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纨绔和无名兄斗智斗勇了两天, 大概是明白真的逃不出书院的大门后, 终于不再折腾,仿佛认命般地老实了。
但樊伉深知这老实不过是假象,在没有让他们彻底打从心里认同书院的存在之前, 这群正处于中二病晚期的青少年们是不会停止折腾的。
大不了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樊伉心里想着, 若是连这群熊少年们都治不了,那他建这间书院的意义何在?又怎么去应付日后那群掌握着这个时代知识的大佬的为难。
相比起吕禄萧同这几个贵族纨绔, 那些贱民平民少年少女们的态度则完全不同。
他们虽然年少,由于环境的驱使让他们十分早熟,小小年纪饱受人们的冷眼,虽然平日没心没肺的, 那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与怯懦。
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和贵族一样可以学习技艺学问, 做一个有学问的人, 他们并不比任何人差。
这个时候只要不是条咸鱼,但凡对人生还有一点期望的人都会自我激励,重新定义自己的未来。
如果真如郎君所言, 那么他们这种人对于未来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呢?
他们不奢望能像那些贵族们一样封侯封王,只要能让他们在郎君的作坊园里找到一份事做,靠着自己的能力能每天吃饱饭穿暖衣而不用遭人冷眼就很满足了。
年纪大的还能控制自己, 有些年纪小的已经红了眼眶,发誓要好好学习,不辜负郎君的期望。
头三天就在学子们熟悉书院环境的氛围中很快就过去,第四天是书院进行专业选择的考核。
所谓专业考核, 当然只是樊伉单方面的说法,其实就是对这些学子的情况进行一次基本的了解。
因为很多人都不识字,所以文考基本就是采用的面试方式,主要就是问一问学子们的年纪喜好之类的。
一开始的时候樊伉就预料到不会轻松,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得太甜了。
很多人不仅不识字,有些年纪小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所以最后的专业选择考核变成了取名大会,专业选择于是不了了之。
算了,还是先□□两年,仔细观察吧。
目前书院主开的课程主要是识字、算学、农学、匠工、护理、以及军事谋略几类。
识字也就是樊伉口中的语文课,这个是由阿沅来教的,
因为他身边认字最多最有学问的除了无名兄,就是阿沅了。
至于他自己?那些隶书和小篆混杂的书他自己都还认不全,没见他写书都是由无名兄代笔的么?
无名兄那么高冷的人,想也知道不会乐意给这些人进行启蒙教育啊!所以只能让美丽温柔的阿沅姊姊来教了。
而且阿沅姊姊可是声名远播,她缝皮肉的名声也能震住这群纨绔子弟。
没错!
别看吕禄夏侯灶他们如今也算个小贵族,然而能认的字其实也并不多,至少还没有樊伉多。
别人他不清楚,但是吕禄他还是知道的,这货就是个武夫的命,对书本认字什么的完全提不起兴趣。
别人来教认字樊伉估计吕禄真的会跳起来把先生揍一顿,但阿沅凶名在外,至少能让他们忌惮一二。
农学和算学自然是由他亲自来教。
匠工技艺则主要看教什么,这个先生不定。
护理是由郑侍医主讲,阿沅负责伤口缝合之类的,算是个助教,军事谋略则是无名兄的主战场了。
讲堂开的第一节课自然是由阿沅主讲的识字课。
美女讲师的招数并没有樊伉想象中那么管用。
那群大中小少年们看到给他们讲课的居然是个女娘,嘘声四起,还好有无名兄在讲堂坐镇。他也不用做什么,只一个眼神就足以让那些皮猴子们心有顾忌,安静下来。
相反的,那些小女娘们则是用一脸羡慕钦佩的表情看着阿沅。
温柔美貌又多才多艺,能绣花会裁剪,连人皮肉都能缝,还能做夫子。
同样是女娘,阿沅夫子简直活成了她们梦中的样子。
身为女娘就该像阿沅夫子这样才不枉此生。
算学和农学这些学子们是不敢捣乱的。
他们都知道兴平侯看着笑眯眯的,但是该狠的时候一点儿不比无名公子弱。
算学且不论,因为这些人基础太差,只能从最基本的教起,农学的课程所有人都格外认真,就连吕禄夏侯灶萧同这哥仨都不例外。
谁都知道兴平侯种田比旁人要种得好,同样的作物收获的时候要比别人多一倍。
在整个大汉都在努力让自己吃饱饭的时候,这样的技能比什么都吸引人。
就算是贵族也一样。
萧何夏侯婴这些勋贵谁家没有个几千户的封邑?谁不想将樊伉种地的本事学到手?
若非樊伉是吕后的外甥,临武侯的儿子,只怕当初舞阳县的消息传过来,就有人上门“求教”了。
现在樊伉乐意将自己种地的本事教给他们,便是夏侯灶这种看着书本就打瞌睡的傻大个也恨不能多带个脑子努力睁大眼睛认真听。
除了农学,无名兄的军事谋略也很受欢迎。
这年头只要不是条咸鱼都希望自己能上阵杀敌搏个功名封妻荫子。
听说军事谋略的教程是由韩公亲自写的呢!
身为彪悍的大汉热血青少年,谁还没有个大将军的梦想么?而韩公就是他们的榜样!
现在有机会学习韩公的用兵之道,当然要认真听了。
不光要自己认真听,讲堂里的所有人都要一起认真听,谁敢不认真?一顿死揍!
除此之外,最受欢迎的就是下午讲完课后的活动时间。
书院建了个挺大的校场,除了日常抡剑射箭之类的常规活动之外,樊伉还在校场一侧建了个篮球架,另一侧又建了足球场。
在了解了基本规则之后,这两项体育活动很快就嬴得了书院一众学子们的欢迎。
每天上完课都会吆喝上三五好友一起去打球。
一起在校场你推我搡挥洒了不少天的汗水之后,这几个纨绔贵族与那群平民贱民少年之间的隔阂总算有点开裂的架式。
当然,距离相亲相爱的程度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至少有点冰雪消融的意思。
正当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长乐宫中吕后一道旨意将樊伉又召了回去。
樊伉有点莫名其妙,还以为宫中出了什么事,不敢怠慢,立刻让乘光准备牛车准备回长安。
考虑到吕禄他们哥仨来书院快半个月了还没有放过假。樊伉便索性大笔一挥,给书院学子们都放了两天假,让这群憋坏了少年们能外出放放风。
上午出发,下午回到长安,在府中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便由椒房殿的将行接引进宫。
进了宫,将行直接将他引进椒房殿,皇后吕雉丞相萧何以及太尉周勃都在。
一看这阵容樊便知吕雉唤他来多半是为了政事,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萧何周勃都在,政事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见过姨母萧丞相周太尉。”樊伉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伉儿来了,过来坐。”吕雉脸色还算平静,想必也不是什么棘手的政事。
樊伉心里又安定了几分。
“谢姨母。”樊伉在萧何身边坐下,萧何笑眯眯地看着他,说,“犬子在书院劳兴平侯费心了。”
“不敢不敢,萧同公子于算学上甚有天赋,想是丞相平日教导有方,他日必成大器。”提到书院的事,樊伉不由有些心虚。
萧何掐着胡须心中欢喜,面上却还要谦虚两句:“哪里,兴平侯谬赞了,都是兴平侯教导有方。”
周勃为人沉稳,虽然对萧何和樊伉口中的这个书院好奇,却并不多言,只是默默地观察着他们。
吕雉待他们寒喧完毕,方才开口道:“伉儿,周太尉不日就要领兵驻守雁门,囤兵抵御匈奴,今日唤你来一则是为了给周太尉饯行,二则也是有件事我与萧丞相周太尉一时心中无法决断,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能让萧何都无法下定决心的必然是大事。
樊伉正襟危坐,表情也严肃起来。
“姨母请讲。”
吕雉朝萧何看了一眼,萧何点了点头,吕雉方才开口道:“自陛下登基,以关中为都,然而关中历经战乱,人口稀疏,大片肥沃的土地荒置,无人耕种,反观齐楚之地国富民强,豪强大族颇多。长此以往只怕不妥。”
樊伉皱起眉头,这倒是实情。
吕雉见状,接着道:“前日建信侯在朝议上提议效法当初先秦徙民之策,将齐楚之地的六国豪强大族迁徙到关中,一来可以防范匈奴,二来若是诸侯王叛乱,也可征调他们去讨伐,此乃强本弱末之术,伉儿以为如何?是否可行?”
樊伉一听到刘敬的名字,心中就一跳,直觉没有好事,等到听完吕雉的话,顿时在内心直呼晦气!
这个刘敬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啊!
前次他提出那个和亲的馊主意被他怼得不能见人,这才过了几天,居然又跳出来蹦跶,而且还提出比和亲更加馊不可闻的主意。
齐楚之地的百姓是跟他有仇吗?要这么害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