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从地窖里拿出一瓮前些日子放下的腌萝卜,切了一小块尝了一下,又从另外一个瓮里拿出一把咸菜放在水盆里一起端到了院子里,翠儿和小栓帮她剥了一小碗的豆子,将豆子咸菜都拿进灶间,宝儿让翠儿看着点火,给了小栓几个铜钱让他去村里的杂货店打点酒回来。
“翠儿,火旺不,旺的话你回里屋去,这儿脏。”宝儿站到小板凳上刷了一下锅子倒下一些些猪油,将咸菜倒了下去,翻炒了几下一阵香味便飘了出来,待到炒出了咸菜中的味道,再将蚕豆放下去翻炒了几次,倒了些水焖了一会,在另一个灶锅里贴了几个饼,宝儿不会做包子,家里也没有细面,这糜子碾好的粗粉放点水和成面筋团,宝儿又加了一些调味料进去,打了一个鸡蛋黄揉成一个一个饼子放在锅中贴着烙,等到饼子烙的有些膨起来算是熟了。
等到她做好了饭禄德他们也回来了,宝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打水声,喊着禄生来帮她把饼子从锅里拿出来放到盘子里,忽然听到一阵水声,视线落在禄生手中拎着的木桶上,“什么东西?”
禄生神秘兮兮的凑近让宝儿看,木桶里装着好些泥鳅,正扭动着身子各种纠缠在一起,发出一阵的水声,宝儿伸出手去逗弄了一下,溅了一脸的水夹杂着一股腥味,“二哥,这可以养两天么?”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些小东西。
“行啊,就这点水放在这里,能养好几天。”禄生见宝儿脸上浮现的欣喜,心里也被填的充实,宝儿赶紧将桶子拎到一旁放起来催促他把菜端到屋子里去。
“四叔要定亲了,过两天我们也得去帮忙。”饭后禄德帮着宝儿将院子里晒的东西收到屋檐下,又把鸡喂好,坐在院子里磨着镰刀为收糜子做准备。
“定亲了,是上次说的那家么。”宝儿在石磨上撒点水看着那有些锈迹斑斑的镰刀被磨的噌亮,“上次桃花姐的聘礼就二十两,这次爷爷奶奶拿出多少定亲的礼金啊。”
宝儿估摸着这儿的定亲就是要下聘,那王老汉本来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但是他有个在县城当捕头的哥哥,他们家可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听二叔说也是二十两。”
“那奶奶一定拿出不少私房钱。”估计陈氏这回也要闹着分家了,二十两银子二叔和三叔肯定也分摊了不少,宝儿深知赚钱不易,二十两银子或许有些人家一辈子都攒不下来赚不到。
“嗯。”禄德闷闷地应了一声,继续磨刀,宝儿的心思却走远了,这对孙氏来讲他们一家五口就是去白吃白喝的,但是想来有要攀附的亲家在,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乡下定亲说礼数也不太繁杂,毕竟条件先摆在那里了,这天宝儿吃过午饭之后领着弟弟妹妹去了沈家,院子里陈氏和李氏已经在忙了,日子选在六月二十这天,由黄媒婆主事着。
宝儿刚进主屋子就看到孙氏一脸笑意地看着穿着一身簇新衣裳,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的四叔,在看到宝儿他们进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没有皱眉,只是让他们到一边去别添乱,和黄媒婆出去迎亲家去了。
宝儿见屋子里都是些小孩子,便让小栓和翠儿带着不要随便乱动,自己去了厨房门口,李氏和几个大婶正在忙着准备吃的,晚上这一餐是要招待女方的,厨房忙不过来就在厨房外面搭了个简单的棚子,架起了一口大锅,院子里依次摆开了几大桌子。
“三婶,要不要我帮忙?”宝儿看李氏忙着把一锅蒸好的米糕拿到架子上切块,迎了上去撩起袖子准备帮忙。
李氏看了一眼她,又听见陈氏在喊她,将菜刀拿给宝儿:“记得蘸水切,切好了装盘放那边架子上。”李氏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给宝儿系上,在身后打了个结就去水井旁帮陈氏一起洗东西。
陈氏瞄见了宝儿拿着菜刀准备切米糕,对前来的李氏不满地说:“你咋让她切,切坏了怎么办。”
李氏扫了陈氏一眼,麻利的拿起篓子里的菜放到盆子里掰开洗着,弄的水声尤为的大:“二嫂,你有空想这个不如赶紧洗完这些,洗了半天了晚上还要不要吃菜。”
陈氏不放心地再看着宝儿那边,但是看来看去就只见着一个背影,这才低头慢悠悠的洗菜,一遍还碎碎念着:“洗这么快,又不是没人做。”
宝儿看着那一块热乎乎的米糕,散着阵阵的热气,举起菜刀在一盘的盆子里蘸了水开始切,这个是用大米磨成了粉兑了水沉淀出浓浓的米浆,米浆再放着直到它结成了块再碾碎了蒸出来的,添加了糖和桂花,是农家里很奢侈的糕点食品了。
宝儿切的仔细,米糕黏的厉害,宝儿切几块就要蘸一下水,一块一块匀称地放在盘子里,放满一盘搁到架子上,架子下面是一口烧着水的锅,正热气腾腾地冒着蒸汽刚好可以让架子上的食物保温。
切了六盘案板上只剩下一些留下的边角料,宝儿另拿了一个小碗装起来也放在架子上,一回头就看到陈氏几近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眼神还在自己的嘴边上下扫动,大有不找出一点米糕沫子不罢休之势。
“二婶这是找什么?”宝儿将菜刀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板子上,和李氏一同拎着菜篓子过来的陈氏没由来的抖了一下,上回禄德那一刀确实是吓到了她,嘴上还是不饶人的骂着,“一边去,碍手碍脚的。”
“宝儿去屋子里帮三婶照看些喜菊,我怕禄柏玩疯了顾不得妹妹。”宝儿应声将围裙解下还给李氏,也没搭理陈氏,洗了手直接进了里屋。
孙氏还在准备到时候交割约定时的彩礼,外屋子这边一屋子的孩子,大的都还在地里,小的几个坐在一起也不晓得干什么,宝儿看到禄柏背后背着喜菊,一面看着几个哥哥在玩,一面还回头照看那个拿着一小块豆糕的娃娃,上前帮他解开了带子,“禄柏哥,我来照看吧,你去玩。”
禄柏就比宝儿大了一岁,今年刚入了学堂,二婶家的子女除了梨花之外宝儿都有些不太亲热,什么都没学好就陈氏的那作风学了七七八八,尤其是陈氏的大女儿葵儿,今年都十岁了,那斜眼看人的姿态和陈氏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那你帮我照看会,我等等就回来。”禄柏显得不太好意思,但是禄明和其他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玩的游戏又太吸引自己了,背着个妹妹总是不方便,宝儿一把接过喜菊,这丫还真重,“三婶怕你玩疯了就叫我来照看会,你去罢,没事。”
没抱多久她就站不稳了,六岁的孩子抱个一岁多的娃,而且还不□□分,宝儿干脆坐在凳子上将她固定在自己的大腿上,喜菊回头看了宝儿有些欢喜,裂开嘴露出两个乳齿伸着手要把豆糕往她嘴里塞。
宝儿作势要去咬,她又很快的缩回了手,啊呜一声把豆糕往嘴里一塞,满手的口水冲着宝儿嘿嘿地笑,“你怎么这么坏呢!”宝儿顺手拿过一块帕子把她手擦赶紧,抹了一把下巴上的口水,招了翠儿过来。
“犯!”喜菊学着宝儿高喊一声。
“是坏!”
“饭!”
“……”
傍晚时分家里就来了客人了,四叔定亲的那家人在县城有两家铺子,但是一直生的都是女儿,前后生了三个闺女之后,郑掌柜干脆让女儿嫁个有学识的相公,此次定亲的就是郑掌柜的二女儿,听说也是很会做生意的姑娘家,对孙氏来说,最重要的是她家有钱,以后可以帮衬的了自己宝贝儿子。
倒是荣柱好像没有喜和不喜之分,定亲交割是在酒宴之前的,宝儿见他们进了后头的主屋,继续逗着怀里的喜菊,她怎么觉得这未来的小两口,气场上没有十分的契合呢。
宝儿倒是没有猜错,荣柱自认为是文人,看的书多了,自然对那夫妻知己有所向往,最好娶的娘子也会点文文墨墨,时不时陪他哀叹一下落叶深秋什么的,但是眼前这位郑家二小姐,明显是个没认识几个字,钻钱眼子里面的无知妇人。
太无趣了!
孙氏看着郑家二老以及那个长相还算清秀的未来媳妇,总体来说还是满意的,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一对镯子送给了郑招娣,满脸的和蔼和亲切握着她的双手,越看越满意。
乡下人讲究不多,若不是孙氏坚持,本来就是请个媒人直接将彩礼往郑家一送,连写庚帖一起把日子定下了。
简单的交割了彩礼,按照最初说的二十两银子,加上猪肉布匹以及各种零碎件,都是凑着双数送出去的。
等到酒席开始宝儿见他们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交谈完毕了。
宝儿心里唏嘘的很,将来县城是买不起房子住的,那还不得住郑家,孙氏这跟送他们一起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小孩子,禄德代表着宝儿一家子去了坐主桌,陈氏和李氏作为儿媳妇肯定是得一直忙着,宝儿抱着喜菊带着弟弟妹妹去了一桌坐下,看着主桌那里的黄媒婆不停地说着,还让主桌上的人举起酒盅碰撞了一下,意为这桩亲事就这么成了。
隔壁二牛哥娶媳妇的时候简单多了,请了媒婆去了女方家里说了下亲,然后再是送八字去合,合完了就是送彩礼送日子,接着就是成亲的日子,想来在前世的时候现代人结婚就简单多了,有些干脆裸婚,婚礼也省了戒指也省了房子里省了,十块钱去领个结婚证还剩下一块钱一人一根棒棒糖全当做庆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