时,便是先帝派来盯着我的。后头是因着先帝驾崩,他又一时没同我三皇兄搭上,才只得跟我出了宫的。
“原本,我另遣人北上买房置地之事,便是绕着他的。虽说是跟我了多年的老人,到底不如小喜子他们可信。且又好自作主张,留着他反倒不好。这回这事,一直未曾在他那儿透过信儿,便是怕他一听爷要脱了那大恒心有不甘,再同京中联络。
“只是因他是老人了,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为好,方在那悬着。便是没有那回子的事儿,爷也断不能带他过来。”
鸳儿愣了愣,不再多言,那张公公是个心眼儿多的。要是真让他知道王爷连王府都不要了、名号身份也全抛了,他当真指不定会如何行事呢。
晌午过后,王爷便叫了赵平安过来,跟他说合小喜子欲取他家闺女秋水一事。虽吓了一跳,心中到底已有了些底儿——这些年前,那丫头原就总把她“喜哥哥”挂在嘴边儿,这一回,想来倒是随了她的愿,这丫头正是在主母跟前伺候的,怕是已得了夫人的信儿才叫王爷知道了这事。
回家跟自家媳妇一说,虽说赵平安家的心底为女儿难过,却也知那小喜子为人,只有更疼自家姑娘的,只可惜享不着那人伦大道,旁的,倒都是极好的,哪里又有不答应的理?
两口子忙忙谢过王爷王妃,两处选了吉日,便订在年前过门儿了,那赵秋水便是嫁了,也能因着主母待产进来伺候。
王爷独在墨香轩里头,桌前立着的乃是贴了胡子的小喜子。
挑眼扫了他一眼,王爷哼了一声儿:“莫以为爷不知你那心思,不就是怕他在南边儿出事儿么?”
小喜子干笑了两声儿:“谁让那小子是一同长大的呢……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吧……特别胆小!小子这不也是怕他耽误爷的事儿么……”
王爷又笑了一声儿,摇了摇头:“胆小?爷叫他断后,便是因着他胆小。你等着吧,但凡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的,他肯定头一个转身便跑。”
见王爷说的这般肯定,小喜子方放了半颗心进肚子,知道这位爷绝计不会做那没把握的事儿。只这回回来已三四个月的功夫了,竟还没听着半点儿动静,心里担忧也是有的。
“先莫说他了,过两日爷给你张罗娶媳妇的事。”
听王爷这般说,小喜子不禁苦了脸,低头道:“爷……小的知道您这是关照我们,可……这不是耽误人家么……”
王爷手微顿了顿,挑眼扫了他一眼,又垂眼接着看向桌上那正写的着字:“若非爷府里向不爱用丫头伺候,早两年便应给你们找了对食。如今你情我愿的,又有何不可?你虽非完人,可性子却好。莫说你,便是那几个小子,爷也是要张罗的。”说着,又抬笔写着,待那字通篇写罢,才收笔放到边儿上,直起身子又道,“回头过继个孩子,接了你家的香火便是。”
小喜子张了张口,忍着眼里那股子热,重重点了点头:“多谢爷成全,小的……”
“少说这些妇道人家才挂在嘴边儿的话,回头打听着,哪处若是有那干净人家的孩子多了,养不了的抱来便是。”说着,又笑道,“莫非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你竟不喜欢人家不成?”见他又忙着摇头,这才又道,“日后对自家媳妇心疼些便是了。”
小喜子只顾着点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院儿里传进动静,说是染秋院中已摆好了饭,夫人请爷过去用饭。小喜子这才忙忙抬手先是揉了把鼻子,这才随在王爷身边儿一同出去。
才刚出了门儿,又听前面传信儿,说是小德子等人回了!
这下子本就因着夫人怀身子、小喜子娶媳妇热闹起来的府中更是热闹了三分,小豆子小方子等人得了信儿,一个个忙迎了出去,几个小子险些闹翻了天。
王爷传信儿给了鸳儿,方起身去前面院中书房见小德子并那暗卫等人。
“爷,还好奴才们跑的快,奴才前脚才出了京城,后面就听说城被破了!”先是跪在地上问好报平安,小德子便丢下一个惊天大雷。
王爷微愣,诧异问道:“破了?那新皇呢?”
小德子喘了口气儿,又忙道:“奴才在京中听着信儿,说是南面二王已攻破了通县,奴才记着爷说过‘若觉事不好,怕了,莫管别的,只管跑回来便是’,心里一急,就带人连夜出城。这里才刚出了城,后脚就听说叛军打上来了!要不是奴才们跑的快,哪里还回的来?”
王爷脸色微沉,眉头凝起:“接着说。”
“奴才同暗卫大哥们连夜北上,直跑到一处村中,才又遣人回去打听,那二位王爷攻打进城竟就……就杀了那小皇帝!虽二王同占着那京城,却似还没分出个主副,只那么并立着。听说皇帝死了,周边要么闭锁城池,要么佣兵而起……爷,大恒,乱了!”小德子的声儿有些发颤,可见这一路是担惊受怕跑回来的。
王爷深吸了口气,又长呼了出去,抬眼只盯着窗外,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许久,方又看向小德子:“这一路上辛苦了,你回的倒巧,再过些日子便要给小喜子办喜事了,正赶上喝他的喜酒。”
小德子一愣,随即两眼亮了起来,嘴裂了开来:“爷,这等好事……嘿嘿,奴才……”
王爷淡笑道:“若是能遇上死心塌地赖着你的,爷也给你办了。”
小德子忙忙点头,心里惦记着一会儿出去找小喜子好生取取经。虽说太监娶妻没法子传宗接代,可到底还是个男人,若是孤单着一辈子,任谁心里头也好受不得。
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在,两人能倚靠着过了这一辈子自是好的。只是花钱买个回来总不得一心的,可若是遇上喜欢的了,又怕耽误了旁人。小喜子这事算是巧了,偏就遇上了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
小德子告退,自去找那小喜子取经去了。王爷这里又召了那几个随着的暗卫,问罢情形,便又遣人去南面打听。
虽说已不在其位,亦没想着争天下,可到底不能做那睁眼瞎,总要探听清楚周遭情形才能安然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