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韶诗知道她和余芷关系已经传遍公司, 成为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但她向来低调行事, 上楼找老婆得绕大半层楼找个人最少的电梯，走向停车场短短一条几乎没人经过的路也要跟余芷保持距离, 勾勾手都不允许。
余芷明白她来f公司是做设计师, 不是做副总夫人，尊重她的决定。
进入公司以来，谭韶诗经历了不少糟心事, 先被周女士骂的够呛，再有晚宴筹备被当成打杂, 最严重的当属《贵族》项目的时候了，小王和小任仗着自己人脉广、名气大, 给了她不少脸色看。
她只在老婆面前埋怨过几句，每一次都咬着牙好好工作把事情做好，对曾经的苛待是一笑置之, 从来不让余芷出面整人。
这一回，谭韶诗看到无辜的唐雪晴进公司第一天就被泼了盆脏水，瞧着柯姗虚伪的笑脸，可算明白了。
她低调行事, 这些人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谭韶诗直接给余芷打了电话, 让所有人听到了余芷的决定。
童淼淼面无表情，唐雪晴听得一愣一愣，过了会儿回过神，握着童淼淼的手继续可怜兮兮吸鼻子, 柯姗的表情就变化大了，笑容僵硬，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一反常态耍特权。
谭韶诗淡定回望，话是对着余芷说的，眼睛却盯了柯姗不放，“谢谢副总。”
“不用谢，”余芷柔声说，“好好工作吧。”
“好的，再见。”
谭韶诗结束通话，微笑看着柯姗说，“这样可以吗？”
“可以，”柯姗轻咳一声，重新挂起笑容，“事情解决了，打扰大家工作，真是对不起了。”
同事们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说着“没关系”“加油”的客气话，各自散开。
童淼淼拍拍唐雪晴的肩膀，也要松手回自己的位置上。
唐雪晴注意到柯姗望来的目光，软软叫了声“哎”，抓住衣角不让童淼淼走。
“怎么了？”童淼淼轻声问。
唐雪晴没答，抬眼看向走来的柯姗。
“小唐。”柯姗抿抿唇，做出一个诚恳的模样，好声好气跟唐雪晴说，“刚才我太着急，说了不合适的话，真是对不起了。”
“没关系。”唐雪晴小声说着，抬手擦了擦眼角隐约的泪花。
童淼淼从旁边的桌上拿了纸巾递过去。
谭韶诗不忙走开，站在旁边看柯姗做戏。
“这次我也有错，”柯姗看了一眼谭韶诗，目光在她们三人身上巡了一遍，算是给大家都解释了，“我没有带你熟悉流程，就一味的责怪你。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凡事小心注意点，不要再让这样的意外发生了。”
谭韶诗听得直皱眉，在心里暗暗吐槽：
也有错？一起努力？唐雪晴确认了三次清单，你数了一遍发现不见了就急吼吼来骂人，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显然，唐雪晴不怎么喜欢这样的说法，年轻的脸上藏不住情绪，蹙眉抿唇，回应的声音带着点郁闷消极，“好的。”
童淼淼盯着从发难前辈变成体贴姐姐、前后判若两人的柯姗看，一言不发。
两个小姑娘都是闷葫芦，谭韶诗有跟前同事撕逼的经验，看不惯柯姗装无辜，皮笑肉不笑说了句，“问题解决了就好。柯姗，你先把其他表格审核好，交给主管签字，交代一下补表的事情。时间紧，我们总不能把单子全部拖到明天，让副总亲自处理吧。”
她把主管和副总咬了重音，让柯姗的笑越来越尴尬。
“其实没必要麻烦副总。”柯姗干笑说，“主管签不了名，可以让客户签个同意书。我们设置这么复杂的程序，就不希望在客户那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客户不计较，一切就好办了。”
谭韶诗这才明白柯姗打的什么主意。
原来，柯姗应该是打算拖到明天，让她和童淼淼到脾气不咋地的范千薇请求一个同意书的签字，在手续不怎么齐全的情况下把珠宝交出去。
范千薇下单子急，本来对她们是否能完成任务有所怀疑，被告知手续出错，听到签同意书的请求，即使把珠宝拿到手了，满意了，也会对她们有点意见。
柯姗从始至终没打算彻底拦下，想不到碰上了一个暴脾气的她，直接捅到余芷那里去了。
好比斗地主开场，柯姗出了个3，谭韶诗脑子一热，来了个王炸。
谭韶诗倒是一点不后悔。
她捏着王牌，手痒痒，凭什么要为了留几分面子忍住了。
“哦，这样啊。”谭韶诗淡定答，“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就想着尽快解决问题。现在已经麻烦副总了，你就辛苦一点，跟主管打个报告好吗？”
柯姗只能点头微笑，自己到主管那边再领一顿骂了。
“呼。”谭韶诗好不容易打别人脸一次，心有点累，看着柯姗走远终于松了一口气。
“韶诗姐姐。”唐雪晴是个贴心的小可爱，马上递上小饼干说，“谢谢你。”
谭韶诗笑了，“不用谢。”
她接过小饼干，顺便看了一眼童淼淼。
童淼淼依然皱着眉在想事情，坐是坐在唐雪晴身边，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淼淼。”谭韶诗唤了一声。
童淼淼回神，“哎。”
“我等会儿发信息跟师傅说明一下，明天早上就补好表格。”
“好，制作部的师傅上班比较早，我明天七点就来公司把事情办了。”
“我也来。”唐雪晴举手，“让我一起帮忙嘛。”
童淼淼的面上现出了一抹苦笑，“不必。你来了，会给某些人挑刺的机会。“
这话的音量不小，一下子传遍了特别安静的办公室。
不远处，柯姗把手里的表单捏得更紧，头低下去了些。
唐雪晴眨了眨眼，没说话。
谭韶诗看着童淼淼失落的表情，拍拍肩膀给个无言的安慰。
她大概能猜到童淼淼的心情。
被柯姗当备胎，突然间遭到明确无情、撇清关系的拒绝，看着柯姗跟抢走自己客户的小王混在一块……童淼淼的心情并不好受，却从来没有说过柯姗一句不是，维持着疏远的同事关系。
现在，童淼淼看到柯姗这么对唐雪晴，终于失望了。
挑刺。
谭韶诗第一次听到童淼淼把贬义词用在柯姗身上，感觉有点痛快，却也有点担心。她想着要不要跟童淼淼谈一谈，没考虑好，就听到唐雪晴用软糯的鼻音乖巧应声。
“好~那我在家多睡一会儿。”
童淼淼看了一眼唐雪晴无辜的笑脸，抿抿唇，倒是回了个笑，“幼稚。”
“……”
谭韶诗第一次吃到童淼淼和唐雪晴的狗粮，默默遁走。
下了班，谭韶诗不去打扰去吃饭压惊的两个小姑娘，上楼去找余芷。她做好被亲亲抱抱的准备才进了门，却没被粘乎乎的老婆缠上，抬眼一瞧，见到极少见的画面。
余芷坐在办公桌后，姿态随意，唇角含笑，指头在扶手上打出不紧不慢的节拍。
谭韶诗愣了一愣，而后觉得余芷这样挺有霸道总裁的范儿。
她也不反感做个小媳妇，主动迎上去，“老婆~我想你了~”
余芷这才转了转椅子让她坐到怀里，环上腰际轻抚脊背，稍稍一按就让她身子前倾贴了上来。
谭韶诗吓了一跳，按住余芷的肩膀坐稳了。
余芷蹭蹭她的鼻尖，“怎么想了？”
谭韶诗由不会说情话的自知之明，捧起余芷的脸，落下一串细密轻柔的啄吻。
余芷轻笑一声，“真乖。”
“今天多亏你了。”谭韶诗吐槽，“柯姗一直揪着缺少的表格不放，唐同学都要哭了。”
余芷摸摸她的头，“柯姗太过分了。”
“其实她只是想拖到明天早上，”谭韶诗想到自己不熟悉公司规定，直接找上余芷还觉得有些不安，“我太着急了，一下子就打给你……会不会有麻烦啊？”
余芷轻哼，“确实没有副总管这些事的先例。”
“真的吗？”谭韶诗更不安了，把余芷抱得更紧，“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余芷亲了亲她凑上来的唇瓣，“不用怕，公司也没有我这个年纪直接进公司做副总的先例，我还不是坐在这里，抱着自己的老婆聊天吗？”
“……”谭韶诗没好气拍了余芷一下，“不要吓我。”
余芷唇角微扬，“有意思。”
“哼。”
“对了，你今天怎么冲动了一次？”余芷问，“以你的性格，不该拖到最后一刻才找我吗？”
谭韶诗不同意了，“哪有，我上次就用《贵族》项目麻烦你了。”
“嗯，在你总结了几十页资料之后。”
“……”谭韶诗尴尬轻咳，“这次情况不一样嘛。范千薇是我们能不能打响名声的关键人物，我不想让她的单子出一点错。”
余芷挑眉，“仅仅因为这个？”
谭韶诗想了一想，“还能有什么。”
“护犊子。”
谭韶诗处于奔三的敏感阶段，恼了，“我才没有把唐同学当女儿呢！”
余芷敛笑瞧她，“那是什么？”
谭韶诗心里一咯噔，想了想醋王酸起来的后果，还是不要面子了。
“顶多是……女婿？”
——
谭韶诗不想让童淼淼一个人起早奔波，调了六点半的闹钟，听到声音就麻利掀被子起床，
余芷也醒了，挪过来抱着她不放，“去哪里？”
“公司，我要去补表格。”谭韶诗给余芷盖回了被子，“你再睡会儿。”
“不，我一起去。”余芷坐了起来。
“不用。”谭韶诗觉得过意不去，“你昨天看文件这么晚，还是多睡一下吧。”
“没你睡不着。”余芷搬出了两个不容拒绝的理由，“而且我不是要签名吗？”
谭韶诗说不过余芷，点了点头。
到了公司，她们和童淼淼会合，师傅看到了她发的信息，晚上没回复，却也配合地早早来上班，第一时间给她们重新填写。
“怎么丢的？”师傅一边写一边问。
谭韶诗不好说，童淼淼也沉默以对。
余芷倒是耿直，“助理交接弄丢的，”
“哦。”师傅直摇头，“心思不在工作上，当然不注意了。”
余芷起了兴致，细细问师傅，“怎么说？”
“她经常在那里打电话。”师傅指了指制作部外边少人经过的走廊，“好像跟什么记者说话，请人家在拍卖会多拍几张，还说……情侣是热点？”
拍卖会，情侣，热点。
分明是小王和邓烁雨买通记者，要在拍卖会上出风头了。
谭韶诗咬咬唇。
她还是有点在意的。
范千薇在业内的影响能力确实很强，但本人行事低调，最不喜欢在媒体面前露面。邓烁雨本身是个公众人物，喜欢被拍，这段时间频频上热搜在大众面前混了个眼熟，要是这一次真的趁热追击占据了头条，能为小王吸引不少潜在的客户。
口碑无法用数据表示，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热搜和头条却是实打实的，数据放在那里，能给公司子品牌干出名堂的自信。
余芷看她不高兴，开口说，“我家好像有请柬，请个假一起去？”
“算了吧。”谭韶诗因为工作忙和时间不合适，一直没能跟着余芷回家见家长，还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麻烦余家的人，“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师傅听到这话，冷不丁问了句，“你们想去那个拍卖会？我这有请柬啊。”
“……”谭韶诗没想到整天在工作室里混的师傅有这种名流富豪才拿得到的请柬，懵了懵，“您有请柬？”
“当然了，你也不问问那些收藏家的破损藏品是谁修的。”师傅打开抽屉，翻出两个信封放在桌上，“有两份请柬，一个主办人发的，一个赞助人发的，想去就去。”
谭韶诗惊呆了，用一种看世外高人的眼神看着师傅。
余芷反应挺快，双手拿起信封，一封给了童淼淼，一封捏在手里，柔柔撒了个娇。
“老婆，带我一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