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首周,巴别塔社团召开了全体会议。
会议结束后, 会长雷欧才出现。
他留下几个中层干部开小会。
康斯坦斯不在, 因为学生会会议也选在这个时间, 他无暇顾及两边。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介绍卡兰吧?”雷欧坐在长桌后,屏幕上ppt开始演示卡兰的简历, “她刚过‘试用期’,是我们的新活动策划。”
“她要接替康斯坦斯的工作吗?”
大部分人还是更信任康斯坦斯。
他们议论纷纷。
雷欧打了个响指,让所有人安静。
“她只是接替康斯坦斯的部分工作。其他事情,我会具体分派给各位。如果有任何不满,请在会后通过邮件联系我。”
他环顾全场:“现在,让我们来讲讲今年的社团发展规划……”
开完会,卡兰记了满本笔记。
今年有好几个大活动需要策划。
最近的一个就是情人节的“妇女战胜暴力”(victory over violence)运动,按照惯例, 他们需要排演一出剧, the vagina monologues。
有人负责向社团成员征集剧本、演员。也有人负责场地、布景、服装。
卡兰负责宣传工作, 包括是面向社会和学校内的前期宣传, 和演出后的新闻宣传。
会长雷欧不接受任何人采访, 而且他希望受邀媒体报道the vagina monologues时,仅使用社团提供的新闻稿。
所以卡兰要做很多沟通工作。
时间紧迫, 她忙碌不停, 不知不觉就到了周末。
希欧维尔一早就赶到了,他希望在爱丽丝来之前,跟卡兰谈谈心。
他悄悄推开卧室门,卡兰戴着耳机在念白。
“心有能力牺牲,
vagina也一样;
心能够原谅和修复,
它能改变形状容纳我们,
它能扩-张让我们出去,
vagina也一样……”
希欧维尔忍住听完才问:“你在读什么限制级的小说吗……”
卡兰被声音惊动,摘了耳机:“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我听你念完了这个东西。”
“不是‘这个东西’,是一出剧,the vagina monologues。我负责宣传工作,以及念最后的谢幕诗。”
希欧维尔非常嫌恶:“就是刚才那个?”
“不是‘那个’或者‘这个’,整个运动的意义就在于让人有勇气说出vagina这个词,并且不以为耻。你一直‘这个’、‘那个’会让我觉得很讽刺。”
希欧维尔真不知道现在大学环境怎么了。
阿诺在国外搞地下摇滚。
卡兰在国内公开念一首这么没有羞耻心的诗。
难道拉斐尔这样的正常孩子才是少数吗?
“你说这是一出剧?”希欧维尔想到什么,“会有人去看吗?”
卡兰眼神里闪过愤怒,她站起来:“当然有人看!这是我们社团的大型活动之一,每年演出都能爆满。整个大会堂走道里都会坐满人,门口还站着好多旁听的。”
“……”希欧维尔心里一惊。
整个大会堂,连走道里都坐满。
大概……2000人。
还不包括电视、网络转播。
“你要在2000人面前念这个?”
“不是‘这个’,是谢幕诗《我曾在那个房间》。放心,到时候我会坐在幕后念,他们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
她要在两千人面前念这个???
希欧维尔觉得保守党看见会当场暴毙。
他也有点呼吸困难了。
“什么,你难道不喜欢反对针对女性暴力的运动吗?”
卡兰皱眉。
她合上剧本,夹子发出一声脆响。
“没有……”希欧维尔忍痛保持政治正确,并且同意道,“我觉得……挺好的,演出时间是?”
“情人节。”卡兰飞快答道,“所以我那天没空。”
……
希欧维尔平复呼吸,缓了很久。
“我想谈谈上次那件事。”
卡兰表情一下灰暗了不少,但她语气仍然很沉稳:“是的?”
“阿诺对整件事非常抱歉,他决定去做1000小时社区服务表达改正错误的决心。”
“好吧……1000小时的劳动改造。”只是没蹲在监狱里进行而已。
他可能要给老人洗尿布,也有可能去清扫恶臭熏天的垃圾,甚至还会被派去照顾小孩。
这位小少爷现在肯定已经生不如死了。
希欧维尔见卡兰仍兴致缺缺,毫无动容。
她平静地说:“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
“你为什么坚持种族主义?你又不讨厌我,这说明你也有能力接纳其他黑发人种。”
卧室里气氛冷却。
希欧维尔想跟卡兰坦诚地谈谈。
但他没想到卡兰会要求他剖心露肺。
“这是一种政治立场。”他只能这么告诉看卡兰,“和爱国主义、民族主义一样,它是一种被用于内向团结的排外力量。”
只是种族主义伤害性更大而已。
这恰恰证明了它力量更大。
希欧维尔需要它服务于战争。
卡兰没有追问。
希欧维尔知道他又失去了一次机会。
外面传来停车声,纳什莉夫人带着爱丽丝来了。
希欧维尔匆匆道别离开。
他们直到2月14日情人节才见面。
严格来说也没有“见面”。
希欧维尔偷偷去看了他们的表演,他坐在大会堂上方包厢里。
这个时候,他才认真听剧目讲的是什么。
这是控诉战争施与女性的一种暴力形式——也即性-暴-力。下方的观众却不止女性,他们有男有女,年龄层次也跨度很广。
演员们全心投入,剧本里剜出流着血的感情。
最后一幕结束,灯光集中为一束,落在白色幕布后的黑影上。
谢幕诗的背景音响起。
卡兰声音低柔,和她本人一样,有着奇妙的包容力和跃跃生机。
“心有能力牺牲,
vagina也一样;
心能够原谅和修复,
它能改变形状容纳我们,
它能扩-张让我们出去,
vagina也一样;
心能为我们疼痛、为我们伸展、为我们死,它流血,而流血是为了我们进入这个困难的奇妙的世界,
vagina也能够;
我曾在那个房间。
我记得。”
安静。
灯光熄灭,掌声如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