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匀被诬陷一事说完阿燎也极其愤怒:“不如让我父亲等人一并上奏疏向李举施压, 先救出子匀再派人手前往绥川。绥川一郡绝不可丢, 谁争取到绥川便能和洞春连为一线,更是一桩极其重要的军功。此事咱们绝不能退让。”
卫庭煦却摇摇头:“李举谢扶宸能构陷我们一回就能构陷第二回。李举一心想要除掉太后和长公主,必然不会让吾等长公主一派掌握绥川。当年若非先太子夭亡先帝无子, 他李举不过宫婢所生之子又怎有机会坐上天子之位?自太后感染风寒不再临朝,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李举这便安奈不住想要除去太后这根眼中钉了。”卫庭煦轻声冷笑:“他们既然要派人去便让他们去。”
阿燎:“可是……”
“如今你有另一件事要做。”卫庭煦神秘对阿燎笑着,忽然转移了话题, “你寻觅了各地美人这么久, 可知大聿境内最美之人是谁?”
听她这么说阿燎双眼发亮,兴奋问道:“是谁?”
甄文君也猜不透她想说什么,不是在密谋夺取绥川之道么?怎么突然提什么美人。
卫庭煦继续道:“你肯定听说过光禄卿洪瑷的三妹, 阿忆娘子。”
提到阿忆娘子的名字, 阿燎如同被点中要害一般跳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阿忆娘子的天仙之貌我如何能忘记?四年前长公主在易靖园举办春会时我曾有幸远远地看过阿忆娘子一眼, 当真如同雷霆贯顶万花齐放, 至今我依旧能够清晰地记得她凡间难寻的容貌。可惜阿忆娘子一直居于深闺之内极少出门,我也和光禄卿毫无交集,完全没有见她的机会……”
阿燎说得如同丢失了世间瑰宝一般热泪连连,甄文君却是嗤之以鼻,看惯了卫庭煦竟还会觉得谁的美貌难寻, 她完全不相信,不相信有人能比卫庭煦更有姿色。
“如今我给你个机会。”卫庭煦对着阿燎激动得来回踱步的背影道。
阿燎迅速转身,眼里散出万丈光芒:“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不仅给你见到她的机会,还能让你与她厮守……”
阿燎深呼吸,心跳差点停止。
“……厮守一个月。”
“行行行,别说一个月,即便是一天我也此生无憾!”
阿燎说得极为诚恳。甄文君忽然明白或许她真是世间难得的多情种,爱美人,爱天下所有娇美的皮囊,她对每一位美人的喜爱都是真心实意的。
小花抱了一个极重的箱子到阿燎面前。
卫庭煦道:“我不仅让你们厮守,我还赠你白银千两用来讨她欢心。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区区千两还不至于打动阿忆娘子之心,其他的你自行添补。不过这一箱可别忘了一定要用上。”
很明显卫庭煦话中有话,阿燎坐在箱子前几乎是用了双手才将盖子打开,打开一看顿了顿,再抬头看向卫庭煦的时候,方才的激动和痴情全都不见,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甄文君站着的角度正好在箱子正对面,只能看见被盖子遮住的阿燎的半张脸,完全看不见箱中的情景,不知道她到底瞧见了什么为何表情骤变。
阿燎艰难地控制着盖子重新盖上,哀叹了一声:“我就说没这么好的事。当初月娘也是……庭煦啊你,真是暴殄天物。”
甄文君眉峰一挑,对她这话很敏感――暴殄天物?
“你今夜好好安睡,明日便启程吧。”
“这么快?你也好歹让我的妹妹们歇息歇息!”
“行,那明晚启程。”
“……”
“时间紧迫,你若是误我大事我便将你一众姐姐妹妹全都送去夷州。”
阿燎无话可说,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
“文君妹妹,你需为我办另一件要事。”卫庭煦此话一出甄文君便心感不妙,果然她听道,“先前你为我赚来的两万白银如今我如数还给你。不过,你要为我买五万车粮食回来。”
“五万车?”甄文君一惊,这是何等的天文数字,从在场其他人的惊诧表情中也可见一斑。战事加上荒年,国内能够征调的粮食恐怕加在一起也凑不够万车。两万两白银别说买五万车,恐怕连五千车都买不到。
“为期一个月。”卫庭煦神情自若,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提出了怎样荒谬的要求。
“姐姐,银子不是问题,我有办法赚到更多。”
“哦?”
“现在我就可以从阿燎娘子手中定下十万两。”
“我?”阿燎被点名,好奇地看着她。
“芙蓉散阿燎可需要?”甄文君贼贼一笑,阿燎心头又被击中,立即眉开眼笑:
“文君妹妹咱们一会儿私下聊聊。”
“所以姐姐,银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即便有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五万车粮食。”
“我自然知道。”卫庭煦道,“若不是难以完成之事我也不会交托给你。”
接到这话甄文君只能苦笑。
卫庭煦需要五万车粮食,不说去何处征调也不说拿来何用,只告诉她一个月制备好后自然会有人联系她。这意味着她将离开卫庭煦身边办事。卫庭煦给了她一块符牌,上书一个“卫”字。
“此符牌乃是我卫家嫡系的信物,整个大聿都有我卫家亲信,若你需要帮助尽管去找他们。灵璧也会跟随你照顾你的起居。”
甄文君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失落,离开卫庭煦意味着有更多自如行动的机会,毕竟现在灵璧已经十分信任她,她能够从容布局。可是她费尽心思才略有取代小花的可能性,如今一离开便容易功亏一篑,更何况……
这“更何况”里饱含着诸多情绪,若是毫无保留地和自我对话,甄文君便是失落于离开朝夕相对之人,最快也要一个月之后才见面。
议毕之后众人散去,甄文君跟阿燎定下了十万白银的夜芙蓉。甄文君上次留下了一批,正是为了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阿燎请她到帐中,拿了甄文君递给她的一株已经晒干的夜芙蓉让婢女当场磨成粉末,混合其他四种药石与黄苏叶一块儿铺在细长雕花的烟筒之中,只吸了一口阿燎便浑身发颤出汗,眼睛里流出的光都明媚了许多。
“妹妹!这批货还有多少便留多少给我!”阿燎脖子耳朵一起发红,声音拔高了许多,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道,“二十万两,我给你二十万两的定金。切记全都给我留着,不可卖给他人!”
甄文君有些好奇这芙蓉散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竟让人如此痴迷。
阿燎说她长孙家在国内各地都有钱庄,只要拿着银票去兑换就能直接兑出现银,不必几万两地用马车运送,能省去不少麻烦。
甄文君拿了银票更有疑窦浮在心头。既然如此,卫庭煦为什么要用大箱子装了几千两现银给阿燎?此中必有玄机。
回去的路上甄文君一直在琢磨卫庭煦的计谋,越是想不明白便越觉得有趣。卫庭煦这个人就像充满宝藏的山谷,每往谷底降落一分便能发现从未见过的稀世珍宝。
从阿燎那儿回来,卫庭煦竟还在原地没回去歇息。灵璧和小花也都还在,似乎在等她。
看见甄文君回来了,卫庭煦便说:“小花灵璧,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今晚就由文君妹妹陪我吧。”
小花没有多说半句话,和灵璧一块儿离开了。
甄文君还站在门边,卫庭煦挺了挺身子,手压在腰部,方才谋划时的从容镇定如今换成了一脸疲惫和疼痛难忍,带着些娇弱对甄文君道:
“妹妹可否带我回帐内歇息?腰伤似乎有点儿反复,还是得仰仗妹妹精妙的按摩手法帮我缓解。”
甄文君恍然,赶紧上前推动四轮车,往卫庭煦休息的帐篷去。
将帐篷的布帘卷起挂在挂钩上,待推卫庭煦进去之后才将其放下。护卫在外通宵达旦地值守,帐篷内小花已经备好了温暖的炭盆和柔软干燥的软塌。软塌之上两件毛毯铺得一丝不苟,两个檀香木盒放置在软塌两边。一进来便被属于卫庭煦的木质香味包裹,却一点儿都不憋闷,只有宁静和温馨,睡眠气氛浓郁,几乎一瞬间甄文君便觉得困了。
弯腰小心翼翼地穿过卫庭煦的腿弯将她从四轮车上抱起。昨日按摩时就感觉到了她双腿纤细,的确是常年不行走之人才会有的瘦弱之态。
卫庭煦很自然地为了平稳而圈住她的脖子,甄文君脸上发烫,目光落在别的地方,将她横抱着向软塌走去。
卫庭煦的呼吸一下下吹在她的脸庞上让她发痒。
“妹妹。”
将她放平在床上时,卫庭煦并未第一时间将双臂松开,她也不便直起身子,双手撑在卫庭煦的身体两侧,和她面对面。
“怎么了?”
夜深人静之时,说话的声音不免放小。呢喃细语间更有种云山雾罩的旖旎气氛在两人亲密的身体间流动。
“当年在绥东山脉时你也是这样照顾我,只不过那时你力气小,每次抱我都十分艰难。如今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
甄文君微笑着顺了顺卫庭煦额头的头发:“我会继续长大,直到成为姐姐值得信赖的人。”
卫庭煦侧过头轻笑,带着很明显的鼻息和胸口的起伏。
“今夜只有你我,你已经是我极其信赖之人。”
甄文君正要接话,卫庭煦眼光一转,如同一把刀插在她的胸口:
“若是他日你辜负于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