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见了那么多人,有些害怕,但约摸是因为身边有着熟悉的人,它倒是不曾缩回去,反倒张牙舞爪了起来,小小的一只,看起来颇为可爱。
太渊微自然不会去理会那些窃窃私语的弟子的,只是动作轻柔地伸手压了压那有些不老实的毛狐狸,脸上一片冷冽之色。
小狐狸扒拉着太渊微的手臂,滴溜溜的眼珠子直直看着太渊微。
太渊微居住的地方其实已然是不错的了――毕竟他乃是一介金丹,在这天元宗中也算是中流砥。
灵花异草,金泉倒挂,端得上是一片仙家景色。
白毛狐狸仿佛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新奇的景致,毛绒绒的头转来转去转个不停。太渊微见了,步子便迈得小一些。
小狐狸仿佛感觉到太渊微的用心,轻声叫唤了几下,在他怀里蹭了蹭。
太渊微感觉到了小狐狸的亲近,面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淡漠神色,手指却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小狐狸毛绒绒的耳朵尖。
他周身的气息仿佛都柔和了一瞬,连带着那只狐狸也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
只是这柔和之意不过是出现了一瞬,便是又被那突然出现的红衣修士给打破了。
“渊微师兄。”辛子真眉眼之中含着一丝不耐,脸上一片骄矜傲然之色,红衣飞舞着落到太渊微身前,“你回来了,怎地之前不与我说一声?”
太渊微神色冷然地看着他,将白毛狐狸往怀中压了压,冷声道:“子真师弟。”
辛子真一听这个称呼便是眉头皱紧,怀疑的目光在太渊微身上扫了一圈,语气之中亦是含着一丝惊疑:“你发生了何事?”
竟是突然这般疏离。
辛子真一直都是知道,他的父亲乃是利用他吊着太渊微这个人为他们效力的,他虽是有些看不上太渊微的性子,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到底也是依言行事。
那太渊微乃是由他父亲捡回来的孤儿,虽是资质极好,可人却是有些愚忠,加之又是和他有了口头上的道侣之约,就更是用心卖力了,从不曾这般疏离地对待他。
莫非是此次出去历练,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辛子真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一张艳丽至极的脸庞上全然是桀骜不驯,却又诡异地只叫人觉得他鲜活灿烈,生不出一丝恶感来。
“无事。”太渊微淡淡地应道,足下一动,便是要越过他,往自己洞府行去。
辛子真怎会这般任由他离去,他皱了皱眉,便是陡然出手,檎住了太渊微的肩部:“渊微师兄,你此次历练,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莫非是太渊微与那几人遇上了不成?可是那几人不过是他随心逗弄过的蠢货罢了,太渊微又怎会因此而疏离他呢?
他想得越来越深,手中的力气也是越来越重了。
太渊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股真元便是流转至肩上,力度恰好地将他的手震开:“本尊不知师弟你在说什么。”
辛子真震惊地看着他,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冰寒之意。他握了握手掌,冷笑一声,便是抽出一柄灵剑,抬起下巴斜睨了太渊微一眼,随后运起真元,飞身于那灵剑之上,御剑而去。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点了点白毛狐狸头顶上的那撮小绿毛,眼眸当中一片淡漠之色,仿佛不管辛子真如何反应,他都是不曾放在心上。
呵呵。
毛狐狸扒拉着太渊微的衣襟,顶着被太渊微揉过的一头乱毛伸头往辛子真离去的方向看去,幽绿的眼瞳似是含着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竟是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太渊微将它探出来的头塞回了怀里,随后足下一踏,袍袖翻飞,数百里的路程,他不过是瞬息之间,便是轻巧踏过了。
寒天峰。
太渊微径自掠过了那威压森然的禁制,犹如一点轻雪般落在了一座高大华美的宫殿之前,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真渊殿三字。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三字,随即便是袍袖一挥,一股大力涌去,瞬时便是将那三个字抹得干干净净了。
之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些。
有些不开心。
他又是并指一划,笔走龙蛇般,凛冽的寒光在那平滑的石板之上骤然闪过,那石板之上又是清清楚楚地映出了“寒渊殿”这三个大字。
起名起得很粗暴简单。
白毛狐狸探头看了看,随后又仿佛是觉得索然无味一般嗖地缩回太渊微怀里,舔了舔爪子。
寒渊殿之外亦是覆盖着一层光华流转的禁制,四周更是铺展着几个巨大的阵法,只是略略看一眼,便是叫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那白毛狐狸显然也是对这潜在的危险很是敏锐,此时身上的绒毛便是全部竖立了起来,四只爪子牢牢地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分明是害怕极了的模样,可偏偏又是不肯躲进太渊微的怀里,一边炸着毛一边盯着那座宫殿。
太渊微勾了勾唇,似是笑了笑,却又很快隐去,只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片青叶般的玉坠,散发着玄妙的气息。他从眉心之中抽出了一点本命之火融了进去,用真元凝了一根细细的链子,便是串起来挂到了那只白毛狐狸的脖子上。
“此物可稍微遮挡你的气息。”太渊微点了点它脖子上晃悠的玉坠,“里面有本尊的气息,你可凭此自由出入此处。”
这白毛狐狸乃是纯木之体,除却自行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之外,对别的修士,尤其是精通炼丹之道的修士而言,却又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了。
纯木之体,不仅是天生的单木灵根,血肉之中更是蓄满了精纯的木气,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乃是……一味绝佳的药材。
毛狐狸举起一只爪子碰了碰那个青叶玉坠,随后便是从太渊微怀里跳了下去,迈着步子窜向那座宫殿的大门。
它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前爪在禁制上碰了碰,发现自己可以毫无阻碍地越过这禁制,便兴奋地嘤了一声,又是跑回来,扒拉着太渊微的衣袍,仿佛是在叫他走快些。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随后便是退后了一步。
退后了一步。
白毛狐狸愣住了。
太渊微取出一方帕子,俯身将它抓起来,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它的爪子,才冷着脸放任它扑上自己的肩头。
白毛狐狸自觉十分气势地仰头嘤了一声,探出一只爪子拍了拍太渊微的手臂,太渊微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却是不去理会它,脚步一踏,便是飘入那宫殿之内。
这座大殿在外面看着很是华美精致,只是一进去,里面却是有些空旷,显得有些冷清寥落。
这原是太渊微费了许多心力,花费了许多资源去寻了一名成名已久的炼器大师炼制出来的一座寝宫,乃是上品灵器的品级,是为了日后与辛子真结为道侣之时,将这座宫殿作为聘礼,为辛子真攒些颜面的。
只不过如今都是不用了。
太渊微将那只白毛狐狸顺手放到了白玉做成的桌子上,闭了闭眼,似是想起了些什么,凛冽凌厉的眉眼当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疲惫之色。
他素来都是无心情爱之事,与辛子真之间亦是没有那等男女之情,只是宗主对他有着养育之恩,只要求他与辛子真结为道侣,他虽是只将辛子真视为同门,却也是默认了,只把他当未来道侣般护着。
只是,如今想来,似乎有些太过讽刺了。
辛子真从未是如辛鸿轩所言的那般非他不可,甚至是寻死觅活,而是暗地里……了不少天才,只将他困住秘境当中,设下层层陷阱,最后便是一剑将他捅死。
而辛子真,则是带着满面笑意,依偎在一个男修怀中,似是大仇得报般畅快。
太渊微缓缓地睁开双眼,眼中已是一片平静淡漠之色,仿佛刚才的那丝异样从未曾出现过一般,仍旧是那般的清冷高绝。
“……”白毛狐狸人立而起,将一只爪子搭在他的手上,滴溜溜清透的眼瞳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是在无声地安慰他一般。
太渊微面无表情地戳了戳它的小肚皮,随后便是收回手,将它抱起来,往大殿深处行去。
“本尊寝居。”太渊微指了指其中一扇石门说道,随后又是往前走了几步,“你的。”
他推开门,带着白毛狐狸走了进去。
这里面俱是摆着质地上乘的玉桌、玉椅、玉榻、玉床,看起来有些冰冷得不近人情,倒是和太渊微的气质十分相近了。
毛狐狸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是好奇得不得了,太渊微看了一眼这寝居中与白毛狐狸相比,显得有些太过巨大的摆设,心念一动,它们便是齐齐缩小了一大半,本来布置妥当的房里这样看起来似乎有些怪异,却又是极为适合小小只的毛狐狸了。
“去罢。”太渊微眉目微敛,语气淡漠地朝着它说道。
白毛狐狸很是兴奋,蹭地就在那小玉床小玉榻上滚了几圈,抖擞着一身乱毛嘤嘤嘤地叫。
当真是只蠢狐。太渊微神色冷然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