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回到寝室以后,由于刘闻闻不在寝室里,并且一直到我睡觉她都没回来,所以我也忘了把要搬家这件事告诉她。直到周日上午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惊讶地问我在干什么我才想起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刘闻闻就很激愤地指责我说这么重大的事我也不早点告诉她,问我是不是在我心里她就一点儿也不重要什么的。我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平时她除了经常提醒我快点写作业方便她抄之外,好像的确没什么很重要的地方。刘闻闻也认真地思索一阵,觉得实在没有办法反驳我的观点,只好把气消了,过来和我一起收拾东西。
就在她听说周逸凡下午会过来帮我搬家以后,立马又恢复了激愤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一旁的东西道:“那这些脸盆水桶什么的你就不要带了,难不难看啊?人家一看就觉着你像拎着麻布袋进城打工的大妈。”
我对刘闻闻说:“没事,你之前不是也说了吗,就我这种乡土气质就算是拎个香奈儿的水桶包也像拎着个水桶,我这样反而还显得质朴亲切呢。”
刘闻闻想了一会儿,也赞同地点点头:“行吧,反正周逸凡都跟你有了一夜情了,他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嫌弃你。”
我惊愕地望着她,胸口像噎住了一个鸡蛋一样,刘闻闻也无辜地看着我:“你不是告诉我说那天晚上是他请你吃的饭,然后他再送你回来的吗?那不就是他对你一夜的恩情,一夜情吗?没错吧?”
我沉默地看着这个神奇的姑娘一会,低头继续收拾东西去了,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她知道我那一夜失贞的内.幕呢。不过我也是脑袋抽筋了,稍微一想都知道当然是不可能的,那天晚上我特地一个人从城南跑到城北的酒吧去,就是为了没人能看见我落魄的鬼样子,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当然也不指望着那个一夜情对象能像周逸凡一样眉是眉眼是眼鼻子还那么高挺的,往哪儿一站都刷刷刷地招来一堆聚光灯,我只要那人别是个吸毒成瘾外加有一堆传染病的杀人犯就谢天谢地了。
中午收拾完东西后还有些时间,我睡了个午觉,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床头的手机响起了音乐声,我眼睛都没睁开就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喂?周总你已经到了?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再稍等一下我马上就下去。”
那头却没人说话,好一会,特别低沉的声音:“林蕊,是我……我就在你楼下,你现在能下来吗?”
我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心想这陈啸还没完没了了啊,要不是我天生就有自知之明都要以为他对我余情未了了。
我努力平静地压抑住嗓音:“你又是来讽刺我的吗?”
陈啸静了一阵,“蕊蕊,你下来吧,求你了。”
我的努力就一下子破功了,陈啸这个祸害,我就不明白他怎么能在跟我说出那些分手的话以后还能温淡亲昵地这么称呼我。但更让我招架不住的其实是后面那三个字,他在此之前从来没对我说过这种话,哪次有个什么事不是我死皮赖脸地扒着他说,陈啸,陈啸你就答应我吧,我求你了。
我默默叹了口气,说:“好吧,那你等等。”
然后我匆匆忙忙地跑下楼,一边下楼梯还一边理顺我像鸟巢一样的头发,看到陈啸站在宿舍楼大门口,我故作镇定地走过去,他回过头来,眼圈周围是一层淡淡的青色。
我把手插在衣袋里,继续故作镇定地看着他:“找我干嘛?”
“哦,也没什么。”陈啸眨了眨眼睛,低着头认真地看我:“其实我是想问问你,上回跟你提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很温和的声音,他一贯的样子。
但我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上回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顿时有一点无力感。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也相信他不会无聊到专程大老远地跑来学校就是为了要开我的玩笑,但我印象里的陈啸不是这么没脑筋的人,所以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哦,你是说你上次提的实习的事啊?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已经找到实习单位了,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什么的,不太好吧?”
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我看他这个脸色也一下子反应过来,其实我并没有刻意想着对他明朝暗讽含沙射影什么的,纯粹是巧合。
彼此哑了一会,陈啸又开口道:“你以前不是总说要是能去哪家证券公司实习就好了么,你明明知道,投行的实习经验比小公司的经验对你未来应聘要有利得多……蕊蕊,我是想你好。”
我有点想笑了:“你想我好?你把我推荐去你新女友老爸的单位是为我好?要是那儿的人给我穿小鞋你还护得了我啊?算了吧陈啸,多谢你的好意了,但我还想多活几年。”
他愣了几秒,有些困惑地皱紧眉:“你在说什么?你从哪里听的谣言?别人瞎说你也跟着信?根本没你说的那回事。”
我顿了顿,舔舔嘴唇道:“是么?那好吧,这件事算我错怪你了,但你已经跟我分手了,跟别人好上了,这事没错吧?那你还总来说些什么为我好的话干嘛呢,你不觉得假么你?”这是我第一次在分手后面对面地跟他说出这种话,我说得这么平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啸的脸色却已经白得跟蜡差不多了,他挣扎了半晌道:“蕊蕊,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摸了摸一只耳朵,然后把两只手背在身后互相地握来握去:“别搞得这么苦情行吗?你不就是把我给甩了吗又没有杀了我爹娶我妈什么的,我不是特别恨你,也就一般恨你,真的,都快过去三个月了还能有什么事啊,又不是金融危机危害能那么持久。啊,对了陈啸,还有就是你以后别再那么叫我了,毕竟咱们都已经没关系了,还叠音叠音地叫怪恶心的你说是不?”
这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就是总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陈啸的表情好像已经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多奇怪啊,明明受伤害的人是我,我不过就是埋汰了他几句么,竟然还觉得对不起他,我是有多心疼他啊?
“陈啸?”旁边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我抬头一看,周逸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正站在我们旁边,他看了看我们俩个几眼:“你们认识?”又顿了顿,“这是怎么了?”
我没想到陈啸居然认识周逸凡,看来上流社会的基数还是挺小的,大家都互有交集。
陈啸看了周逸凡一眼,却没说话。我连忙挥了挥手道:“噢,不认识,他是来问路的。麻烦你在这稍等我一下啊,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上去一拿下来就能走了。”
我刚一转身,身后的陈啸拉住我,“蕊蕊……”
“你干什么!”我猛地把手抽回来,力气一下子太大,惯性让我往后跌了一步,撞到周逸凡身上。他用手臂架住我,我感觉这一撞撞得我脑袋有点晕,紧接着我听到身后的周逸凡语气了然地笑道:“你们是小两口在吵架呢吧?那也要注意点啊,陈啸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怀孕了,多让着点,别动手动脚的。”
他话音一落,我顿时觉得所有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冲得我站都站不稳了。心脏忽然一阵刺痛,仿佛呼吸也滞住,失去意识之前我在想,老天爷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才让我晕过去的,这样我就看不见陈啸的表情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非黑即白,周围装潢精致。我细细打量一圈,觉得天堂长这样也挺不错的啊,就是太过现代化了点,不过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我这种刚跟前男友分手就怀上别人孩子的人不下地狱放油锅里炸就够便宜我的了。
但等我的视线转到右手边,看到周逸凡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疲惫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才顿悟到老天爷果然没那么好心,还是得让我面对这惨淡的现实。
周逸凡见我醒了,叹了口气:“林蕊……”
我举起一只手,他凑过来:“怎么了,你想喝水?”
我其实是想让他先别告诉我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再缓缓,不然一会我心肌梗塞就真要一尸两命了。但周逸凡已经站起来去倒水了,他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玻璃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刚才医生来看过了,说你低血糖,休息不够,营养不良。”
我说:“营养不良?旧社会的民工才那样吧,新时代的都已经不这样了,挣得比应届大学毕业生还多。”
我本意是让气氛稍微轻松点,可周逸凡却没说话,我朝他一看,他正用一点不知道是怜悯还是疲倦的眼神看着我。我一想也是,把我这么个大活人运来运去的肯定累着人家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周逸凡,真的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这儿是医院?”
“我家小区的诊所,离你学校比较近,也不堵车。我看你就那么晕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赶紧先送这了。”
“噢,谢谢啊,医药费多少你告诉我,我一会……”
他打断我:“我让陈啸先回去了。”
“哦……”我愣了愣,心里猛地揪了一下。其实从刚醒过来我就在想陈啸在哪里,我一直害怕看到他知道那件事时的表情,但心底里却又有个荒唐的期盼,期盼着他会因为我只是一时糊涂而原谅我。我想起他刚才对我说“蕊蕊,我是想你好的”,其实我知道他应该是真心,他那么善良的人,即便是没有爱情了也还会顾念着以前的一点情义。但他现在应该不会那么想了吧,我在他心里现在是什么样一个人呢,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他会觉得受到伤害吗,他还会因为我而难过吗?
所有复杂的思绪全部涌上来,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我看向窗外,刺眼的白光一时竟让人感到晕眩。
周逸凡把椅子向床边拉了拉,看着我问道:“他就是你男朋友么?”
我也没精神编谎话了,有气无力地答道:“恩,只不过是前任。”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认识他?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也没答,继续问道:“那你有现任的男朋友么?”
我有点莫名:“没有……”
“那你有没有……”周逸凡摊着一只手,好像在努力表达什么:“除了他之外,交过其他的男朋友,或者是别的……关系比较密切的……”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道,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淫^乱吗?交着现任男友还和前任纠缠不清,或者干脆一女侍多夫?
周逸凡双手交握,定定地看着我:“刚才陈啸跟我说,他不知道你怀孕的事,他说那孩子不是他的,你们没有……如果你也没有别的男朋友,那这孩子……”
我望着天花板,想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好,毕竟一言难尽说来话长。想了好久,突然发现我为什么要跟周逸凡解释啊,那是我的隐私啊。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打算跟他告辞离开,可这时候周逸凡说了句让我重新倒下去的话。
他说:“林蕊,我在想,这孩子会不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