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昭冷笑了数声就此离去。
过得些许,萍婆子端了清粥过来。
张小碗突然想起一问,“我头上的簪子呢?放在哪。”
“簪子?”萍婆子一愣。
张小碗听得闭了闭眼,略勾了勾嘴,把清粥一口咽下,不再声张。
她躺得一会,怀慕便来了。
自小柔软成性的小小男孩眼里掉着金豆子,张小碗趴在床边对他笑,轻声地问,“怀慕告诉娘,娘不在的时日,你可过得好?”
怀慕坐在萍婆子搬过来的小矮凳上正视着他娘,乖乖让萍婆子给他擦着眼泪,嘴里答道,“怀慕不是很好,吃不下饭,爹说要好好吃饭你才回得来,怀慕一天都有吃得三碗,不信,你问萍婆婆。”
这段时日,是萍婆子在亲手照料得他,听得他的话,怜爱地看了他一眼,便朝张小碗轻轻地点了下头。
张小碗听罢笑了笑,拉过怀慕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轻叹了一下,“那便好,怀慕真乖。”
她生的孩子里,有一个是不那么辛苦,是有些福气的,这就便好了。
他说话如此的娇声娇气,尚有心力怜悯其他人,如若不是父母双全,身边之人皆疼爱他,他又如何得来这天真无邪又至纯至善的性子?
不像他的亲生哥哥,两岁多的时候,已经每天都在担心村子里哪个不长眼的会在田间揪掉他们家的禾苗,谁会上山来偷他们家的菜。
他替她计较着这些他们生存的东西,他担扰她的愁苦,心疼着她的辛劳,哪还有什么余力去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张小碗这些年间有时太累了,累得都不想活下去了,但一想及这个由她的意愿带来世间的孩子,她只得咬咬牙,再重新活过来。
她怎么舍得她的小老虎没得多少欢乐,便要一个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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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骂你了?”夕阳快要西下,汪怀善得了空回了后院,趴在他娘的床边,不解地问她。
“未有。”张小碗温和地与他说,“只是有些许不痛快。”
“你真把我的簪子留下,把他给的东西当了换了马?”汪怀善再问。
张小碗笑了笑,“是。”
她沉默得一会,又说,“娘做得极不对,那金玦是这世间最疼爱妻子的丈夫才给妻子的什物。”
汪怀善听得这话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道,“他哪是最疼爱你。”
说着他一跃而起,跑向了门,说道,“我晚些时间过来用晚膳。”
刚跑出门,他又跑了回来,一把跪到张小碗床前,认真地说,“娘,我有没有说我很想你。”
“有的吧,”张小碗真是笑了,“怕是说了我也不记得了。”
“那我就当我再说了一次,你这次要记得。”汪怀善笑了。
张小碗笑着点头,这次,汪怀善便走的跑开了。
她趴在房内,隔着些许距离,也听得了他欢呼雀跃跟仆人打招呼的声音,她便不由得笑了。
终有一天,会有别的人代替她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这又如何妨?只要那时候他想念起她,心里有着温暖和快乐就好。
汪怀善去了前院,进了他父亲的书房,进得门,他咬着嘴想了一下,才把先前张小碗悄悄在他耳边要他说的话说了出来,“娘亲说,让你去赎回她当的金玦,诺,这是当铺的条子。”
说着,他便一个缝得严严密密的小小布包拿了出来,汪永昭眼睛一眯,便伸手夺过了那小布包,大力一拆,却是他力大但布包小,布包又缝得严密,他拆不开。
这时,他伸手抬腿,取过那放置在靴间的小刀,就把布包给划了。
划包时,他下手的力是大的,但一刀下去,那力道狠绝却不深,只把布包划出了一条浅浅的线……
汪怀善看得撇过脸,冷哼一声,表示对这口是心非的老东西的不屑。
汪永昭眼都未把看他,只全神拆着布包,当他看得当铺,和里面明显是那妇人写的地方很是详细的小字条,连那地方是什么门什么街第几个铺面的地方都写了出来,他速速地看罢,便朝得门大喊,“荆军,荆征……”
他的暗将首领,荆氏兄弟听令急忙跑了进来,汪永昭把条子再看过一遍,才道,“把东西取回来!”
荆氏兄弟得令速速退下,这厢,汪怀善挺不情愿地说,“娘说,要你回院一起晚膳,说是怀慕想跟你们一起用饭。”
汪永昭冷眼扫了他一眼,一词未置,便甩了袖,往那后院走去。
“现下还不得晚膳时辰!”汪怀善气绝。
可没得几步,汪永昭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只得哼了哼鼻子,赶紧着去办他私下要办的事,免得未得晚膳时分,他去晚了一步,这老东西便不会留他的饭,饿他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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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是否与夏军叛军勾结了,张小碗不敢确定,但汪氏父子却是不能不与皇帝提的。
但就这一提,就让汪永昭与汪怀善近半月都被皇帝留在了宫里,被靖皇奴用。
张小碗却在这间隙喘得了一口气,少了两个大头让她操心,也能稍稍安心地休养起了身体。
尽管这日子也算不得太平静,端是汪府那边,汪韩氏就来找了她两次晦气,但张小碗也只当这是挠痒痒,把人打发走了就是。
后院也是借汪永昭不在,汪怀善也不在,在她病弱闹了几次,闹得风生水起,整个尚书府鸡犬不宁了几日。
关于汪韩氏故意来府的找茬,张小碗也算是冷眼旁观着她的所作所为。
说来她对汪韩氏的态度就是汪韩氏要是犯小错,她自能招呼过去,要是犯了大错,用不着她出手,把汪家名望利益看得无比重视的汪观琪与汪永昭便会出手。
她只是汪家妇,汪韩氏再折腾她,又折腾得出什么来?
等到了年末,她当着汪余氏的面,给汪韩氏送礼,她送汪韩氏一部手抄的经书当心意,再给汪余氏送得那千百两银子首饰,就能把汪韩氏加之在她身上的那些恶意全部回敬回去,她不敢说扰得身上得不了几个银子的汪韩氏一年到头都睡不好一个觉,但至少三月半年的,也怕是有的。
汪韩氏说她得了一个善王的儿子,怕是不得了了,听着确实是讽刺,但实情却是确是不得了。
如今,别说善王的银子,就是汪永昭手中的银子,她心里也是有个数的。
说来,别说用前世有的经验作辅,就是在今世的那些困苦挣扎,眼睁睁看到的那些事实,更是没让她成为那天真无知的女人,以为得了男人的情爱一辈子就衣食无忧,就能在这后院的女人堆里能呼风唤雨。
从古到今,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事数不胜数,更何况,看得汪永昭对待他后院那一票天姿国色的姨娘们的态度也可得知,以色侍人,得了一时欢愉就是幸事,能得永世的,怕是谁也不能够。
她没那个以色待人得了的姿色,从早到晚她怎么得了汪永昭的眼,她心里也有个数,这日后的分寸,怎么掌握,怎么能让汪永昭不会厌弃她,她心里也是有个大概的数的,所以比之那些靠着不可捉摸的感情,挥霍这些感情得到衣食的女人来说,她哪可能会输给她们?
再说直白些,她有了一个当善王的儿子,只要他不倒,她们谁能耐何得了她?
不管是汪韩氏,还是后院的那些小举小措,张小碗确实没放在眼里,现实的残酷她在前世已经知晓太多,在今世,她更是知道身份代表一切,这种这种男尊女卑的年头,寒门学子鱼跃龙门或许是有可能,女人兴风作浪的本事不过是给自家人添了晦气罢了,真得了好处的有几个?
女人一时之气,到头苦的不过是自己,她们非要折腾,张小碗也没那个余力去可怜她们,只等着汪永昭一回来,她把实情一禀告,随后静待汪永昭的反应就是。
不管是那婧姨娘,还是那还有个儿子傍身的丽姨娘,要是得了汪永昭的一点情,她们或许还可以活下去,要是汪永昭没那个情,张小碗便也会把她们这两个烧了她两身衣裳,拿着木偶做咒,咒她早死的女人送到那庵门去,让她们知晓,这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比之她这个当家主母给她们的生活是有何等的天差地别。
张小碗猜,待汪永昭知晓情况,她们的下场,不过就是后一种。
可怜她们,现还在柴房里哭着,等着曾与她们恩爱的男人回来忆起往日情,救赎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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