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冬天很冷, 萧爱月刚下飞机, 远远看到她数月前派来的保镖在朝她挥手, 萧爱月施施然走到她面前,抬了抬脸上的墨镜,自信满满地问道:“我这身怎么样?”
经过几个月的改变, 萧爱月的短发已经长了不少, 虽然不如从前,如今她齐肩的褐色波浪卷十分浓密, 衬着过膝的黄色风衣,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 但人很精神,摘掉脸上的墨镜, 眼里的血丝却是吓人, 她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她在哪里?你这些天跟着她,说说看吧。”
原来, 从知道徐放晴在日本开始,萧爱月就派保镖来她身边了, 她很有耐心地容忍徐放晴的不辞而别, 因为总觉得自己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但上次皮利说徐放晴可能回来过,而保镖这边只字未提, 萧爱月就感觉到眼前的保镖已经被策反了。
果不其然,淡淡的几句敷衍,保镖并没有说到实质, 萧爱月脸色凝重了几秒,状似威胁道:“你别忘了谁付你工资。”
保镖依旧镇定,也不知道徐放晴给了她多少好处,萧爱月欣赏她的临危不惧,可又不爽她对自己不忠诚,怀疑地打量她说:“你总得告诉我她在哪里吧?同志,你有点职业道德好吗?”
人在温泉度假村,徐放晴到日本来以后,几乎没做过正事,她好像真是来散心,先在市区租了一间公寓,也没住过几天,后来就带着傻月去了度假村,说到这个,萧爱月有所耳闻,琢磨了一下,酝酿道:“她可真有闲情逸致啊。”话里多少有些埋怨。
度假村位于山脚下,四处风景优美,环境秀丽,绕山而行的雾云绵绵不绝,萧爱月心里有事,倒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像徐放晴这种洁癖狂,竟然受得了这种公共场所,一问保镖,得知徐放晴包下了这个度假村的一部分,服务与温泉皆归她一人所有,简直是一掷千金地在享受人生。
萧爱月脸臭了,不是因为徐放晴的大手大笔,只是一想到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刻,她在这里诗情画意,整个人都有些风中凌乱。
再说,她到这里来干吗?中国没有温泉吗?萧爱月越想越气,保镖径自带她进了度假村中心,发现这些穿和服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保镖,萧爱月就更气了,虽说这度假村不大,但是,但是大家都认识你,说明什么?说明保镖早就和徐放晴成为一丘之貉了!
为了验证她最后的良心,萧爱月脸臭着问她:“你没告诉她我要我来吧。”
“没有。”这次倒是很有原则。
萧爱月脸色好看一些,拍着她的肩膀:“来,等会把她的情况告诉我,你先去帮我开个房,晚点我再研究。”
冬天的夜晚来临的快,萧爱月吃完面,早早换好了衣服准备去偶遇徐小姐,她依照保镖给的路线,找到了莅临度假村附近一间无人看管的寺庙,她站在寺庙门口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天气越来越冷,萧爱月哈着白气站在屋檐下跺了跺脚,心里寻思着,徐放晴不会不来了吧?
这么晚,山路间也没路灯,要不是保镖体贴地给了她一把手电筒,萧爱月还当真不敢一个人过来这孤零零的小地方,等到八点多,天上开始下雪了,越来越大,鹅毛大雪很快铺满了小道,连寺庙外面的茶亭屋顶上也被点缀成了一道别有意境的风景线。
顿生一种岁月安好,我独醒的感觉,很难形容那种一闪而过的情绪,萧爱月关掉手电筒,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安宁,一瞬间,天地万物,哪怕是徐放晴,也不再让她觉得烦恼忧愁。
原来,世间万物,唯有大自然,不可辜负。
“沙沙沙”,奇怪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打断了萧爱月的沉思,她忽然躲了起来,遽然间有些惊慌失措,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并不想让人发现她在这里,更不希望那个人是徐放晴。
这里的确是精神洗礼的好地方,徐放晴要是想一个人享受这份大自然赠予给她的宁静,那萧爱月没有任何资格去打破它与她的结合。
若隐若现的亮光渐渐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萧爱月矮着身子躲在屋里,扒着花头窗往外看,隐隐约约地见到有个身穿和服的女人挑着一柄红灯笼走进了院中,空气中弥漫着寂静的安逸,前院踏雪的声音与屋里的静谧紧密相连,月光照在女人那张没有化妆的素颜脸上,萧爱月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不是徐放晴又是谁?她身上素雅的和服太晚看不清楚边上的花色,可能是因为木屐踏在雪地上,她整个人走路都很小心翼翼,个子虽高,看起来身材却是单薄细瘦,一头黑长直被几支发簪绾在脑袋后面,穿着和服显得人柔和了许多,没有那么盛大的华丽感,倒是剧添了几份优雅与端庄,少了以往那种气焰汹汹的压迫感,此刻呈现在萧爱月面前的,是一种轻柔。
随手抹掉茶亭中石凳子上的灰尘,她把灯笼挂在一旁,静悄悄地坐了下去,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发呆,她娇小秀致的背影背对着萧爱月,缠腰的布带后面有一个小包包,看起来像个背着炸、药包的小战士。
噗,萧爱月有点被自己的脑洞笑倒,几个小时前她还想与徐放晴偶遇一场,来点不一样的场景,此刻,她放弃了,有那么一秒,她忽然领悟了徐放晴为什么会选择到日本散心,康瑞丽说她放弃了一切,萧爱月不信,徐放晴没说放弃过,她的一言一行却都在告诉萧爱月,她要做一个很大的决定。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她在试着和自己和解,和这个社会和解,是啊,谁能想象徐放晴会在一个冬天的夜晚坐在无人的树林中望着雪景发呆,她是叱咤商场的精英,她曾经游走法律的边缘地带,她煞费苦心地拿到了想要的自由与爱情,所以旁人很难懂她在做什么,如果坐在这里的女人不是她,萧爱月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徐放晴会怎么吐槽这样的行为。
傻乎乎的行为与徐放晴为人一点都不匹配,她从来都是理智与冷感,有一天,她停下来,很认真地看着这个世界,而现在,她就是萧爱月的世界。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久到萧爱月都快睡着了,才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徐放晴始终没进屋,她根本不是那种虔诚的信徒,她来这里,也许只是为了散步,木屐“嗒嗒嗒”的脚步声远去了,徒留了一地的脚印,很快,雪会把脚印掩去,茶亭的石凳子也会忘记有个叫徐放晴的女人曾经临幸过它,大自然的爱博大又无情,可能是因为天上的星星太美,可能因为这场雪太过惊喜,萧爱月总觉得,刚刚那幕画面自己会铭记一生。
徐放晴,总是能带给她不同的感触,总是能让萧爱月重新爱上她,这女人,永远是这样奇妙。
回去的路上,见到保镖还没走,萧爱月对她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保镖也不讲话,护送她回到度假村,亦如她刚刚把徐放晴悄悄送回去一样。
第二天徐放晴没有出门,萧爱月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傻月,傻月跟着徐放晴在外面混了这么久,一不小心胖成了门外的招财猫,店里的服务员看似都很喜欢它,有人给它留了火腿肠,它嘴里喵喵喵地叫着,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萧爱月。
萧爱月哪里敢看它,它就蹲在徐放晴的脚边,萧爱月要是敢过去逗她,不得把徐放晴气死,徐放晴今天换了一套衣服,她穿着一件很薄的皮衣,用很流利的日语跟工作人员交谈了一会,萧爱月躲在死角偷偷地听着,一句话都听不懂,心里面难免有些沮丧。
她的日语大概只听得懂“八嘎”,哪像徐放晴信手拈来,眼看着徐放晴与那工作人员走远了,傻月也被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带走了,萧爱月贱兮兮地跑到保镖的房里去找她,向她一打听,才知道徐放晴要去泡温泉。
简直了,这么养生还是徐放晴吗?她受什么刺激了吗?萧爱月别扭地想请保镖帮忙,保镖直接拒绝道:“她是私人温泉,我没办法帮忙。”
最后还是被萧爱月逼得没办法,拿着萧爱月与徐放晴的亲密照去找工作人员,连哄带骗地说萧爱月是徐放晴的“姐妹”,问她能不能通融让萧爱月也进去。
日本这方面比较保守,即使拿到了照片,也是很官方地道:“这需要经过徐小姐同意。”
保镖给萧爱月做了翻译,萧爱月怒了,气呼呼地道:“我不去了。”
半天下来,她根本没找到好机会碰到徐放晴,到了下午,保镖过来说徐放晴安排了理疗,问萧爱月要不要趁机偷溜进去。
萧爱月一听,这小破孩不得了,来了一趟日本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以前别说公共场所的凳子不坐,连萧爱月前期碰她一下都不行,今天还理疗!她还理疗!萧爱月有过与陈晚升一起理疗的过去,一想起就觉得理疗不正经,于是带着一种捉、奸的心情蠢蠢欲动。
熏蒸房的屋内灯光幽暗,萧爱月在保镖的掩护下溜了进去,进去后也不知道干嘛,里面温度太高,不一会她衣服就湿透了,她悄默默地躲在屏风后面,等了几分钟,徐放晴进来了。
徐放晴仅穿着薄薄的丝绸睡衣直接上了床,理疗师开启了蒸汽,在徐放晴的示意下,很快就退了出去,蒸汽一开,这下更热了,萧爱月穿得多,浑身跟火烧一样,她偷偷地脱掉外套,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徐放晴也在脱衣服。
可她,明明就只穿了一件啊!她慢慢地脱掉了睡衣,背部光洁细腻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诱人,胸部侧身望去也能见到完美的弧度,萧爱月现在不但热了,还开始躁,她有点后悔要进这里,一边暗骂保镖不提醒她少穿点,一边吐槽徐放晴狐狸精乱勾引人。
实在是气人,萧爱月想,过几天就让你尝尝瞎勾引的代价!
没料到徐放晴突然回了一下头,心有灵犀地往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她微微皱起眉,迅速穿好衣服,慢慢地走了过来。
萧爱月捂住脸在心里面喊了一句亲娘,正在此时,门外忽地传来了几声敲门音,那女性理疗师非常有礼貌地待徐放晴开了门后才用英语开始交谈,萧爱月听懂了几句,原来她来问徐放晴还是不是跟以前一样不需要她帮忙?
徐放晴动作凝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摇摇头,用英语回道:“no,thank you.”而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萧爱月藏身的方向,似笑非笑地道:“我们都不需要。”
这一句,却是地地道道的中文!
作者有话要说: 萧爱月(自信满满):皮利,我要让她自投罗网!
徐放晴(不以为然):哦?
啪啪啪,听,是谁的耳光在响起,啪啪啪,打到了谁的脸上
萧爱月(鼻青脸肿):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