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我们去买橘子呀。”
高大英俊的男人俯身,一把抱起乖巧漂亮的孩童, 让他骑坐在自己肩头:“走喽, 给我们阿卿买橘子去喽~”
“驾~”紧接着一串笑声,小聂细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快乐的缝。
“阿卿,你又调皮。”林栖梧的声音,“快下来,不要赖在你爸爸肩膀上。”
“爸爸, 这两种我都想要。”
“那边还有一种,要不要?”
小聂细卿循着聂长宁指的方向望过去, 撇了撇嘴:“可是它长得好丑的。”
聂长宁挑了几只确实很丑的丑橘,结过账,牵着儿子回到家,剥开一只丑橘喂到儿子嘴里:“虽然长得丑, 可是它很甜,不是丑的就是不好的, 好看的就是好的。”
“喔……”小聂细卿心不在焉地应道,小小的嘴巴一抿, 忽然眼睛一亮, “真的好甜!”
“哎,聂细卿同学,我必须采访你一下,你觉得你的字写得怎么样?”蹲着的聂长宁拿了个甜筒,冒充话筒, 杵在他儿子的小嘴巴前。
五六岁的孩童郁闷地撅起嘴巴,无视了眼前的美味,苦恼而又不好意思地拧着小眉头:“我……我去练字……”
聂长宁笑得眉眼弯弯:“送你一支甜筒吧,附赠一本字帖,吃完去练,怎么样?”
小聂细卿抵挡住了美食诱惑,绕开甜筒,翻看一旁的字帖:“字帖上的字,没有爸爸的字好看。”
聂长宁笑到不行:“行,儿子啊,给我点时间。”
十天后,几本以聂长宁的手写楷体为模板的字帖交到了小聂细卿的手上,封面上写着“聂长宁聂细卿父子专用练字帖”。
“这几本字帖怎么样?”聂长宁问。
小聂细卿翻看着,又是开心又是好像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爸爸,这些都是你晚上熬夜写的吗?”
确实是。
聂长宁伸手,试图去揪一下他儿子长长的睫毛:“爸爸是大人,大人不需要睡太多的觉。”
刚说完,就被儿子抱住了大腿:“爸爸,你真好。”
“爸爸,你说,以后我的字会不会比你的还好看呀?”
“会呀,但前提是你现在认真练。”
“我一定会长得比你高!到时候就是我喊你小矮子了,哼!”
聂长宁在墙上标上儿子的身高,笑:“我忽然有点害怕,你快点长吧。”
“爸爸,等我长大了,我要和你扳手腕!”
聂长宁:“现在也可以扳。”
小聂细卿:“我不要你让着我,那样赢得没有成就感。”
聂长宁:“那我不让着你。”
小聂细卿扁了扁嘴:“你……你欺负小孩。”
旁边林栖梧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笑着说:“那边的父子俩,快来吃水果。”
“好的妈妈。”
“好的老婆。”
聂细卿醒来的时候,正是半夜。
这个梦做得非常清晰,把很多很久都没记起的事情拉出来过了一遍,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聂细卿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顾非也察觉到了聂细卿醒了过来,问:“聂哥,是要喝水吗?”
“嗯。”
顾非也倒了一杯水,看着聂细卿灌下去:“睡吧。”
聂细卿抱住了顾非也:“最近你也没睡好。”
“没有呀,快睡吧。”
“嗯。”
聂家一连举办了两场葬礼,第一场是一个月半前的聂文骞的,第二场则是半个月前的林栖梧的。
聂文骞死后,林栖梧并没有就之前的事和聂细卿有过任何交流,她解决了一部分该解决的事情,然后挥一挥衣袖,自杀了。
林栖梧的自杀,聂细卿是第一发现人。
这个女人不仅对儿子狠,对自己更狠,聂细卿发现的时候虽然人还没死,但也因为伤势过重,没来得及抢回一条性命。
就这样,林栖梧结束了她充满仇恨的后半辈子。
林栖梧留了很短的一封信,以及一张陈旧的照片。
信上有九个字:将我和长宁葬在一起。
照片是挺多年前她和聂长宁的结婚证件照。
以前聂细卿这样形容过,他们母子俩的关系已经僵到不能再僵,出现在彼此的葬礼上都不带流一滴眼泪的那种。
但人生何处不打脸,林栖梧的葬礼上,聂细卿和黑白遗照上的女人对视了一眼,猝不及防被遗照上的眼神刺了一眼,然后他就没能竖起来。
直到林栖梧也入土,聂细卿还是找不到真实感,就像是脚踩在云朵上。
他停止了一切工作,认认真真地生了一场病。
其实真的没什么。
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对不对?
可是总有遗憾无法弥补,总有疑问,再想问,能回答的已经走了。
你对我,是怎么看的?
你是不是始终不能释怀,我是那个人的儿子?
你将我带来这个世界,又为什么,后半生全部都在否定我的存在?
你在临走之前,真的,一句话也不想留给我?
以后就剩我们母子,如果你想改善关系,我可以。
可为什么你宁愿走,也不愿意活下来?
聂细卿想不通。
想不通,那就花时间好好想想。
顾非也也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工作,等聂细卿身体好点,带着聂细卿到处飞。
高山河海,天南海北。
哪里能散心就去哪里,哪里有快乐就去哪里,哪里有安宁就去哪里,彻彻底底痛痛快快地放飞。
有时候思维困顿于一隅,走不出来,换个环境,去见见山川河流,大概能想通更多。
顾非也这段时间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之前聂细卿所说的写书卡情节——那哪里是写书,分明就是他自己面临的一个抉择。
他有些后怕,也有些庆幸。
不管怎么样,就算以前发生了那么多事,至少现在聂细卿还在他身边。
游艇上,海中间。
海风吹拂,夹杂着翻涌的海浪声。
顾非也一扭头,聂细卿余光看到了他的动作,也转过头来,朝着他笑了一下。
“聂哥,你……”顾非也忽然有些丧,他真不愿意看见聂细卿什么都憋着,就现在,他宁愿看见聂细卿哭,也不愿意看见他笑。
为什么要强颜欢笑?
其实真的挺惨的对不对?
虽然聂细卿没说,但是顾非也从丁义章那里知道了全部的事情。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顾非也心疼得快要爆炸,恨不得自己替他聂哥哭上个三天三夜。
“你不要这样,我觉得你在强颜欢笑。”
聂细卿摇头:“真的没有。”
“你想通了?”
“也没有。”
顾非也没有说话,他知道聂细卿正在阻止语言,所以没有出声打扰。
“想通或者想不通,没有明显的界限。”聂细卿说,“非非,如果没有你在,我可能永远想不通。”
顾非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但是有你,有些事情就算我想不通也没有关系,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什么都顺遂美满,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能看着你,心里就明白以后要走哪条路。”
顾非也鼻子有点堵,眼角有点烫,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弯起:“嗯。”
他很明白这种感觉啊,因为他也一样,只要聂细卿这个人在他身边,就总会知道方向和归途。
顾非也望向远处,海和天的颜色相接,耳边风和浪的呼啸声愈发大了,像是自由的呐喊。
“啊——!”顾非也拖长了声音,以一种在城市里从来不敢用的分贝喊出声。
聂细卿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发泄似地喊:“啊————”
“哈哈哈,再来!啊——!!”
“哈哈哈哈。”
风声。
海浪声。
呼喊声。
笑声。
不要求万事看透,不强求人生圆满。
往事阴霾不再去提,因为,往后还有万千朝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不是稍微粗长一点惹?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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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