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店小二徐徐道了许久, 再次回房, 已是将近两个时辰后了。
夜间气温稍凉,已是入了黄秋。
当下,已经是寅时近末了。
徐哲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是不少已经开始早起收拾的人家。
再次回到房内,徐哲坐至床边, 指触被褥,冰凉无比。
唉。
他叹了一声, 床啊, 这真是个有着魔力的玩意。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
他的身体,仍然保持着自射雕刚刚回来的状态,换言之, 是轻功狂奔千米、继而被苍茫雪色铺天淹没、冰冻了数盏茶、又背着叶枫晚, 行走于无边无尽的银装素裹――走了许久的那个状态。
这般疲惫至极的身体,他却仍是硬撑着精神, 去听店小二絮絮叨叨的念了两个时辰, 只因,他必须了解,这个世界到底产生了什么变化。
疲倦感铺天盖地,将人吞噬。
思及今晚接触的信息颇多,徐哲半撑住头, 只感觉头疼的厉害。
店小二口中所言,在脑中重复不断。
然而,重复着, 重复着,却渐渐换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都想起来了……】
【以前的事……现代的事,西门吹雪那个世界的事,欧阳晚与血衣童子的事……我曾经‘杀了你’的事,我只是‘行舟’时候的事,还有……】
“……好累啊。”…阿晚。
神雕世界的系统是正常的,而在系统的认知中,他和叶枫晚仍然是敌人关系……是以,徐哲绝不敢念出叶枫晚的名字。
而当徐哲不主动在心中默念系统的时候,他的内心活动,系统是无法听到的。
卸去布鞋长靴,没了换衣服的力气,徐哲仰头躺倒在了床上。
他解开后扣的面具,双眼紧闭,纤长的睫毛一动不动,静的像是装饰品的石头。
徐哲的指尖触摸到了自己的额间穴道,时轻时重的揉捏着。
明明……这理应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才对,唯有自身一人的谋划,唯有自身一人去处理伤势,唯有自身一人去做这干那……
阖着眸,徐哲唇边的笑意半甜又苦。
【…唉,疼吧?活该吧?】
【疼疼疼……阿晚你轻点……】
【该!叫你不睡!叫你熬夜!叫你一宿都……】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啊,对,就是这个穴位,力道再重点……嗷不对轻点轻点……呜,故意的!阿晚你…!】
徐哲在额间按捏的手法停下了。
他翻了个身,扯了几下被褥。
身下的被褥,被他拉到了身上。
徐哲躺在冷冰冰的被褥里,边角紧紧的塞在自己的脖颈边。
然后他翻了几下身,明明很困了,却又有些睡不着。
那些让人禁不住想要微笑的声音,又在烦人的吵个不停了。
【唉,阿晚,你怎么总是这么早就上床啊?】
【唔………你猜猜看?】
【猜猜啊………嗯,你先上床,想着做个示范,好叫我也早早的入眠睡了?】
【哼,天气冷了,床下被褥都是冷的,我先进来,把床上捂暖了,你进来不就正好舒坦了?】
徐哲侧了个身,手掌摊平,摸了摸空荡荡的身旁………自然是冷冰冰的。
…这个世界,阿晚的记忆到底还在不在呢。
这个世界,阿晚会在什么时候和他遇上呢。
这个世界………如果阿晚不曾到来,或者仍然失忆……才是最好的吧。
他禁不住有些埋怨的小声道:“唉,都怪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实在太好了,好的……即使只是短短相处了那么一段时间,再次一个人的时候,都有点不适应了……”
系统的声音,好奇的响了起来:【叮,徐公子,你说的这是……】
四下无人,无需在心中呢喃,徐哲出声不耐道:“没叫你,怎么冒出来了?”
系统扭捏道:【系、系统很少看到徐公子这么…这么……这么不一样的时候,心中好奇……】
徐哲在心中低叹了一声,他方才出声道,只是相处了那么一段时间,加之又不能提及叶枫晚……
徐哲只能给系统一个合情合理的人选:“我说的是师父……”
系统恍然大悟,又不免安慰道:【自然,徐公子与黄药师师徒情深,这次回去只是六个时辰,难免徐公子留恋不已了……】
徐哲疲倦道:“好了,我也睡了,别出声了。”
系统不再多做打扰:【是,徐公子请好好休息。】
徐哲不是不急,去更具体的了解这个世界,只是历经世界无数,他早已认知到,何事为重?自然是自身为重。
他太累了。
是以,自然是要睡的。
如此,一觉醒来,已是天地变色,由暗转晴,竟是一觉睡到了申时。
徐哲右掌捂唇,下地穿鞋。
房间的角落,落以支架水盆,内有清水,徐哲简单梳洗,推门而去。
到了下楼,这个时辰,亦是人流稀少的时候。
又是那个店小二,抹布搭在背上,坐角落的木椅上,似睡非睡的,摇摇欲睡。
徐哲走到了他身前:“小二,小二………今日如此疲惫……凌晨时分,真是对不住了。”
店小二猛的点了下脑袋,看清了眼前之人,瞪大眼道:“公…公子!”他的心里登时就是咯噔一下,这个古怪的公子人家,不是又要来找他讲故事了吧?
好在,好在。
徐哲倾身道:“我欲远行,可否为我打包些易保存的干粮,再麻烦跑个腿,给我买两身换洗的里衣青衫?………若是此处有马,再领一匹快马?或是,只为我包些干粮,将此处最好的裁缝店告知我也可。”
小二瞪着徐哲递出的又一把银子,不由狐疑的上下扫了徐哲一圈,搞不懂这个小公子,明明连个包裹都没有,到底是哪里装着这么多银子。
当下的日光,可是比夜时的灯笼烛火亮多了。
青衫如黛,薄唇微翘,哪怕黑底金边之面具将那面容半遮,店小二这般粗人,亦是觉得,这人如果去了面具,定是……定是…………好看到,忘却了男女之分的吧。
…怎么会有长的这么好看的、看着就感觉这么舒坦的人呐,明明人家还戴着半张面具呢。
店小二看得有些痴,不禁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而徐哲也任他打量,唇边的笑意不去,态度温和友好。
店小二小心翼翼的接过银子,心想,以先前相处观之,这公子给了这么多银子,若是剩下了,可都是他的了!可是他看着徐哲的目光又有点奇怪,昨夜光线暗了,还没觉得,但此刻瞧瞧,总觉得面前的小公子有点熟悉……
店小二甩甩脑袋,晃去心中所想,即刻动了身子,忙着打点东西去了。
徐哲找了个靠里的座子,让进店之人难以瞧见他。
昨夜饶是头疼难耐,现下,让小二替他跑腿,也不过是徐哲想再捋捋思绪。
郭芙十岁上下………便是距离英雄大会尚早。
徐哲记不清原著细节,记不清郭芙到底几岁,但至少记得,在郭靖召开英雄大会之时,郭芙绝非是个只有十岁上下的小毛孩子。
这般………时间还不算晚。
既然时日充足,需做何事?
自然,是先将店小二口述的不同之处,自身去验证一番了。
长江太湖,郭靖一家。
夜探皇宫,金宋两国。
……唔,蒙古也需要去外围探探。
以及……那座山林,属于“徐哲”与“婉儿”的“故居”。
至于杨康以及杨过……
……是徐哲最为忧心的,却也是最不需要他前去一探的。
一想到店小二口中的“尚未娶妻有后”,徐哲不禁又感到头疼了。
这头,徐哲规划着,那头,店小二可不敢怠慢,直接跑到了镇中最最好的裁缝店中。
初进门,店小二就吆喝着:“嘿!王家的!王家的!你们店儿最最好的料子做成的青色外衫,还有最最舒服上好的内衫里衣,都给我各自来上两件!哦!还有……还有布鞋、长靴,适合赶路的,也都来上一双吧!”
胖乎乎的裁缝店家出了前台,笑呵呵道:“哎哟!这不是小麻子嘛!替客人买东西啊?最好的?大客官啊?青色的?”
“可不是嘛。”知道行情,也不多给,店小二直接甩了一把银子出去,足够买到上乘货色,趁着王家裁缝去挑衣选鞋的空荡,嘴皮子不讲点什么就不自在,啧啧有声道,“看那气度就是个不一般的,看似是个富家公子,但好像还是个会武功的,一身青衫着是精神好看,脸上还戴了一个黑底金边的面具,但可不是为了遮丑啊,这辈子活到现在,以我看遍江湖不知几载的经历来看呐,那公子哥绝对好看的不得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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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没察觉不对,只觉得自己被质疑了,响亮的拍了声大腿,心中不服,吹鼻子瞪眼道:“当然没看错!那公子我跟你说啊,长的确实好看,就是脑子……脑子有点不灵光,昨日……不不不,今日凌晨到了店里,然后就拉着我说个不停,道自己离开中原多年,现下回来,什么都不了解,他竟然连宋金结盟都不知道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王家裁缝的眼中闪过古怪,意烈律训亩鞑唤讼吕矗退溃骸摆溃强烧媸枪殴郑慵绦怠
店小二继续说了,但说着说着,就不满又急切道:“唉!王家的你别只听故事啊!动作快点,那公子等着走,我拿了衣服还要去买马呢!”
王家裁缝这才又加快了手脚,没一会,就打包了好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递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领过包裹,步伐匆忙的跑了。
背后,注视着店小二大步跑开的背影,王家裁缝揉着下巴的两层赘肉,狐疑喃喃道:“也就是小麻子年轻……”
搁在几年前……不对,十来年前,虽然没放到明面上大肆“通缉”,但是谁人不知,若是遇到了脸戴面具、黑底金边、容貌惊人的青衫女子……不不不,好像是男女皆可,跟当地衙门通报一声,可是重重有赏的啊。
自然,少不了钻小空子,故意和人商量,一人冒充,一人通报的。
但衙门那种地方,又哪里是好骗的?没多久,罚之厉色,也吓退了不少人通报的心思。
然而,若是当真通报,并非刻意串通,哪怕最终寻之非人,赏钱少了,但也不是没有。
小麻子那种孩子,当年也就五、六岁,记不得是正常的,至多有点熟悉。
但换成王家裁缝这种,如今都不惑之年了……
王家裁缝搓了两下手掌。
虽然这些年都消停了,但是也没真的明说,不能去衙门通报的是吧?
有个bug对不起!郭芙是十岁上下,并非十、四五岁(前面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