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恭迎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刘秀听着这正统的称呼、看着一大一小恭敬却有些淡漠的脸,微笑凝在了嘴边,欢喜雀跃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去。
“平身”
郭圣通如往常一样亲自伺候刘秀用茶,随即带着淡淡微笑坐在旁边不语。刘秀见她这样,心中明镜似的她所为何事,有心想解释一番,但又想他不过是一刹那的怀疑,后来皆不疑她所为,且他最直接明了的情绪现在也只在她一人面前显示而已,她,怎就不明白?
“疆儿,给阿爹看看你写的字”刘秀笑着招呼儿子过来。
刘疆虽小也感觉出了这段时间长秋宫的气氛诡异,而且他阿爹有些日子没来看他了,心里低落,本是天天盼着父亲过来的,却总不见他来,听身边人讲到是为了那个阴贵人生的小妹妹没了,到底是出生在皇家,虽小也明白几分阿爹和父皇终是不同的。见着父亲招呼他,虽是高兴,可还是瞟了一眼母亲,见她也在笑着,便欢喜的跑了过去,把绢帛呈上。
刘秀看了一眼表情笑容丝毫没有改变的妻子,心里越发沉闷,他到希望她和以前不高兴时一样发发脾气、撒撒娇就罢了呢,复又把眼神放到欢喜的儿子身上。
“不错,疆儿有进步了”又对妻子说道“通儿教的甚好“
“谢陛下夸奖,妾不敢居功”郭圣通躬身回作答,这回刘秀连脸色都沉了几分,但还是忍住了,又问着刘疆进来都学了什么,笑着给他指点字体,熬着时间到一起用膳。
食不言,寝不语,郭圣通依然给夫君儿子添汤布菜,很是贤妻良母的样子,刘疆能和父母一起用膳很是欢喜,刘秀却是吃的颇有几分食不知味,现在才意识到那一刻的怀疑让妻子伤的很深,脑中不断浮现出那日她失望伤心而又倔强离去的神情,自己也不气了,觉得还是好生安抚比较好,这几年相处,他也知道妻子是个挺倔的小妮子,而且妻子跟着他担惊受怕、又是受了不少委屈,是他不该不信任她的,只坐在这个位子久了,他已经慢慢的不知道完全信任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
“阿爹安,阿娘安”刘疆一晚上都缠着刘秀讲这讲那的,困得不行了才肯行礼下去休息。
送走儿子,内殿再无别人,刘秀瞄了一眼撑着腰要站起来的妻子,赶紧凑过去扶着,“通儿当心些”
“谢陛下”
刘秀闷了半刻才道“咱们是夫妻,通儿不要和我这般客气”又摸着妻子肚腹,赶着说着“孩儿近来乖不乖啊?呵呵,通儿,他动了呢”扯西扯东还是不肯拉下脸来切入正题。
郭圣通直愣愣地盯着他,盯得刘秀眼神都想闪躲,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时辰晚了,我让人服侍你我沐浴休息,通儿不能累着,来……”
“为何你就是不肯信我”
幽幽的带着几分凄凉的声音打断了刘秀的话语,刘秀也愣住了,张着嘴想说什么敷衍安抚的话,可对上妻子凄婉的眼神说不出口了,他曾无数次说过她是他的妻子、他信任她会善待孩子和宫妃,他曾很多次的发誓立诺说过心里唯有她一人、不会因着任何人任何事伤了他们之间的情意,然这些都在那一刹那的怀疑眼神中变成了讽刺,变得不堪一击,刘秀心里在清楚不过。
当本能的怀疑过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妻子会是这样的反应,在他面前,她的喜恶爱恨都是一目了然、从不遮掩,她对他的情意从真定郭府那个白雪覆盖的亭子起就已经定下、如同火焰一般炽热真挚,而他从一开始便含着欺瞒、含着虚应,他努力过,可是那样的男女情意他这样的人付不起,退缩过,想着转移,可是每次看着长秋宫中等着他归来的昏黄灯光,他又不甘心,他也是血肉之躯,少时年华除了埋在心底的鸿鹄之志也有对那书中儿女绵绵痴情的向往,只是后来都被光复汉室江山、做天下之主的大志掩住了,只能每每虚应,越虚应越愧疚,越愧疚越虚应……
“为何你总是不肯信我”
郭圣通幽幽的又问了一遍,透过眼前人仿佛想穿越时空、穿透阴阳问着上一世那个一眼定情、爱了一生的夫君,我真的没有苛待你的后宫,真的没有亏待你的儿女,更没有害死你的刘衡、逼着阴丽华去住什么行宫,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
“我,通儿,我没有,我不知道……”刘秀对着那双凄迷的眼睛忽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文叔,我有些累了”郭圣通闭眼轻声说着,睁开眼不复凄迷但带了几分泪意,“夏热酷暑难耐,妾想求陛下恩准暂往行宫避暑”
刘秀看着妻子良久才有些艰难的道“好”,这样或许也好,现在再让他说些骗她的违心话,他说不出来了,他也要时间想想了,“明日让她们收拾一下,后日我派人送你去,疆儿,也随了你去吧”
见着妻子这次终于没有再说谢,刘秀松了一口气,“通儿早些睡吧,我还有政务要处理”
郭圣通起身恭送他离开,望着夜空中几只萤虫飞过方回到内室休息,只是过了三更才渐渐睡去。
刘秀回首长秋宫,灯光依然,在夏夜的明亮星空下显得有几分飘渺,耳边能听到苑中虫鸣鸟啼的声音,忽的有几分想念南阳乡间的老宅,“去广德殿”
郭圣通带着儿子去了洛阳北面的行宫,刘秀没有去送,派了大批甲士护卫、宫婢、御医厨娘们跟随伺候。
耿弇大败延岑,耿况、耿舒父子抗衡彭宠,岑彭大败秦丰。
刘秀发诏书减刑释放一些囚徒免其为奴。
一日的忙碌结束,刘秀脚步下意识的便朝长秋宫走去,走到一半方想起来妻子儿子都已经去了行宫几日了,刹住脚,哦,好像是有八日了,有些烦躁的又要回广德殿,却见着一队宫婢拥着两个宫人打扮的少女往这边而来。
“妾叩见陛下”
“平身”刘秀沉声吐了两个字,看了一眼这两个宫人,姓什么他不记得了。
两个少女打扮的亮丽温婉,万般温柔的道谢起身,夕阳下照的佳人脸上都带了几分红晕,眉目含情的侧立一旁,姣好的面容和身姿却是一览无余。
刘秀心里哼了一声,转身走人,这已经是第几批了,他都懒得记了,透着热气的宫道更加让人烦躁。
第三日,刘秀动身巡怀县。
玉堂殿,阴丽华再次用过了针灸和汤药,两眼无神的由江梅服侍着躺下,是她自己放弃了女儿,现在闭上眼便是和那日一样的梦境,一遍一遍的不肯饶过她,苍白的手抚摸着小衣服,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阿娘也是迫不得已的,迫不得已的,你原谅阿娘好不好?”压抑的哭声埋葬在繁华的大殿之中。
外殿江梅看着西边的方向出神,今天是她弟弟成婚的日子,娶得姑娘是郭夫人身边伺候的,弟弟也已经是大少爷那边得力的管事,阿爹阿娘阿姐阿兄,你们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巡视过了驻兵,看过了田间劳作,见过了当地耄老大儒,回到驻烨的行馆,翻腾了简书,翻腾了绢帛,用了膳食,冲了凉,又开始翻腾兵书、史书,依然压不下心中的烦闷。
“陛下,请用茶”
娇滴滴的女声带着颤音、带着幽香传进刘秀的耳里鼻里,刘秀抬头,眼前少女娇俏玲珑,红唇明眸,白玉肌肤,凉薄的衣料紧贴着饱满的身姿,媚眼中带着丝丝期盼、带着丝丝惧意、带着丝丝挑|逗,更带着浓浓诱|惑。
“滚!”
室内传来帝王的怒吼,室外的万青一个激灵,心道不好,便听到皇帝的下一句吼声“万青,还不死进来”
万青哆嗦着进去,看见的便是当地官员进上的美人额头汩汩冒血的倒在地上、颤抖着也不敢哭出声来,好不可怜。再看皇帝已然是面色铁青,指着万青大骂“谁让你放她进来的?谁给你的权利自作主张?”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陛下息怒啊”万青跪爬到地上冷汗直冒,他还不是看皇上最近都是心绪烦躁,才安排着和皇后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进来替他解闷的,再说这出巡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哪次不是可有可无的,这次怎么就恼了。
少女已经被甲士拖了下去,万青依然哆嗦着跪着,刘秀气的连连大喘气,都当他是什么,什么东西也敢放到他面前来,还长成那样子,该死!
“你知道该怎么处理,朕上次警告过你是最后一次机会,回到洛阳你便找万喜去吧,不必再回宫了”
“陛下”万青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奴才知错了,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奴才知错了,求陛下再给奴才一次机会……陛下,陛下”已经被甲士带了下去。
刘秀啪的把兵书摔到案上,“即刻启程回京”
行宫内,郭圣通坐在树荫下看简书,偶尔抬头看看远处疯跑疯玩的儿子微笑着又低头,旁边的花丛中蝴蝶穿花、翩翩起舞,美人如玉,静逸的仿佛一幅美人图,刘秀见到行宫花园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左手被烫伤,余波最近已经倒霉到了极致,我是不是该去拜拜佛求人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