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镇药市行会的三七被朝廷征收之后,西宁道的药商行界便流行一则戏语了:“两年辉煌,两年彷徨,万两银钱,行山不枉!”
这则戏语,讽刺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是什么。这话,听得李次山咬牙切齿。李家两年前的辉煌,自己没能延续,反而落到了这个田地。如今,还有诸多手尾要收拾。
鉴于司马昊和曼山将领的战争越来越烈,安西都护府最近也在严查出入边境的人,西燕那边根本无法来人,况且,就算西燕那边就算再派人来,自己这里,也没有三七可卖了。
“诸位请放心,这一次的损失,我定会好好补偿给大家……”药市行会内,李次山满面笑容地向五大药商解释。
早前收购五千斤三七所支付的五十万两银钱,是五个大药商垫着的。再加上他们手中之前高价收回来的三七,所费甚大。这几个大药商可谓血本无归!
“李会长,用来收购三七的这些钱财,我还是从其他行当里面挪用的,没想到全没了!行会打算怎么补偿呢?!”有大药商一脸怒意地说道。他们和李家是有姻亲没假,但是那么多的钱财,让他急红了眼,这样恨声骂道。
“就是!我们信的是李家,这下亏得真是血都卖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跟着杨家,早早将这批三七抛出去了!”另有大药商后悔不已,想着跟随杨家的那两家大药商,现在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哪像自己这样凄惨!
“会长,这么一大笔钱财,多少也要先补偿点给我们吧。眼见着这五年一度的会长遴选就开始了。按照这样看来,我们得考虑另换会长人选了……”还有大药商阴测测地说道。也不怪他这样说,为了三七这个药材,他已经支出了将近二十万,已经是他家财的十一之数了。他怎能不怨恨?!
李次山听着大药商们的指责,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愤恨不已,暗骂这些翻脸不认人。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李家也是损失惨重!大家还是姻亲,这样暗含威胁的话语,他们也说得出口?
他却忘了一点,商人聚利,以利相交,利尽则人散。亘古之理。
“诸位这么说就失了道义。这些年。我们李家明里暗地给诸位带来多少好处。大家都还记得吧?这区区钱财,算得了什么?难道我偌大一个昆州李家,还不能弥补诸位损失不成?”
就在李次山踌躇为难间,忽然有一把浑厚的声音在门外面响起。李次山惊喜地抬起头。见到堂兄长李惠山面容平静地走进来,说着这一番话语。
“且不说次山如何了,在这里,本官这个昆州刺史作担保,必定会让大家后利无穷,诸位可信服?”李惠山走到了李次山身边坐下,嘴角有一丝笑容,然而眼里尽露的官威,压得这五大药商微微侧头。
见此。李惠山扬了笑容,朗声说道:“本官这么说,定也不是空口说白话,让诸位生受了这些损失的。这里是二十万两银票,诸位可以先拿走。药市行会有了‘天下第一会’的美誉。千金复来,不是难事。”
随着他话语一落,身边的随从就拿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放在了五大药商的面前。
五大药商面面相觑,最后,终于有人伸出手去拿了这些银票,脸上不住地赔笑说道:“刺史大人说得极是,我们也是急坏了!才会这样说……李会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定会紧跟在李家后面的。”
“是的是的,我们以后多赖李会长相护呢……”有大药商这样说道。一时之间,文镇药市行会内笑声连连,仿佛那些损失那些怨恨,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待几个药商散去之后,李次山才抹了一下额头。堂兄这一番威利并施,使得这几个大药商离开了,不然,若是他们继续纠缠这几十万两的钱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着你现在定是焦头烂额的了。兄弟一场,这三七的事情,又是我们一起合作的,便去了父亲那里,求来了这二十万两,以解你急。本来,我是开口向父亲要五十万两的,只不过父亲说绵山打理的那门生意,最近忙碌异常,需要钱银周转……”
李惠山随意地说道,还拍了拍李次山的肩膀,让他不用着急:“父亲对你是有些不满,这次的数目的确不少。不过你也不用灰心,三七的损失,定能从其他地方补偿回来的。绵山打理的那门生意,是蒸蒸日上,钱财是不缺的……”
不知道说者有没有意,反正李次山这个听者就很有心,他听了李惠山的话语,脸色变了几下。
他想起了当初自己也是提议以百两的价格将三七抛售出去的,结果因为李绵山的贪心建议,令得自己以药市行会的名义收购了这么多的三七。现在这些三七全被朝廷征收了去,损失了这么多的钱财不算,还让自己在大药商面前失了威信。
他倒好,在老爷子面前有功,打理的生意还蒸蒸日上,面子里子全得了去,自己窘迫两难!这是为了什么?
“不过,若是当初没有绵山那个提议就好,格局做大了是好事,可是也要收得回来才行的……”李惠山看着李次山起伏不定神色,又淡淡加了这么一句。
“是啊,如果没有那个提议就好了……”李次山的面色恢复了平静,说出来这么一句话,说罢却是牙齿有些紧闭,双眼也略眯了起来。
李惠山的双眼也眯了起来,心里满意至极。生意盈利他或许不是很擅长,但是他在官场浸淫这么多年,讲到谋算人心拉拢势力,他有十足把握。这不,经过这个三七的事情,他就不信,次山和绵山之间还能如往常一样亲密。
自己是李家的嫡枝嫡长,没有人能爬到我头上去……
且不管李惠山是什么样的想法,李次山作为药市行会会长,虽然以二十万两打发了那几个药商。但是药市行会和李家的损失是明晃晃摆在那里的。
一连数天,他都在想着,怎样去弥补这些损失,怎样在李老爷子面前再现一个辉煌的手笔,让李老爷子刮目相看。
在李次山苦苦思索着有什么办法弥补损失的时候,在金碧大街不远处的一个纵深的院子里,一个落魄老仆从打扮的老人,则是痛快地大笑了几声,嘴里嚷嚷道:“终于轮到我出场了,真是憋死了……”
听到这句话语的沈宁和应南图,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一旁的沈则远,也差点压抑不住笑容。是啊,这个闲不下来的岳父,终于要出手了。
江南胡氏安和堂在昆州的分号,就在金碧大街之上,一处占地颇大又古色古香的药材铺子便是。胡氏安和堂虽然占了江南半壁药材江山,但是在昆州整个药号、药堂多到数不清的地方,倒也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直到这一天,胡氏安和堂门前竖起了一个牌子,上门写着几个大字:“收购三七,每斤百两!”,另外还有众多安和堂小伙计在金碧大街之上高声吆喝:“收购三七,每斤百两!……收购三七,每斤百两!……”
伴随着这个牌子和吆喝传遍昆州药界的,还有胡氏安和堂当家人胡不涂来到昆州的消息。胡不涂之所以来到昆州,就是为了高价收购昆州这里的三七。
昆州的三七,占了大永三七的七成,江南的胡氏安和堂前来昆州这里收购三七,在往年,这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如今,昆州的大部分三七,已经被朝廷征收去了,昆州药市之上流通的,只有少量三七。
就算胡氏安和堂开出再高的价格,也只能竹篮打水无功而返了。——昆州药市不少人这样想道。
所谓三七,就是要栽种三到七年这个药材才能有所收成,如今昆州的上万斤三七,都被朝廷征收去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三七呢?
胡不涂笑吟吟出现在胡氏安和堂,他笑得憨厚的样子,就像个田家翁。连日来,他以安和堂当家人的名义,约见了昆州的各大药商,开出了百两的高价来收购三七,可是这些药商,也只能摇摇头。
这个价格,比起朝廷征收的每斤一两来,无疑是天差地别;这个价格,也是朝廷征收之前炒到的最高价格;这个钱财,这些大药商们也很想赚。
可惜,唉唉唉,他们手头上都没有什么存货了,就算有,也是不能卖的!偌大的昆州,总不可能将所有的三七都卖出去吧?
“诸位手中真的没有三七了吗?我胡氏安和堂,价格可以再往上提一提……现在北疆的局势不好说,我定要在昆州收到一批三七,不然不是白跑来一趟了吗?”胡不涂皱着眉头,忧虑地说道。
药商们还是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这个钱,他们很想赚,却真是赚不了。
看着大药商们的摇头,胡不涂仍然苦着脸。随即,胡氏安和堂门前的牌子,将收购三七的价格提到了每斤一百二十两。
这个价格,当然也入了李次山的耳中。他听着药商们的碎语,只是笑笑,也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想到了李家大药师研制的那些东西,仿佛觉得,眼前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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