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两人从来都聚少离多, 如今竟然能在无人阻拦之下名正言顺地住在一起，叫人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蓝英在一旁站着, 识趣地道：“扶铮和陆为道长伤重在身，我留在这里照顾他们，这几日就不回去了。”
商沉闻言尴尬地点头：“也好……等会儿我让素容把你的东西送过来。”
别了蓝英回山，一路上也没什么话, 素容就在他的身边跟着，默不作声。路上时不时遇上几位道长, 商沉不想撞上他们, 专挑没什么人的路走，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院门之外。
素容看着院门口的老树, 仰着头，枝上变黄的树叶飘落下来。
他一转头, 商沉正望着他，眸子里不知是什么, 似乎是笑，又似是说不清的温暖。
素容道：“今夜我做饭。”
“好。” 商沉一笑, “先洗个澡把一身衣服换了, 里外全都是血污。”
素容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没带衣服来。”
“穿我的。”
商沉飞进院里, 从屋里取了一身衣服递给他, 目光扫着他走进沐浴房里。他现在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缓步进了里屋，只见桌上地上到处是狼藉，赶紧将散乱的书捡起来一本本放好, 又拿着扫帚清扫地面。
不多时，素容一身水汽地走进来，身上披着单薄的素衣，擦着湿透的头发：“师尊在打扫么？”
商沉将扫帚一放：“没有。”
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让素容看到屋里乱的样子，可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心思。
素容的嘴角浅浅含笑，垂了眸，将扫帚接过来：“师尊以前从不用打扫，今后有弟子在，也不会再让师尊打扫。”
商沉闻言撇开了脸，脸紧紧绷着，心里却早已经狂潮汹涌。就是这小兔崽子，惯得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至于见不到他时便想他，自从他走后从没有一日好过。哼哼，他早已经看透这小兔崽子的把戏，如此这般低声下气地哄着他，以前以为是师恩，现在看来根本是不怀好意。
商沉掀帘子走进自己屋里，冷冷地小声道：“今晚别想上我的床。”
素容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我在师尊房外睡。”
在他房外睡，一句话又回到了当年。商沉在屋里默然站着，低头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没过多久，只听扫帚收起，素容已把院里院外打扫干净，在屋外恭恭敬敬地说：“师尊也洗个澡，今天的水刚刚好。”
商沉从衣柜里取出几件家常的衣服来。以前无知无觉，经常一身单薄的亵衣就同素容依偎着打闹，如今知道他有这种心思，不知不觉穿衣上面也谨慎了些。只是今夜是他头次回来……该穿哪件？
这小兔崽子……似乎最喜欢他穿白……
商沉拿起衣服低头走出去，与正在瓮里取水的素容擦身而过，一声不吭走进沐浴房里。他这些年来沐浴时孤零零的，虽不敢去多想，心头也不曾好过。素容在时他觉不出什么，走了之后才突然晓得孤单是何种的滋味，今日外面有人，脚步声依旧，宛如失而复得，忍不住洗得快了些。
穿上衣服走出来，素容正在灶房里煮菜。
商沉仿若无事地走进灶房里，手指夹起一条炒好的茄子，往自己嘴里送：“……不错。”
素容的目光扫过他，嘴角微微一翘，商沉的手忽得顿住。以前他便经常在素容面前这么偷吃，有时是茄子，有时是腊肠，有时还咬黄瓜。以前根本没想那么多，现在怎么觉得……素容的目光里似有深意？
不……他以前究竟都在做什么！
商沉将长长的茄子放下来，素容低头将蒸好的饭取出来，面不改色：“师尊不吃了么？”
“不吃了。” 商沉笑得有些勉强，“等你一起。”
“嗯……师尊帮我把饭菜端进屋里。”
是是是，再留下定然要出事，赶紧走。商沉端着三个菜出了灶房，两步并作三步回到屋里，不多时只见素容把灶房里的火熄了，也随着他走进来。
碗筷摆在他的面前，素容将他喜欢的菜夹在他面前的碟子上。
时隔几年，如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夕阳西下，烛火将起，小院里只有他们两个，面对面地静静吃饭，几乎连容貌也没有变过。
唯一变了的，是素容突然间长高了，人也大了。
“师尊不喜欢吃？”
“喜欢。” 商沉地下头笑了笑，夹着碟子里的菜送进嘴里，“你做的菜……我记挂了好几年。”
“……是么？” 素容又把菜夹过来，“那便多吃点。”
吃完饭漱了口，天已经微微暗下来，两人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商沉将琴房的后门开了，脱下鞋袜，赤脚走到门外的木质高台之上。
“素容。”
“嗯？”
“你过来。”
素容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眺望夜色里的远山：“天快暗了。”
商沉不出声，在袖子下轻轻地拉着他的手：“……以前我们就经常夜里在这里睡觉乘凉。”
“是……” 素容的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今天也坐坐么？”
素容的声音近在咫尺，唇也近在咫尺，近得若是让长辈们看到，必定要出声训斥。可是现在天暗了，谁也看不到，正能遮挡住羞于见人的耻色。
商沉让他扶着坐下来，脸靠着他的没有移开，睫毛微微一动，便能碰触到素容的脸。
“等天暗。” 素容的吐气几乎没有声音。
山边的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天边的余晖消散，变成红色的一点。商沉等着，从未像如此期待过夜幕降临，身边逐渐暗下去，再暗下去，直到对面的山谷彻底看不清的那刻，素容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商沉只觉得心慌到了极点。他与素容早已经不是头次，如今不过是一个亲吻，却好似将他的胸口撕了开来。素容压着他倒下来，他低声轻吟，竭力抱紧怀中的失而复得。这辈子失去他一次也就罢了，他已经知道自己有多痛苦，今后无论境况如何，都会牢牢地抓住他，不许他再走。
“我想要。” 素容拉开他白色的单衣。
“嗯……”
素容忽得闭上眼不动，轻轻喘着，起身放开他：“罢了……我知道这时候不合时宜。”
商沉默然片刻，一言不发地坐起来。
的确是不合时宜……商隐生死难料，御虚刚刚遭受灭门之灾，扶铮和陆为重伤在床，甄敛尸骨未寒，如今的确不合时宜。
素容慢慢地拉好商沉被他扯开的衣带：“师尊想不想同我说说木常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是星期二。
今天稍微甜一把。
哎，我也很想让他们这么谈恋爱下去。今天真的写得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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