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来氏、朱氏先后被血洗,来氏折损近三分之一,朱氏却是更惨,折损过半,而之后损失伤亡才轮到宗室、樊氏等皇亲国戚,接着才是著族大姓和新贵们,凡是豪强大族富贵人家几乎无人幸免。
消息到了洛阳,满朝皆惊,朱祐当场就气绝昏了过去,来由等亦是急红了眼,刘秀脑子空了半刻钟,便是迅速征调司隶州万余兵士由铫期、陈俊以及出事伊始被迅速召回的邓晨率兵回救南阳,此次不再想着能诏安暴民们,而是血腥镇压,继而又征调青州兵力作为后援,如此迅速调齐兵力也让朝臣百官们心下微凉,这分明就是早有准备的,只是南阳豪强不肯退让、和皇帝较量憋着劲,才到了如今地步,是他们咎由自取,也是皇帝见死不救!
就在刘秀下诏封朱祐死于暴|乱之下的父亲为侯,追谥来十九父亲为侯,让其弟为黄门侍郎,让众人以为他还会继续大肆安抚南阳众家之后,却是又传来了让他们瞠目的消息,南阳这场暴|乱最大的带头人,姓阴名顺,乃是阴识沦落隐藏在民间的庶弟,早先年间他跟在阴就身边鞍前马后四处招摇,是以很多南阳世家的人都还认识他。
这么一说,大家方恍然大悟,难怪是来氏、朱氏损失最重,这两家可是都和阴家有着灭族大仇的!也就又明白了,为何邓家损失最轻,邓晨一系还可以说因着邓奉当日为他们出头送了命、那些普通百姓心中感念于他而手下留情,而邓禹一系呢,不过是死了几个世仆,难道是因为他们家风好?别逗了,樊侯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他家都没能幸免人命伤亡,何况邓家!不过是因为邓禹与阴识最为亲厚,于阴家落败后更是不曾落井下石,更是肯照料阴家最后的遗孤,于阴顺而言,这是天大恩情,他以义名兴兵,自是拼命也会保全邓禹一系安全的。
而这场暴|乱,是豪强与百姓的争夺,亦是南阳世家内部的争斗所致,那阴顺也是打着阴字大旗,毫不隐晦的扬言就是给他阴家一族报仇,欠了他家的统统都该死!
而朱祐清醒后听的仔细消息,二话没说,抱着几十个牌位跪到了洛阳宫前,求皇帝给他们做主,不能明说邓禹等人是报复他背弃南阳集团投靠皇帝,而是摆出光明正大的理由,邓禹大军明明已经到了南阳,甚至接到了郡宛朱氏族人的求救却是迟缓发兵,致使朱氏一门和郡宛三家著族伤亡甚重,致使首恶阴顺逃脱,这就是延误军机之罪,理当严处!
随即便是有人出言为邓禹等人辩护,当日是落了秋雨、道路难行,才使大军行军缓慢,绝非他们有意迟援,且盗匪们甚是分散,出其不意,又怎能怪他们救助不利!
明显对他这个“南阳叛徒”,那些人是恨之入骨、绝不留情面的,朱祐不善言辞,憋得面红耳赤,甚是尊崇儒学的他第一次君子动了手,在大殿上轮着拳头猛捶那口若悬河之人,那人两拳被打的脑袋冒血,被众人救下拉开。
刘秀看着这出闹剧,虚弱地起身大声喊停,朱祐却是大哭着跪拜于殿下,“是臣失仪无状,然我朱氏三十四条性命死的何其凄惨,为何邓氏无一族人伤亡?为何阴顺贼人能在大军重重包围之下逃脱?臣实是不服啊,陛下!”
最终朱祐因着“哀伤过度“被扶着下了殿归府,而邓家于阴顺暗中有勾结的传言也在此时传到了洛阳的大街小巷。
随着两路大军的先后赶至,盗匪乱民们被慢慢血腥镇压,正常暴|乱也慢慢趋于平静,为首几人除了阴顺其余皆落网被斩、灭全族,而他的出逃,也让南阳世家对着邓禹越发不满。他们皆是损失惨重,而邓家却是没有伤一族人,本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心里极度不平衡,如今他们恨不得食其肉的阴顺便是在邓禹心腹手连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连他们都不禁暗想邓禹这是什么意思了!
邓家祖宅,朱氏族长带着剩下的青壮之士,披麻戴孝抬着棺椁,堵着他家大门要他们交出阴顺,先时只有他们一家,后来却是越聚越多,都是大军到后,来不及救出才出了事的人家,他们只能暂时把这口怨气找到这个出口,毕竟不是陛下不发兵,是他们这些大人物拿小人物的性命当赌注、筹码,拖着不肯带兵,而且,要不是那几个大族互相争斗,他们也不必受这池鱼之殃,人死了可就再活不回来了。
反正那些陛下追谥的侯位、封的一个个高官、安抚给出的厚禄,他们原本也就是不奢望的,如今土地也不必归还了,奴仆还是他们的,族人在陇西征战的该得的军功也给了,陛下连发数名天使来南阳安抚,还派了其姐夫邓晨、亲侄子刘章回乡安慰受损的人家,陛下自己也是为着南阳父老忧心病重、食不下咽、日日伤叹、恨不能代替父老受罪,还要怎样?只求车裂、凌迟了罪魁祸首罢了,偏生还让他跑了,那怎能不让他们有怨气?
来家人看着在邓家前面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熟人们,默默的关紧了大门。本就是他们当日算计了阴家,全天下人都知晓,如今是得了报应了,他们有脸去怨谁?那些人没再得了想要的东西之后便翻转过头来怨他们家招来盗匪就不错了,因着阴家反叛之事,让他们也知晓了,邓家这个暗中盟友可是不光和自己家联盟的,如今让他家顶了罪去,就别怪他们不想惹火上身、不讲情面了!来家众人得了死后殊荣,活着的得了厚赏实惠,来十九已经晋位贵人,来歙继续受重用、看意思是必然会继续跟着南征的,再没了邓家……那来家就彻底成了南阳除了宗室的第一世家了,以后,自是不缺新的盟友。
……
几位将军凯旋回洛阳,心细之人却是发现少了铫期、陈俊的身影,打听一下才知,被陛下特特留在南阳,“保护”乡亲父老,免再受乱民之苦,那青州的万余兵士自是也顺道留在了南阳。
而跟着大军回来了的还有几位刘秀叔伯辈的南阳宗室代表,刘秀是苦苦撑着病体依着家礼见了他们,泪洒当场,“是秀对不住南阳父老,对不住族中亲眷啊!吾当亲征剿贼的,奈何这身子甚不争气,是秀对不住各位叔伯啊!”
洛阳人皆知,陛下本欲亲征,然才到了城门边被抬了回来,急招御医,本来从长公主逝世就伤心过度、病着的身体再受不得折腾,这才让他将领兵出征。
“文叔自来性情宽厚,吾等又怎会不知?”特么的,装什么装,谁不知道谁啊,要不是你想把王莽都没有从他们手里抢走的东西抢走,至于到了今天嘛,然都是说的哀然凄婉,又理解皇帝苦衷,这一次毕竟刘秀是服软了,他们也不再纠缠,再敢有下一次,那就见真章吧,南阳之地,最根深蒂固的姓氏,可是姓刘的,且,不止你刘秀一人。
郭圣通看着面前这些人,等着他们行了礼,自己也一一行了家里,每到一人前面,都是牢牢记住他们这些人的面孔,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见全了这些人,这些有参与将她和儿子推上死路的人!
那些人离近了看着郭圣通,心下也是阴沉,传言都是真的,这样美貌的妇人,也难怪能得了文叔青睐,他终是找到了想找的女人。再看着一旁的太子刘疆,那样子和刘秀幼时竟是像了九分,他是否也会和刘秀一样?
一一见过众位皇子,看着小小年纪已是不凡的刘阳,众人心中皆是默默一叹,可惜了,如今又出了阴顺之事,阴采女也被连带着彻底被贬为庶人,阴家在南阳的祖坟都被气愤的众人刨了,有着这样的外家。他是不能反身了。来氏,南阳,必须要有自己的皇子。
在这些人来之前,刘得一行人行馆被烧,死了北地宗室三名子弟之事也让洛阳惶惶了几日,皇帝、皇后亲自前往探望,郭家、耿家都被派出来安抚,刘秀拖着病体,知道这事是拖不过的,很快就查出了元凶,便连着北地天使被袭之事也有了结果,然刘秀又亲见了刘得一次,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刘得出宫却是不提处置元凶之事,尽力安抚同行人,却也没有得到离开的诏书,依然在洛阳被好生招待。
直到大军回还洛阳,刘秀才突的下诏昭示天下天使死因,却是同往的副使邓隆于正使有私仇、勾结当地同乡的官员、强盗暗害了正使,证据确凿,按律问罪;劫杀真定使者的首恶之人是镇守冀州的一名都尉所为,这人自是出身南阳;于真定王世子行馆纵火之人,却是高密侯邓禹之妹婿陈容所派,同时朝堂之上弹劾高密侯延误军机、失职,部下私自放走首恶盗匪阴顺的声音骤起。
一场南北势力大战、外加一场动|乱结束,总要有人得利有人失利,也要有人顶缸、牺牲。南阳绝大多人损了家人然也守住了利益,得了皇帝让步,得了官爵厚禄,自是不再逼着刘秀,也不再管已经跑断了腿却是里外不是人、必须为这场利益争执引起的动乱做出牺牲的邓家,谁让他的谋划不精,没能灭了真定王府、没能趁着这么好的机会踩下河北出身的皇后呢,还被人查了出来,自是怨不得别人,谁在往前凑谁就是说不清楚的同谋啊!他们不会落井下石,自是也不会出面再惹退让了、又急需安抚河北势力的皇帝的。
刘得带着刘秀赐下的大批珍宝金银,带着给他儿子赐婚樊侯孙女的赐婚,以及身后落地的数颗人头回了真定;南阳宗室得了刘秀保证,看着来十九被封贵人,也回了南阳;耿家耿弇的三个弟弟被封中郎将等职;郭家郭况晋侍中;来家更是得了尊荣和军中势力,唯有邓氏一族本先是未死一族人,最后却是赔了面子也赔了里子,生生做了牺牲之人。
广德殿本是还病重休养中的刘秀此时却是没有一丝病态,看着手上的密报发呆,刘赐,阴顺,那他不知道的还有多少?这次可以,早从刘赐那里知道阴顺之事,立了这么一个“血海深仇”的大敌在那些人面前,吸引最恶毒的目光和最深的咒怨,铤而走险,总算平复了两地势力争端,也试探了态度,那下次呢?再看床头盒子中这些年收集的一切,满眼都是不甘,他要做之事从未办不到过,以后也会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好,十分感谢现在还在看文、留言的读者们,余波会尽力坚持日更
还是无法双更了,抱歉,会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