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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又过了七八日, 是卫瞭的生辰。他如往常一样只是请了些平日交好的朋友,连宴都不算开。

桂德顺弓着腰给皇帝研磨,他暗中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见皇帝批阅奏折累了,他才笑着趁机开口:“陛下,今日是二殿下的生辰, 您打算赏赐什么?”

皇帝“哦”了一声,道:“你去国库寻个合适的东西送过去。”

“是。”桂德顺点头领命。对于皇帝的态度,他一点都不意外。这些年二殿下的赏赐多大都是他挑选的。明面上,陛下对两位皇子都很好,可他最为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却知道皇帝对两位皇子的态度完全不同。

过了一会儿,皇帝道:“让之也快要过生辰了。”

“还有一个月呢。”

皇帝皱着眉。半晌,他又叹了口气,语气不善, 道:“桂德顺, 依你看这混小子非要娶那女的?孤要是下圣旨令他迎娶旁人或者干脆杀了那个女人,你觉得他会如何?”

“这……以大殿下的脾气恐怕、恐怕……”桂德顺斟酌着语句, “奴愚见,万事不该破坏陛下和大殿下之间的感情。”

半晌, 皇帝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地自语:“谁让老子就这么一个儿子, 惯的他!”

桂德顺正在收拾长安上的书册,没听见皇帝的话。她也没有胆子再问一遍。

三王爷如往常一样来看望卫瞻,送来自己很早前就准备好的生辰礼。

卫瞭正将硕婉公主抱在腿上, 喂她吃东西。他赶忙放下硕婉,开心地说:“三皇叔,您今年又送我什么好玩的东西啦!”

三王爷眉开眼笑:“敏之,你过来看。你一定喜欢。”

皇后带着翠风和红风过来,看见卫瞭兄妹和三王爷在一块说说笑笑,她几不可见地扯起唇角,勾起一抹嘲意。

“母后!”卫瞭立刻放下三王爷送来的稀罕玩意儿,开开心心地朝皇后跑过去,讨好要礼。

皇后每年倒是不会送他什么稀罕玩意儿,不过亲手下厨做一碗福糕罢了。

皇后这双手肌若凝雪,她极其爱护自己的这双手,一年当中下厨的次数实在是少。

卫瞭大口吃着福糕,高兴地说:“吃了母后的福糕才算长大了一岁。”

三王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他寻了个机会,单独去见皇后。

“如今复封太子的诏书虽然还没有颁下来,可满朝文武都以太子之礼待卫瞻。我们不能再等下去,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皇后已极其厌烦他,连敷衍都懒。她懒懒道:“有话快些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让你再出手一次。”

皇后眼尾轻挑,笑了。她道:“本宫与他的关系如今如何,你不是不知道。本宫怎么可能再得手。”

“你有办法,肯定有办法,只要你想。你们是母子,他这次回京并未向你出手,定然是顾念着母子之情。”三王爷成足在胸,“皇兄那边我可以办到,卫瞻那里还是你下手比较靠谱。”

皇后凤目微怒,她盯着三王爷,声音忽得变得尖利:“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没有。哈,我能做什么。”

银光一闪,皇后手中的匕首划过三王爷的鬓间,一绺儿发丝割断缓缓飘落。

三王爷顿时脊背生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眸中含愠的皇后。

“你、你……你做什么护夫心切,不过是个不贞不忠的——”

“什么声音?”卫瞭望向偏殿的方向,“是母后那里!”

他急忙飞奔过去,院内的护卫也不敢耽搁,拔剑冲过去。

殿门被踹开,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皇后立在大殿正中,她低着头,正拿着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三王爷倒在地上,鲜血从他颈间汩汩涌出来,在他身上蔓延。因为疼痛,他的身体本能地弹动着。

跟着一并过来的富家子弟和侍卫,见到这一幕皆是骇在那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母后可有受伤?”卫瞭压下心里的骇然,跑到皇后面前,他要保护母后。

皇后将擦过手的帕子随意一扔,帕子轻飘飘地落地,刚好遮了三王爷死不瞑目的脸。

她温柔地摸了摸卫瞭的头,说:“敏之不怕。你三皇叔酒后失态,意对母后不轨,所以母后把他杀了。”

皇后一袭雍容华贵的红色宫装,眼中含着笑,从容而立。

殿内殿外的人,不由噤了声。

卫瞭张了张嘴,缓了好半天,才讷讷点头:“母后没事就好……我们、我们先离开这里!”

皇后和卫瞭一起往外走,走到大殿门口,皇后回过头望向三王爷的尸体。她的目光颇有深意,三分嘲意,两分唏嘘,至于剩下的五分藏在凤目深处,不得窥。

周家,霍澜音腰背绷直坐在椅子上,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儿——司徒十三正在为她施针。

“小阿音再坚持一会儿,只差最后两针喽。”司徒十三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两针刺入霍澜音的虎口穴位。

司徒十三又叮嘱:“记住了,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万不可受伤生病再服药。最近天儿已经冷了,屋子的炭火也该生了。可千万别染了风寒。退一万步讲,就算染了风寒,也不要随意服药。所有的药对你现在的身子都有损。”

霍澜音弯起眼睛来,柔声说:“司徒爷爷,你每次过来给我施针都要说这些话,我都记下啦,肯定不会忘。再说了,我身边的这几个丫鬟也都记着呢!”

司徒十三笑得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姑娘!姑娘!”莺时提着裙子小跑着跑进屋。兴许用“冲”比“跑”更合适些。

山河想说莺时这样的举动不合规矩,将来进了宫是要出岔子的。可毕竟莺时在霍澜音身边时间更长,她哪有资格去说?她只能在心里为以后进宫的日子担忧着。

“怎么了?急急燥燥的。”霍澜音问。

莺时大口喘息了两声,才说:“不好了,大爷出事了!”

霍澜音脸上的笑一僵,顿时变了脸色,急问:“我哥哥怎么了?”

“大爷击了跪天鼓!”

霍澜音心头跳了跳。

这跪天鼓又叫鸣冤鼓,只有朝臣可以击鼓鸣冤。但凡跪天鼓响起,天子亲理,于金銮殿伸冤。若非冤狱,击鼓者刺字服狱十二载。

“哥哥状告了谁?”霍澜音实在想不通周自仪会去状告何人。

莺时脸色发白,急促地说:“大爷以北衍百姓之名伸冤,状告朝臣三百二十七人!”

霍澜音猛地站起来,却忘了手上的银针,银针磕在桌角,更深地刺进她的肉中,丝丝血痕从针孔周围渗出来。

司徒十三“哎呦”了一声,赶忙给霍澜音拔针。

霍澜音怔怔立在那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她能为兄长做什么。

“山河,随我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