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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和日本的“白鸽”类似, 德国搜查官也是一身白色制服,不过比之风衣更接近于德式军装。

在八月上旬的一天, 和修研与几个搜查官提着手提箱下班。

“和修准特等,再见。”

“再见。”

他以不骄不躁的态度与自己合作的搜查官道别。

因为自身记忆的问题, 和修研没有成立搜查班,而是不停地通过与其他搜查官的合作磨练自己。

这些搜查官里有使用甲赫库因克、尾赫库因克、羽赫库因克、还有复合型库因克的人,唯独使用鳞赫库因克的人最少,鳞赫库因克一直以来都是gfg搜查官们最渴望的高端库因克武器。

一个优秀的羽赫库因克使用者在队伍里,可以把队友的死伤率降低百分之七十,反之不擅长羽赫的搜查官会拉高死亡率。不知道为何,和修研在几种库因克武器里最不擅长的便是羽赫。

只要接触这类武器, 和修研便浑身不自在, 他没有把这点告诉过爷爷,希望自己能够主动克服这种异样的感觉。

下班后,他没有让仆人来接自己,而是步行在路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gfg本部位于中心城区, 地段繁华, 四周都是商铺,可以说是德国人心中最安全的地方。

作为gfg的搜查官,和修研多少也被这里的气氛影响,融入了这个保护人类的职业之中。

突然,他在满是欧洲人的大街上看到了一个蓝发青年。

对方戴着眼镜,目光有神,单手插在口袋里, 浑身那种风流之感不亚于号称最浪漫的意大利人。

蓝发青年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等着他。

满脸都是笑容。

那份笑容仿佛能感染身边的路人,回头率极高,都十分好奇这个亚洲血统的青年在这边等谁。

和修研的脚步放慢,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有一个词从心中蹦了出来。

【哥哥。】

不是什么血脉相连的人,却也是能够牵动他过去,让他驻足的人。

和修研淡淡地说道:“请问有事吗?”

忍足侑士大为赞赏地看着他,“不愧是研,这身制服穿在身上很好看,颇有德式军装的感觉!”

他用熟稔到让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走来抱住刚下班的和修研。

“好久不见,近来安好?”

关西腔的日语流淌在他的舌尖上,说出后带着脉脉温柔。

守株待兔成功!

“……”

兔子?和修研的腰部被青年抱住。

忍足侑士没有得到弟弟的欢迎,而是被对方冷淡地提醒道:“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请你放开手。”

为什么这些日本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自来熟?

“因为太想念你了。”忍足侑士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几秒后松开手,站在和修研面前谈笑风生,“我是忍足侑士,你失忆前的兄长,我能有幸与失忆后的和修先生聊一聊吗?”

称呼他为“和修先生”?

这让总是被喊“金木”的和修研心底舒服了一些。

然并卵。

发现和修研面容柔和下来,就在忍足侑士以为手到擒来的时候,他听到对方说道:“我没有空,麻烦让开。”

忍足侑士:“……”

和修研往旁边走出一步,忍足侑士迅速拦住。

“别这么残忍嘛,我就是想请你喝一杯咖啡,你看我,我从下午五点就守在这里等你,还为你拒绝了很多约我的美女。”

他信誓旦旦,甚至掏出了一堆印着口红印的名片和电话纸条。

和修研冷漠道:“与我何关。”

忍足侑士笑道:“如果你和我喝杯咖啡,我就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保证一件事情都不隐瞒你。”

和修研听着他扑通的心跳声,忽而一笑。

“包括你几岁初恋吗?”

“……如果你特别想要知道这种事情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约到弟弟,忍足侑士豁出去了。

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和修研与忍足侑士面对面坐下,不管是他们的外表,还是和修研的搜查官制服都吸引着其他客人的目光。

老板亲自为他们点单,还给予了一部分优惠。

和修研只要了一杯咖啡。

忍足侑士除了要了咖啡,还要了几份点心,“倘若在慕尼黑,我一定邀请你去café tambosi,那里可以看得到宫殿花园、特埃蒂娜教堂和路德维希大街的景色。”

和修研不接他的话,把手提箱摆放在座位上。

老板离开后,忍足侑士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德国的风土人情,虽然和修研不想说话,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很有趣。

他的活动范围太小,导致他有很多地方没去过。

在让彼此之间不那么陌生尴尬后,忍足侑士才说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和修研说道:“有哪些人知道我在柏林。”

忍足侑士麻溜地说出一堆人名:“我、我家里的人,还有月山习、永近英良、三井尚香,我记得我还告诉了迹部景吾。”

“……”这么多人。

“其实不多,与你相熟的人太少了。”忍足侑士叹气。

注意到和修研的优雅坐姿,忍足侑士心想:要是不那么冷淡,研在和修家当真被教育得不错。

和修研如同没看到他的打量,“这几人和我是什么关系。”

“永近君是你从小到大的朋友,三井尚香是你的大学同学,至于小景?他是我的好友,也是你在东大的学长。”

这其中漏掉了一个人吧?

和修研古怪地看着他,忍足侑士最后才慢悠悠地补上。

“月山习这个人……你忘了就忘了吧。”

“……”

“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我说就是了,他是你私底下交的男朋友……啊,咖啡来了!”

忍足侑士主动从服务员手上接过咖啡,在桌子上摆好。

“我和你说一说其他几个人,他们也相当关心你,只是不方便出国,所以由我这个在慕尼黑那边读书的人来见你。”

“把月山习的事情告诉我。”

“你确定?”

忍足侑士一脸无奈,摊开手,“他也是你的学长之一,比你大三届,在学校里认识你后就一直在追求你。”他在心里怨念道:然后他可爱的弟弟就被那个痴汉学长追到手了。

和修研喃道:“学校……”

“对,学校。”忍足侑士恨得牙痒痒,“他和你是一个学校社团里的人,听小景说是对你一见钟情的,之后就各种接近你。”

和修研疑惑道:“我怎么被他追到的?”

忍足侑士惆怅地说道:“死缠烂打吧,我那个时候在德国没有回家,无法得知详细的过程,前年年底的除夕夜,他和他父亲上门来拜访我家,承诺了毕业后再公开你们的关系。”

随着忍足侑士的话,关于月山习的事情被娓娓道来。

和修研第一次知道月山习的家世。

日本月山家的继承人!

瞳孔闪烁后,和修研掩饰了自己的惊讶情绪,爷爷没有告诉过他日本有其他兄旨易澹饣故撬壳爸赖耐芬焕

“不过你放心。”忍足侑士关爱着自家可爱的弟弟,“月山习那个家伙没有碰你,我们家和他家约定了你成年前不能越线。”

和修研微微弯起双眸,“这样啊。”

下一秒。

他说道:“可是那个叫月山习的男人,号称睡过我呢。”

忍足侑士的表情裂了。

和修研若无其事地说道:“看来你的消息也不准确。”

忍足侑士的内心怒吼:月山习!!!

制造了一起内讧后,和修研垂下眼帘,轻嗅着咖啡醇美的香味。与这个人一起谈论过去,似乎没有那种激烈的情绪波动。

这样的气氛和感情,是亲情独有的感觉。

“我是几岁到你们家的?”

“十五岁,那个时候你刚上高一,很矮呢,一米六的样子。”

“……”

“咳,你现在长高了,有一米七!”

“一米七二。”

和修研幽幽地说出自己的具体身高,不接受矮小的印象。

忍足侑士摸了摸鼻子,“很厉害啊,一年不见就长高了一些。”他让自己没有芥蒂地问道,“在和修家有按时吃饭吗?你以前总是沉迷小说,看着看着就忘了吃饭。”

和修研:“嗯。”

忍足侑士得到回应,精神一振,“你爷爷对你好吗?”

和修研的嘴角上扬:“爷爷对我很好。”

忍足侑士的内心酸楚一片,脸上仍然欣慰无比,“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永近君让我们不要来打扰你,但是我依旧忍不住来找你,这可能就是‘关心则乱’的意思吧。”

“永近君?”和修研莫名在意这个名字。

忍足侑士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温和地说道:“嗯,永近英良,他说你能开心他就开心了。”

和修研怔怔地望着忍足侑士。

自己过得好,这个叫永近英良的人就开心了吗?

“不仅是他,大家都很关心你,又不敢随便跑来找你。”忍足侑士为无法反抗和修家而无奈,想到月山习那段时间的疯狂,多少为他说了一句好话,“月山习是冒着危险来找你的,他在日本待得快要疯掉了,永近君没有办法就让他来了。”

“研?”

忍足侑士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大声一点就会惊扰了一场梦。

和修研不自觉的“啊”了一声。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没有什么异样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桌子上的咖啡杯里溅起了涟漪,咖啡上倒映着他右眼的瞳孔在流泪的画面。

为什么要哭呢。

被人关心不是一件值得微笑的事情吗?

和修研无法用脑海里的知识来解释这件事,用手背去擦拭眼睛,可是他眼前的这个蓝发青年制止了他。

“用手揉眼睛会感染细菌的。”

忍足侑士说着家里人最常说的话,撕开一张咖啡馆提供的湿纸巾,轻轻为和修研抹去眼角的泪水。

【我不会。】

和修研想要对他这么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研,流泪是一件好事。”忍足侑士说道,“不要给自己什么压力,释放出来就好,这在心理学和医学上都是公认的常识,你放心,我们都不会逼迫你回忆过去。”

“那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哥哥总是担心弟弟的,你忘了一切仍然是我弟弟啊。”

“……”

桌子不再是两人之间的阻碍。

忍足侑士突破了和修研的冷漠界限,身体朝前,拥抱住对方的肩膀。

感觉到对方的僵硬,忍足侑士非但没有放手,还进一步轻轻拍抚着他的后颈,让对方放松下来。

他知道研有轻微的肌肤饥渴症,这是因为弟弟在幼年的时候缺少双亲的照顾,没有一个完整而幸福的童年,患有这样症状的人通常自卑、怯懦、产生严重的不安全感。

这不是一种疾病,仅仅是对方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

如同正常人饿了或者口渴一样。

往日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他给予对方抚摸就足够了。

忍足侑士在此时选择这个方式,无疑是利用心理学的方法拉近关系。他温柔地说道:“还和少年时候一样呢,你让我记起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时你也是如此抗拒着我。”

弟弟在之前寄养的家庭里,遭受过一定程度的冷暴力,这使得弟弟刚来忍足家的时候非常害怕。

这样的害怕与和修研的抵触有着相似之处。

“我不会伤害你的。”

“忍足家的人都爱着你,随时欢迎你回来住几天。”

“我叫忍足侑士,是你的哥哥,不论你变成什么样的人,回到了怎样的家庭,你都是忍足侑士的弟弟。”

“能接受我吗?研。”

在这一瞬间,咖啡馆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落针可闻。

客人们听不懂日语,然而感情是相通的,不禁好奇地望向那边。

店长端着食物一头雾水地走来,“怎么了?”

气氛被打破,他们的餐桌上多出一盘刚做好的小食。

和修研差一点就要同意了。

他看着食物,猛然记起了自己与人类的区别,忍足侑士是人类,忍足家也是人类家庭,他们如何能接受一个食谱不一样的自己!

说到底,忍足侑士认识的只是他人类的一面!

唯有和修家能完整地接纳他!

“……我拒绝。”

和修研说出口的刹那,声线都颤抖了一下。

定了定神,他强迫自己忽视忍足侑士的惊愕,找来老板结账,站起身,“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划开界限,对你我都好。”

拿起手提箱,和修研躲过他的手,毫不犹豫地跑出了咖啡馆。

不能回头!

不能动摇!

他不是人类,他是和修家的独眼兄郑

咖啡馆里的忍足侑士想掐死那个店长了,吐血地说道:“你晚一步出现,我弟弟就不会跑了啊!”

店长摸不着头脑:“excuse me?”

忍足侑士失魂落魄地坐下,“我弟弟不要我这个哥哥了。”

回到和修家,研竟然被教育成了这样!难不成和修家的层次高到了忍足家的人连接触都不允许的地步?

怀着强烈的悲愤情绪,忍足侑士拨通国际长途。

“小景!我有一件事必须问你!”

“啊哈?”

“忍足家在日本的地位是不是很糟糕,不配接触和修家,差距已经大到了不在一个世界的地步吗!”

“……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回答我!”

“侑士,这又不是古日本时期,家族制度没有那么可怕。”

“可是我弟弟说我和他不在一个世界了啊!”

“……”

遭到好友控诉的迹部景吾没有把他的话当作玩笑,而是认认真真的从财力、权势、家族历史等方面思考了一遍,得出了结论。

“忍足家与和修家真没可比性。”

这不是谎言。

“但是你们两家之间,不是还能电话联系吗?假如不在一个世界,你们恐怕连与和修家接触的资格都没有。”

迹部景吾在某方面耿直到犀利的地步。

真正不在一个世界的是那些生活在底层,永远仰望着和修家,乃至于连都没有听说过和修家的普通人。

忍足侑士的心口被他插了几刀,痛苦地按住额头,“小景,我弟弟现在的画风接近你以前的样子,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和不在一个世界的人交朋友的?”

迹部景吾淡然道:“抱歉,你可能忘了冰帝是个贵族学校,而我小时候也是在国外上学,毕业于英国的king primary school。”

忍足侑士呆滞。

“简而言之,我唯一认识的圈外之人就只有打网球的人了,但是网球也是一项贵族运动,能被我欣赏的家境都不差。”

网球、保龄球、高尔夫球、斯诺克一同被誉为“四大贵族运动”。

“……不可能吧,没有家境贫寒的平民吗?”

“哦,可能有吧,我不记得了。”

对待不出彩的人,迹部景吾在上大学后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从好友口中,忍足侑士不难听出来――这就是大家族的继承人对待其他人的态度。

忍足侑士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月山习还看上了我弟弟呢!三井尚香还是我弟弟的好朋友呢!”

迹部景吾鄙视道:“你弟弟以前是你家的养子,忍足家接触月山家和三井家的资格还是有的,金木研又不是什么一穷二白的平民。”

绕了一圈,全部都是家族子弟的内销而已。

忍足侑士阵亡。

过了一个小时,等得不耐烦的月山习打电话找他,“忍足君,你和金木接触了吗?他对你是什么态度?”

忍足侑士悲伤道:“他拒绝了认我这个哥哥。”

就算是失恋也没有这么痛苦啊!

月山习在另一头感觉心理平衡了,果然金木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听完忍足侑士与和修研的谈话经过,月山习从局外者的角度立刻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是食物!阻碍金木认忍足侑士的是独眼兄值氖澄铮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快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拜拜。”

“别挂电话啊!”

风水轮流转,这回是忍足侑士急着找月山习问消息。

晚上,忍足侑士风尘仆仆地来到月山习在柏林的住所,这还是他通过各种渠道从别人嘴里问出来的。

月山习为他的执着精神鼓掌,“居然被你找到这里来了。”

忍足侑士青筋直冒。

吩咐了一句叶去准备晚餐,月山习单独面对这个原本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类。若非忍足侑士是金木的哥哥,他也不会退让到这种地步,还尽量把对方当作未来的亲人看待。

“是谁告诉你地址的?”

“我不认识,是永近君给我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孩。”

“女孩……果然是那只小老鼠。”

“小老鼠?”

这个奇怪的称呼让忍足侑士闪电般记起了某人。

摄影部的掘千绘!

“说实话,我完全不想告诉你原因。”月山习坐在主座上,把折开的餐巾放在衣领处,一副准备用餐的模样。

叶将餐车推来,一道道的菜肴上盖着罩子防止味道和温度逸散。

忍足侑士不免看向叶和端上餐桌的菜肴。

是厨师的手艺太差了吗,怎么没有半点飘出的香气?

月山习没有让叶揭开罩子,单手支着脸颊,看着站在自己餐桌旁一无所知的人类。

“忍足君,你对金木的了解有多少?”

“我和他相处四年,不能说完全了解研,但至少比你了解。”

“这你就说错了。”

月山习笑着驳回了对方的话。

“金木的过去,金木的未来,你都不清楚。”月山习在这点上可以完全碾压受到人类局限的忍足侑士,“你真的了解他吗?他的父亲为何而死,他的母亲为何家暴他,他的身体为何一直都不太好,和修家又是因为什么一意孤行的把他定为继承人?”

伴随着这番话,忍足侑士的心沉了下去。

月山习平静地说道:“等你知道这背后的一切,我才能告诉你,金木为什么不肯接受你这个哥哥。”

忍足侑士追问:“你知道这些?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月山习摇头,“金木不会希望你知道的。”

“回去吧,暂时别来我这里,你可以用别的方法去挽回金木,但是我善意地提醒你,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吃东西。”

“……”

忍足侑士被月山习的话勾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不能吃东西?

研在饮食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过多久,忍足侑士还是离开了这个压根不打算留他吃饭的地方。

站在餐桌旁的叶优雅的为习大人揭开罩子。

每一盘菜肴,都鲜血淋漓。

月山习看着今天的生食,自言自语道:“因为我们,吃的食物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