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漫天遍野的花色, 坠落了一曲红尘, 卷来了极美的晨光。鲶尾藤四郎捧着一朵不知道叫什么的野花,在绿意朦胧的梦中四处游荡,他身上不是众人熟悉的西洋军装,而是颇为和风的便服, 恰应了此刻风雅的场景。
黑色长发的少年脸上是无忧的笑容, 双眼似是被这美景吸引,带着轻巧的步伐向着不知名的前路走去。时间的流速仿佛很慢,但又异常的迅速,只是眨眼间,原本满眼的绿意变成了金黄的银杏。
杏叶洒落满地, 鲶尾听见有人在身后呼唤着他的名字, 回头便看见了梦中同样身着便服的骨喰藤四郎。
他想要对着自己最亲密的兄弟展示自己刚摘的花,未曾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花朵不该是这个季节该有的。带着满腔的见到对方的欣喜, 鲶尾快步向着眼前发丝银白的少年赶去。
——风, 大了起来。
骨喰藤四郎的身影被狂风卷来的金色杏叶遮挡得隐隐约约不可见了, 鲶尾也并未停下脚步。
风大得似乎要卷起整个梦境, 振袖碎布挡住了他的视野。
等那碎布带着火星飘离他的视线, 染红记忆的火焰便在那一瞬蔓延开来。
烧断的房梁, 泛着焦黑气息的尸体,地狱一般的场景,将片刻前温暖的梦境砸碎, 流出刻在灵魂深处的痛。
似乎不明白为何一瞬间转变了场景, 鲶尾一点点跨过断断续续的记忆, 有声音说着让他不要过去,但他固执地不听从,反而加快了脚步。
他跨过烧毁的住宅,小心翼翼地走向被火焰所束缚的那片阁楼。高温与令人窒息的浓烟笼罩整个世界,他感到一阵胸闷,每走一步时就连呼吸也是滚烫难耐,心跳得厉害,却是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火焰似乎灼烧了他的心肺,每一片肌肤都起了水泡与焦糊,鲶尾将目光投向室内,却突然感到一股凉气从脚蔓延到头顶。
头发是月光一般银白的少年被笼罩在火光中,刀身被高温熔成铁水一滴滴落下,而他身旁,面容相似的黑发少年生死不知,同样损毁严重的刀柄依稀能看出和鲶尾藤四郎腰上的那把是如出一辙。
‘火焰,烧毁了我的一切。’
在从梦里惊醒时,鲶尾好像恍惚听到了有谁这么说道。
黑发的胁差猛地坐起身,右手死死捏紧胸口位置的布料。他低着头,原本清澈干净、几乎一直以来都带着轻松愉快的大眼睛里染上了让人陌生的阴霾。鲶尾的面色惨白,额角泌出的冷汗汇聚成一滴从脸上滑落,在纯色的布料上渲染开痕迹。
他尽全力地克制住自己过于沉重的喘息,不愿意惊扰到任何人。只是终于将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后,鲶尾才忽的意识到,太安静了。
他和骨喰是住在一间屋子的,大正时代已近吸收了不少西方国家的东西,最为明显的就是蝶屋里取代了榻榻米的宿舍床。不过,比起现在对所有人来说都很新鲜的事物,双子还是更习惯传统一些的。
所以此刻,双子的床铺是连在一起的,如若往常,别说鲶尾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了,只要稍稍的不对劲,作为双子的银发胁差就会警醒地睁开眼做起防备的动作。
鲶尾看过去,没有烛光的映照,胁差仅次于短刀的侦查也足够他在这黑夜中看清一切。他的脸上并没有染上意外的情感,反倒有着一种——让人悲伤的了然。
香奈惠小姐的动作很快,在双子吃完饭后,就交给了鲶尾一壶特质的熏香,说是有些剑士对于药物的抗性太好,经常会被身上伤口的疼痛扰地睡不好觉无法休息。
而且比起单纯的药,有时候这种可以促进睡眠的熏香,更能安抚病人的精神。
在简单的感谢过后,鲶尾对骨喰的解释则是‘因为在香奈惠小姐身边闻到过,觉得很有趣,就问她借来玩。’
鲶尾不太清楚付丧神的身体和人类不同的地方,到底是按着什么规律来的。普通的药物对付丧神的身体完全无用,甚至不用什么新陈代谢——毕竟你把安眠药倒在一把刀上,你能奢望那把刀睡着吗?
但是熏香这种存在,仅仅只带着安抚的效用,却可以对拥有了人类身体的付丧神产生细微的作用。这就像是付丧神的身体像是人类一样可以尝到味道一样,物理上并没有什么效用——毕竟付丧神需求的是灵力。这是一种对精神层面上的享受。
结果没有成功让骨喰脱离噩梦的惊扰,反倒是把一直好好的鲶尾同样带进了那名为火焰的梦魇。
鲶尾大概能明白这是为什么。付丧神的身体和审神者的灵魂高度重合,最初没什么迹象,但是时间流逝,与付丧神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这种属于身体上的记忆,就会自然的出现在审神者的身上。
尤其是——双子这种失去过记忆的存在,他们最初是完全空白的,对于一切都是心理潜意识的阴影。这就比任何付丧神更加地会影响到审神者了。
而前段时间,因为鲶尾并没有骨喰那么在意失去的记忆,所以在骨喰第一次做噩梦(被影响)的时候,就直接被身侧兄弟的动静惊醒。然后一直是浅层的睡眠,时刻关注着骨喰的状况。
反倒是今天,因为熏香的缘故,把近乎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的鲶尾也带进了这让人无力改变的梦境里。
鲶尾伸手擦了擦骨喰脸上的冷汗,虽是双子,但骨喰的睡姿一直比鲶尾乖得根本没有可比性。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骨喰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可是比起这种一动不动的承受,鲶尾倒是更愿意看到骨喰的拒绝。现在这样……鲶尾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脸上带上和他不太搭调的苦笑,双子中黑发的那位重新钻进了被窝里——并不是自己的那个。
像是熊抱一样,鲶尾死死地抱住了骨喰,物理性质地把深陷梦魇的骨喰抱醒了。
——骨喰一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有什么死死压在胸口的噩梦,但是每当醒来时,一切都会消失,就像是记忆一样,怎么也抓不住。
每次在清晨睁开眼,都会看到自己的双子兄弟在一边不着调的笑着,然后戳着他的脸玩。听着他说“兄弟你睡得太死啦——天早就亮了”的时候,又觉得有什么忽的被卸下,带上了几分属于日常的轻松,陪着自己的兄弟一起闹腾,然后在某些时候阻拦下对方的新点子。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就算没有记忆…就算没有昨天…也一定会有办法的。或许这就是兄弟带给他的想法。
而这一次,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噩梦。
直直躺在榻榻米上的床铺里,银白发色的少年愣愣地睁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然后才艰难地侧过脑袋,看向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带着轻微的打鼾声音,脸上带着无虑笑容、甚至还在流口水的——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自家兄弟。
任谁在睡着的时候被这么抱着,谁不会觉得胸口发闷,难以呼吸啊!
骨喰试探性地动了两下,想要脱离这艰难的处境,结果鲶尾就像感受到了什么,有了清醒的预兆。向来好脾气的银发胁差立刻就停下了动作,看着差点就醒来的鲶尾重新进入睡眠,这才松了口气。
骨喰没法,只能就顺着对方此刻的动作,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而不知道为什么,骨喰觉得自己压在自己胸口处的沉重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受,反倒还带着几分无法理解的轻松。
时刻注意着身侧人的呼吸,鲶尾渐渐放缓自己手中的力气。确定对方呼吸平稳重新睡着了,鲶尾才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骨喰脸上难得一见的平静,不由得放松下来。
这一次,没准能做个好梦呢。他这么想到。
*****
第二天。
“哈啊——”鲶尾伸着懒腰,坐在床上对上面色平静又沉稳的自家兄弟,脸上带着往常的笑容,“今天你起得很早呢!兄弟。”
说完,鲶尾就自顾自地从骨喰的被窝里爬出来,去整理自己那床一晚上都被主人忽视的冰冷冷的床铺,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有哪里不对。
骨喰张了张嘴,但是看着鲶尾脸上从未消失的笑容,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简单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算了,随他喜欢吧。骨喰这么想着。
换上制服,两人去洗脸的时候刚好遇到早就在外刚放飞了乌鸦的香奈惠,香奈惠看着发型还有点凌乱的双子,温和地开口,“昨晚睡得怎么样?”
鲶尾立刻举起手,像是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兴高采烈的,“很棒哦!我还梦见了和兄弟去钓鱼,然后钓到了一只超级超级超级大的鲶鱼!一只手都抱不住呢!”
骨喰:“……”
鲶尾:“咦?兄弟你怎么不说话?……等等!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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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那部分的梦境!是梓梓帮忙的!超爱她呜呜呜我一点也写不来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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