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栓踟蹰了几分,抬起头看着宝儿说,"我和二狗去后河那洗泥巴,在齐家的后院看到二叔进了白大娘的屋子。"
宝儿瞬间有了天雷滚滚的错觉,难道真要打雷了!
"哪个二叔?"宝儿下意识的问出口。
"就是二叔啊,我和二狗刚要过去呢,就看到二叔走进了齐四叔那白大娘的屋子,我本来想过去喊二叔的,但是二狗拉住我,说这事谁也不能说,说了就要遭雷劈。"小栓委屈地看着宝儿,这可是冒着被雷劈的危险告诉大姐的。
宝儿却还处在难以置信中,大白天的,二叔有什么事非要从人家的后门去找,前门不走不是做贼心虚么。
“大姐~”小栓后怕的往宝儿身上粘,宝儿这才缓过神来,“恩,这事除了大姐之外,谁也不能说,大哥和二哥也不能说。”
小栓郑重地点点头,宝儿又补充道,“下回别去后河那了,知道么?”
小栓又点点头保证,宝儿让他乖乖练字去,自己则去院子里将他换下的衣服洗了干净,吃过了午饭,宝儿将仓库里的洋芋拿出来一些,按照年前那样子在石块上磨了渣之后过滤了放在院子里沉淀,憋去了清水就放在太阳下晾着,天气好晒了几天,那沉淀下的就结成了一大块的粉末,宝儿用石锤子都碾成了碎末,掺了少许的面粉和水揉合在了一块,放在面盆里发酵。
到了晚上的时候,将发酵好的面团拉成长条,烧开了灶锅的水,将面条放了下去,洋芋粉条很快就在热水里烫熟了,宝儿用爪篱捞了起来放在温水中,另起灶锅放了一小勺的猪肉下去,拍了一个葱头下去炒香了之后,将腊肉切成了细长条放进去热炒了一番,直到那肉香都散发了出来,宝儿往里倒入一小勺子煮面过的汤水,放入了调味勾芡了汁。
将那面条捞了出来装好了大碗,宝儿往那碗中舀了一小勺的汤汁,混着腊肉的香气,再撒上一些葱花,喊着禄生进来搬出去。
连着宝儿闻着那香气都勾起了满满的食欲,用滚水烫的洋芋粉条不容易散,烧熟了又放在温水里浸了一下,又不容易糊,因为其中只加了一些些面粉,吃起来没有面条来的精道,但是味道却十分的好,半透明的粉条吃下去滑润的很,宝儿吃了大半碗就饱了,剩下的一些都让禄德吃了。
“大哥,这洋芋可以多晒一些粉,我看味道也不差。”去年开始家的伙食就好了一些,原先那糜子磨的也不够细,做的饼有时候粗糙的咽不下去,宝儿就让禄德多磨几次,如今家里选择的吃食多了,小栓和翠儿的嘴也有些刁了,宝儿知道这习惯不好,但是除去那些苞米洋芋的,家里也不是天天大鱼大肉,那些腊肉宝儿都舍不得想留着吃久一些,禄德喝了一口面汤,“这也管饱,你看着晒一些,若是不够吃,咱们再多种一些。”
“诶。”宝儿将桌子收拾了过,天色有些暗了,宝儿怕这天容易下雨,将衣服都拿到了屋檐下晾着,大毛他们是长成了,白天都不见影子,到了饭点才准时回来,晚上才乖乖进狗窝躺着,比她们家的鸡还准时。
由于品种的缘故,大毛它们长的个都不大,宝儿只是扩大了一些狗窝就够它们住的了,平日里吃的也好伺候,农家本来就少荤吃,都快将它们都吃成了素食主义着。
蹲□子将它们一只一只揪了过来用水冲洗了一番,大毛就站在宝儿旁边,身子一抖,抖了她一脸的水滴......
收过了洋芋,禄德将地整好了之后,就带着宝儿选好的苞米种子去种了,去年种的时候只有那几户,今年却多了许多,光在宝儿家要种子的就有好些,东西一多这酒楼收的价格肯定会压低很多,宝儿家今年就少下了些种子,不出几个月,陇坡那肯定就是绿油油地一大片。
小山去了一趟县城,帮宝儿将那些鸡蛋都买了,将银子给了宝儿,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糖塞到她手中,二话不说出了院子。
宝儿手里抓着他塞的糖果,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些铺子里卖的酥糖,等追出去的时候,小山人已经不见了,宝儿看着手中的酥糖心情有些复杂,从看到梅子和铁树的事之后,她一直在逃避一件事情,那就是早早的成亲,作为思想里极为现代化的人,虽然她在生活上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但是某些观念却是没有办法去更改的。
这周围的人,就连大哥禄德在她眼中都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少年而已,更别说是小山了,对于她来说,禄德十七八岁成亲一点都不晚,甚至觉得和喜儿姐姐要孩子可以再迟上几年,可若是放在她身上呢。
宝儿将那酥糖放在桌子上,单手托着腮帮子,她就不能不成亲么。
酥糖还没保存过一个夜晚就都进了小栓和翠儿的肚子里了,那裹了花生酥的酥糖,比饴糖要好吃的多,做工相对复杂了些,宝儿在过年的时候买过一些,因为价格太贵了也不舍得多买,禄生翻着宝儿炕上的几本杂记,“这是苏济林带给你看的?”
“是啊,从他那借的,我都看的差不多了,等他下回回来了就去还给他。”宝儿洗过了脸进来看到禄生就着油灯翻着那书,颇有几分书卷气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宽慰。
“上回帮夫子整理书,我也看到过不少类似的,你若是喜欢,我替你借几本来看看。”禄生将那几本书整理好,包上了布小心的放在柜子上,“还还也方便。”
“那再好不过了,二哥,你就和夫子说说,我每次只要借一本就好,保准不会弄坏了。”宝儿双手合十保证道,这有时候的日子真是太无聊了,看些书打发下时间,也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
禄生勾了一下她的鼻梁,“当然不可以弄坏,有些可都是单本,明天我就去问问夫子。”
“那得先贿赂贿赂李夫子,二哥,要不明天带些洋芋去吧,收了东西好说话些~”宝儿美滋滋地笑着说道。
夜深天暗,宝儿下意识地看向二叔家,那屋子似乎微微透着一些光亮,回想起小栓说的话,宝儿的心又莫名的有些发堵,一边希望着事情不是最坏的那种,一面希望着永远不会被知道,再怎么不喜陈氏,宝儿心里还是觉得同情......
四月种谷,五月耕农,除了年底那几个月之外,对于农户来说,全年大都的时间都在忙碌,沈老爹身子好了之后,家里那地虽然有二柱和三柱常来帮忙,时常他一个人也有些忙不过来,有些菜种的晚了就不好长,这头将洋芋都收了,他将去年留下的一些苞米种子也给种了下去,孙氏见院子里收了不少,指挥着郑氏将洋芋拿去了粮仓。
“娘啊,你看这我和荣柱都在这呆了半年多了,前些日子回县城,我大姐夫还和我说了,那集市有家铺子急着脱手,虽然店面不大,但是胜在价格便宜,才九十两银子就够了,只要先付一年的租金,那店可多着人抢着要呢。”郑氏搬完了洋芋,和孙氏一起进了屋子,随意的开口道。
“上回不是说县城的铺子都一百两起价的,这倒便宜了不少。”孙氏坐在炕上,也犯了难,这店铺便宜是那么回事,关键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去买,现在家里能拿出多少钱她还不清楚,别说九十两,十两银子都成问题。
“是啊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看荣柱这都瘦了许多,平时我也不敢问他爱吃什么,这有些东西,来去县城买也不个办法,若是念书,在家道是个清净的地。”郑氏叹了口气,尽量说的随意,孙氏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到了吃饭的时候,沈老爹从地里回来了,这身子果真是大不如前了,才一上午的时间,回来都累的很,在院子里冲了下脚,撩着裤腿走进屋子里,郑氏已经摆好了碗筷,沈老爹先是喝了碗老酒才开始吃饭,趁着洋芋刚收,孙氏炒了好些,顺便给荣柱开开胃。
不过这再好吃的东西也经不起天天吃,荣柱吃了两口就没在夹,孙氏一个劲往他碗里夹着菜,他不耐烦的将菜都拨到了郑氏碗里,“娘,你自己吃就成了,干嘛非要夹,我又不爱吃这个。”
“那让你媳妇夹。”孙氏这才收回筷子自己吃饭,沈老爹喝下几口酒,吃着那炒洋芋丝,问道,“你不爱吃这个,那你爱吃哪个?”
“对,你爱吃哪个,娘给你去买。”孙氏附和道,没有看到丈夫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沈老爹‘啪’一声放下筷子,“他要是要天上的月亮你是不是也给他摘了去,挑这挑那的,不爱吃你就别吃饭了。”
“爹,从我回家你就没少说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不是你儿子了?”荣柱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憋红着脸瞪着沈老爹。
“那你说说你哪里行了,我说错你了,读书你行不行,考了三回都没中,种田你行不行,太阳底下晒一会就喊累喊晕的,你说我该不该说你,自己没种半点东西出来,整天嫌这嫌那,你吃的喝的穿的不是老子种的拿去卖了供着你的,还是你自己捡的不成!”沈老爹一拍桌子,喝了酒的脸涨的通红,粗着脖子吼他。
“都有考了七八回不中的还在考的,学无止尽,考不上并不代表我书读不好,只是我的论点和考官要求的不一样而已,总有人会赏识我的。”荣柱跟着火了,蹭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着沈老爹对吼。
“行啊,你要是想念你也去,反正你也成亲了,长大了,成了亲的就该自己养自己,干脆把你们也分出去单过了,你自己想念书念书,想怎么养活你媳妇怎么养活,别说我这个做爹的亏待了你,老二老三怎么分田的,你们也就怎么分,另外给你们十两银子,你要在村里起屋子就起屋子,要去县城去县城,老子也不想管你。”
沈老爹将那碗往地上一摔,剩下的老酒溅了一地,瓷碗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孙氏拦都拦不住,沈老爹气呼呼地出去了。
“诶呀,我说你们父子俩吵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荣柱你也真是的,那是你爹你还这么吼他,作孽哦~”孙氏赶紧将地上的瓷片捡了起来扔在一旁,出去追沈老爹去了。
郑氏慢慢地剥着一个洋芋,瞥了他一眼,“怎么,气消了?”
荣柱低头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子,郑氏一个人慢慢地吃过了午饭,将地扫好,收拾过了桌子,这才回了屋子,回到屋子荣柱坐在书桌前,手中还拿着一本书翻的用力。
“心浮气躁的你看的进去?”郑氏端着一盘子剥了皮的洋芋放在书桌上,“如今吵也吵了,你也心口的气也出了,你是不是打算像你爹说的那样,分家出去单过了?”
“怎么,你怕我养不活你?”荣柱极其不满意她的口气,放下书看着她,郑氏自嘲地一笑,“那你觉得你养得活我么,你这百事不会的农家少爷,怎么养活我,你是打算每天去种你爹给你的那些地养活我呢,还是读你这些书养活我?”
“你妇道人家懂什么。”荣柱颇有几分嫌弃之意在里面,郑氏也不恼,她早就知道自己这相公是个什么德行,“我是不懂,但是我至少知道柴米油盐是个什么价,每月家里要花销多少银子,那你懂的一月能挣多少银子来贴补家用,你读破了这些书里面也掉不出一个铜钱,你还想要回县城去,怎么回去,如何回去,你想过没有。”
……
‘咣当’
孙氏刚进院子门就听到他们屋子里传来一声巨响。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自己都感觉这几章比较有爆点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