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敌友,皆在于此。”
此言一出, 却见玉罗刹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玉罗刹:“你居然也瞄准最上面的位子?”
季闲珺:“………………………………”沉默的时间和玉罗刹说出的字数一样长。
玉罗刹想了想, 那个位子自己都不稀罕,想来季闲珺也是不会在意的。
“那你说的我就有点儿不明白了。”
其实明白。
“能说的再清楚点儿吗?”
可就是不想信!
说话间, 玉罗刹目光灼灼。
非常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把天道比作敌友, 心中是否有丘壑天堑, 可与天地一番论道。
季闲珺既然不准备继续隐瞒,言谈间自然变得大方, 不过还是似笑非笑看眼玉罗刹, 摇摇头。
玉罗刹皱眉:“你摇什么头啊!”自己有哪里不对吗?一向自觉完美的玉大教主悄悄打量起自己来, 刚刚动手是动手,衣裳有点儿小凌乱, 但这完全无碍于自己完美无缺的形象。
季闲珺不知玉罗刹心中想法,他想摇头也不过是想做出这个动作, 嗯, 略微有点儿无奈可能是。
毕竟这是他在此世遇上的第一个可以算是“友”的人,有些话自然而然就能变得说出口。
“再过不久, 各地便有大灾临头。南方临水,自有大洪淋泄。北方无云,定会大旱临头。东西两地本就苦寒,一面接轨边疆,一面土地贫瘠,前者有外族兵祸,后者有地动山险……”
“……”
换个任何人来听, 怕都会当场大骂他妖言惑众,然而玉罗刹沉默好一阵子,静静开口。
“可是属实?”
季闲珺垂下眼眸:“我无心说些谎话。”
玉罗刹沉默的没有吭声。
过去好一阵子,他方直视季闲珺:“知道原因吗?”
季闲珺:“我若说是因为我呢?”
他说完之后被已经准备迎接玉罗刹奇异的眼神,然而他却并不奇怪道:“你行事一向超然,轻易不会涉足红尘。可这件事兹事体大,尤其是你少见的表现主动,我就想此世八成和你有联系,但是不曾想到……”
季闲珺笑笑没说话,所以也没拦住玉罗刹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玉罗刹:“你是惑世妖孽吗?”
季闲珺:“……”
玉罗刹见他哑巴一样怔忪的看着自己,顿时大笑出声,全身上下透出一种痛快的清爽。
叫你一直老神在在,看起来万事不留心,年纪轻轻就弄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派头,现下你可不行了吧?终于露怯了吧?!
他好想大叫一声活该!
以上,为季闲珺友情翻译,虽然不知道玉罗刹是不是真的这样想的,但并不妨碍玉罗刹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季闲珺见状无奈的摇摇头。
“这样就开心了?那你可真好哄!”
玉罗刹不以为意,“这是你的荣幸!”
之后两人互相看看,突然觉得对方无比顺眼。
有些人能一见如故,有些人能日久生情,有些人也能相处之后,逐渐变成挚友,但也有些人,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就差那么一个契机就能演变成莫逆之交。
现在这两个似乎就碰上这么一个契机!
心情大好的玉罗刹本身也不是多关心民生的人,前头之所以严肃不过是知晓这般乱世一出,汉家土地十不存一,可他本不是纯种汉人,碧眼双眸透露出他的异域血统,因此他认识到里面的严重性,可却不会像是别人一样指责季闲珺。
论起超脱,玉罗刹也不在话下!
玉罗刹大笑之后,轻描淡写的带过这一话题。
“有人重情重义,就有人薄情寡义。大多数人祈求天下泰平,当然也有人看着安宁不爽。所谓人势,说一千,道一万,不过人多势众,说的人多了,假话也变真理,不值一提。”
季闲珺笑笑,点道:“谬论。”
玉罗刹坦荡道:“歪理又如何,有能耐来打本座啊?”
打?
那自然是不能的。
不过两人间的气氛变好的却是事实。
玉罗刹虽然是高挑男儿,但因长相缘故,姿态若不强势,就会给人一种妖娆的印象。
正好此时院内紫花成树,三两棵的分别屹立在院内,风一吹,花脱枝头,飞的到处都是,情景十分梦幻。
在这花雨之中,季闲珺玉树临风,一身白衣却清冽如甘泉,缥缈似云雾,无浓墨淡彩之嫌,却格外素净干练,恰好的像是墨笔放下之前的那一卷白纸,瞧着就使之心喜,心悦。
玉罗刹见此,眼神微动,心道此人好模样啊!
每次见面都给他带来不同的触动,仿佛每个身份都会变幻出另外模样。
真想看看啊……玉罗刹眼里神色愈加陈凝,看清此人的真面目又会是何等风姿独秀!
“轰隆——”
恰在此时,一道横雷劈落晴空。
挨家挨户的人早就习惯秋日天气的变化无常,纷纷拿起手头的东西,赶到附近人家避起将来的时雨,或者直接收工回家,左右天子脚下的人民大多是不差这一天工钱的。
季闲珺仰起头,正好对面也做出同一个动作。
玉罗刹:“没想到刚刚还晴空万里,这下子就突然要变起天来了。”
季闲珺一马当先……“走吧。”
一看他不是去西园,而是望大堂去,玉罗刹诧异道:“你去哪儿啊?”
季闲珺:“找人推迟这场决斗。”
玉罗刹:“咦?”
季闲珺含笑回头:“你不是为此来的吗?”
刚才谈论这么多,玉罗刹不愿承认自己其实……咳,其实忘了自家儿子那么一小会儿,只有一小会儿!左右不是多大的问题,要说玉罗刹有多头疼那是假话,当今能让堂堂西方魔教之主为难的只有那么几个人,所以能拿出来胡搅蛮缠已是意外之喜。
不过他还是要承认,当季闲珺这般说着,笑着,转过头时,玉罗刹下意识移开了眼睛。
他忽然想到本派弟子注定有的一劫。
………………
……情劫!
天空大雨倾盆,雨滴拍打着路面,蒙蒙一层细雾很快消失在密集的雨水中。空气里到处都是水汽,一些老房子更是湿潮阴冷,正是不见天日的妖物最好的出行时机以及托庇之处。
孙秀青和师兄弟们一起护送张英风回山,途中却又听说,两大剑客决战京城的传闻。
她听的挂心,却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孙秀青一向是坚韧的,但是其他知道这个师姐心思的人却不会让她这样干忍着。
尤其是不久之前她们差点儿失去自己如兄如父的大师兄,这个时候更是见不得自己的亲人伤心。
石秀云稍稍提了一下这件事,她自己也不清楚合不合适,但还是为了不让师姐难受,稍微说了几句,没想到居然会得了独孤一鹤同意。
独孤一鹤没想到这次出来差点儿失去自己大弟子,还是因为自己当年留下的旧怨。
离开珠光宝气阁时,原随云他们已经给他仔细分析过此次事件,他也从他们口中得知另一处谋算,两个案子如此相似,他活到这个岁数早已经历凭多,但乍闻此世还是不免被这鬼蜮伎俩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敢想象这事要是成功了,他该何去何从,自己弟子又该何去何从,他身为峨眉掌教,峨眉派又该何去何从!
自从西门吹雪出山以来,世人只知道万梅山庄,可这万梅山庄是怎样屹立塞北多年不倒,又是有怎样的势力在支撑着这位剑士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情的,却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早年独孤一鹤对这后起之秀好奇过,但不过稍微查探一下就被一股庞大的势力压了回来,从那以后,他就收下心思,深知西门吹雪背后之人的强大,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因此当他想到自己要是被这重重算计加身,真的在谋划中和西门吹雪对上,自己是不是就这样被误解着含恨离开人世了?
原随云说的明白,知道在霍休的口供中,自己其实是被陷害成罪魁祸首扔到台前,然后等自己一死,霍休与伪装成上官丹凤的上官飞燕两人自然能吞并剩下的两份财产,成为普天下最富有的人。
如此一想,他不由庆幸,庆幸此事没有成功,庆幸他还好好活着,自己的徒弟也没有为了他的死和西门吹雪这样的无情剑客对上。
一片慈爱心肠在张英风奇迹似的活下来后彻底爆发,别说孙秀青只是想去看看,就说是去求亲……呃,这还是要好好想想的。
旁边的张英风被一口仙气救活,因祸得福的发现自己力气超人,以前不过因为常年练武稍微大一点儿的力道,现在居然能达到楚霸王力能扛鼎那种程度。
师兄弟几人一看他这样,原本的担心瞬间变成羡慕,只是孙少英还是萎靡不振的厉害,他在这次事件里表现太差,而且他自己也非常过意不去,哪怕大家都宽慰他,说这是人之常情,可他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见他这样,独孤一鹤干脆让孙秀青,叶秀珠,还有严人英和孙少英一起去长安,一是让后者保护前者,二是让孙少英散散心,调整好心态。
至于也想去看热闹的张英风被勒令回峨眉派,不管怎么说,先确定身体无碍再说。
一想到自己无缘得见旷世决战,张英风恹恹说道:“救我那位孙公子不知家在何处,可惜我当时正在昏迷,不然一定要谢这救命之恩。”
石秀云向来是众人中最细心的那个,听他这样嘀咕还真想起孙公子在打听完自己想听的后,跟原随云他们预定好的下一处行程。
“他说也要去京城,或许正是长安人士?”
她有这猜测原是因为孙悟空官话说的不错,可对其他人而言,此言绝对不精准!
独孤一鹤不免回想起昨日经历的那一切。
无论人白骨脱壳,自成一人,还是燃发成影,斩妖除魔。
等到最后他徒弟被一口气救起来,他已经波澜不惊,见怪不怪了。
然而人年纪大了,对一些鬼神之事还是避讳的很,也不想自己徒弟和这些什物再有牵扯。
因此楚留香和孙悟空之间说的私话被他无意中听来,心中虽然大震,但却绝没有在徒弟之间提起的念头。
快走吧,快走吧!回峨眉就闭关,到时候什么事都找不上自己!
思及此,独孤一鹤干脆将弟子们分成两队,一队和自己回峨眉,一队上长安。
然而满心期待着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书写传奇之旷古决战的峨眉派几位弟子,刚到京城却听说决斗延期。
叶秀珠当场惊叫出声。
“什么?”
被他打听的人不耐烦的挥挥手,本朝民风开放,更何况她找的人还是违法乱纪的江湖人。
“皇帝不愿意开放屋顶,咱们难道还能跑到皇上脑袋顶上动土不成?”
来到此地的两秀两英面面相觑,一时都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昨晚的我好厚的脸皮,但就算我这么厚脸皮也没几个人评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