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征一直不言语,此时听何侍郎长叹,便安慰地说道:“父亲放心,此事定能妥善处置了。”说着,便眯着眼睛说道:“甭管是狼群还是羊群,总有个领头的,如今,咱们就要将田家领头的人揪出来,也免得成日里提心吊胆的。”
何循接口道:“大哥说的是,据我说,檀云那话虽是揣测,却也是寻常人心中所想。莫家贿赂葛家必定是为了好处,好处自然是为了发财,莫家又不是小商小贩,发财之道跟户部的挂名、盐引等都脱不了干系,这事自然要牵扯到何家身上。如此便不能不防着有心人存心叫何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且虽是黎家叫人弹劾,但葛五国舅出事到如今还不足一日,”说着,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天,心想如今也快到四更了,“黎家早先并不知情,哪里会这样早地给葛家罗列出几十样罪名,这定是有心人也便是田家早早准备好的。既然他们能准备这么多,自然不会放过何家,定要将何家跟莫家、葛家绑在一起。据我说,待上奏之后不必急等着报复田家,不若咱们慢慢地看着,但看是哪个替田家人出谋划策的。”
何侍郎心里挂念着盐引的事,便点头说道:“你们且只忙着这事吧,至于莫家、田家,就都由着他们。还有唐家,便是慕儿不在,这亲事也能差不离,因此既然说叫他走,就莫再拿了这事牵绊他,免得他心里不自在。”说着,又看了眼柳檀云,“天晚了,檀云也累着了,去歇着吧。”
柳檀云谢了何侍郎一声,众人请何老尚书回房歇息后,便各自回去了。
待到了房中,何循看着柳檀云的脸色,迟疑一会子说道:“慕儿要走,母亲必定伤心的很,你明儿个可要去安慰安慰她?”
柳檀云摇头道:“早上你的走的时候莫叫醒我。”
何循笑道:“这可是你头回子犯懒。”说着,见柳檀云脸色疲惫且鼻息有些粗重,便去提她脱了衣裳,脱衣裳时手不时地在她身上摸索,摸了半日,忽地笑道:“这小东西该是个丫头吧,这样窈窕,如今还没显身形。”
柳檀云笑道:“若是个丫头,你摸这两下子,她就该闹起来了。”说着,自己也伸手摸了一下,因脱了衣裳就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忙缩进被子里,笃定道:“这是个小子,我能感觉的到。”
何循笑道:“你可要跟我打赌?说起打赌,慕儿如今可是又要定亲又要前程,这算是咱们两个谁赢了?”
柳檀云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道:“自然是我赢了,我可是庄家。”
何循一愣,笑道:“你就胡说,我是一家之主,我是庄家才对。”说完,不见柳檀云跟他分辨,细细看去,就见柳檀云已经睡着了,于是也不缠着她说话了,贴在她身上便也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何循起床,果然见身边一向警醒的柳檀云的还躺着,因怕是昨晚上思虑过多累着她了,便没出声喊她,从这边出去,到了前头厅上,就见何侍郎、何律两个等着他。
何侍郎说道:“今日你们兄弟三个到户部来,上阵父子兵,咱们一同清理清理历年的盐引。”
何循随着何律答应着。
何侍郎想了想,问何循:“檀云回去之后可说了旁了的没有?”
何循忙道:“她累着了,回去后就睡了。”
何侍郎蹙了蹙眉,随即对身边下人交代道:“叫夫人去看着六少夫人,免得出了什么事。”
何循疑惑这会子何侍郎怎没叫何征一同过来,于是就问道:“大哥呢?”
何侍郎叹道:“还不是随着你们胡闹去那破船上守着,听说昨晚上就病了。”说着,便催着两个儿子与他一同出门。
何循原本心想柳檀云跟何夫人婆媳两人是越来越生疏的,叫何夫人过去看着柳檀云,只怕这两人都会不自在;这会子听说何征病了,唯恐昨晚上何征身上的病气传到柳檀云身上,于是忙道:“父亲再叫人跟母亲说一声,叫她千万自己过去看着,莫叫个丫头过去。云妮倔的很,若是丫头过去了,她定说自己不要紧。”
何侍郎见何循满脸焦急地说这话,虽不喜他这般婆婆妈妈,但想着何循跟柳檀云素来要好,若是柳檀云病了,何循也没心思料理外头的事,于是便答应了,又叫人去叮嘱何夫人一声。
一早上不过片刻功夫,何侍郎便叫了两人来吩咐何夫人去看着柳檀云。
何夫人听了这两人来传话,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有些百感交集。自从从娘家回来后,虽外人看不出,但她自己个便能觉出柳檀云跟她疏远了许多,因此原本想着要跟柳檀云“重修旧好”也无时机,如今恰像是知道她的心意一般,这时机便来了;虽是等来了自己盼了许久的时机,但她心里又莫名地有些不乐意过去。
不过几日,许是这风雨也知道入冬了,这雨中的凉意不过两日便增添了许多。
何夫人裹着件披风便领着丫头冒雨去了柳檀云房里,才到了这边廊下,忽地听到廊上有噼里啪啦的声响,听丫头提醒了一声,就向外头看去,只见外头落下无数指尖那么多的冰雹。
何夫人眉头微颦,心想这都下冰雹了,只怕何征的病要更重一些了。心里担忧着,便进了柳檀云的屋子,听凤奴说柳檀云还没起,略想了想,便自己个向屋子里头去。
还没等到床边,就见帐子里有个人影,何夫人心想柳檀云这是起床了,于是就要去了客室里等着,才走了两步,忽地就听到一阵声响,却是耿妈妈慌忙递了痰盂到床边。
何夫人回头就瞧见柳檀云穿着单衣探着身子对着痰盂吐起来,因那味传过来,就拿了帕子遮住鼻子,心想是何侍郎小题大做了,柳檀云并没什么事。
耿妈妈忙吩咐道:“快拿了衣裳给少夫人披上。”说着,又从丫头手上接过茶盅递到柳檀云嘴边给她漱口。
柳檀云漱口之后,方才瞧见何夫人还在,便笑道:“母亲怎来了?”
何夫人一边看着丫头焚香,一边笑道:“你父亲说你昨晚上累着了,恰你征大哥又病了,因此忙叫我来瞧瞧你。”
柳檀云笑道:“多谢父亲、母亲关心了,这边气味污浊,还请母亲回去吧。”
凤奴忙提醒道:“少夫人,外头下冰雹了。”
柳檀云闻言,便又笑道:“那就请夫人去隔壁歇着吧,这会子我身上乏力,也起不来。”说着,心里也怕何征身上的病气传到自己身上,便又吩咐人弄了姜汤等拿给给她,又在床上加了一条被子,然后重又躺下。
何夫人被人请出来,心里弄不清楚柳檀云到底是有意拿架子不起床,还是当真身子不舒坦,于是去了客室榻上倚着,便又吩咐明月:“六少夫人这边有稳婆,叫了稳婆过来看看六少夫人怎么了。”
明月答应着,便去跟耿妈妈说,过了小半个时辰过来,便很有些担忧地说道:“少夫人方才喝了姜汤后又吐了,耿妈妈弄了粥来,少夫人也吃不下去。方才穆嬷嬷领着稳婆过来看,稳婆说是少夫人没有大碍,只微微有些着凉,但这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的毛病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何夫人听说没有大碍,就放心了,掐指算了算,心想柳檀云身子也有三月,这会子才吐有些晚,倒也不是没有的事,因想起何侍郎说想要个跟柳檀云一样的孙子,于是就问明月:“那你可听说六少夫人是爱吃酸的还是苦的?”
明月摇头,笑道:“奴婢哪里知道这个。”
忽地就听到外头一阵声响,何夫人示意明月去看。
明月出去了,随后回来,便说道:“少夫人冷不丁地就不喜房里熏香的味道,这会子香炉才被拿出来,耿妈妈领着人扇风去掉屋子里的香味呢。”
何夫人嗔道:“胡闹,这样冷的天,若风吹到檀云身上……”说着话,忙进到屋子里去看。
没瞧见柳檀云的人,就看见几条新被子拿了出来,衣裳也翻了一堆。
何夫人忙问道:“这是怎地了?怎拿了这些东西出来?这个天,难不成你还要出门?”
柳檀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很有些哭笑不得地答道:“母亲,我闻不得这些味。偏衣裳被子全被熏过了,找了半天,竟没一条是干净的。”说着,便又忍不住一阵干呕。
何夫人思量一番,暗道这妇人有孕后的变化都是不一样的,比如陈氏早先并未有多贪嘴,后头有了,素日里便只想着要吃些什么东西,想着,建议道:“不如换了种香料来熏屋子,将这香味压下去?”
兴许是上辈子凡事都要隐忍,因此柳檀云上辈子几次有孕都并未遇见这事,于是这回子听何夫人这样说,便说道:“且试一试吧。”说着,便要起身。
生怕冷着她,耿妈妈忙拿了衣裳给她穿上。
柳檀云穿了衣裳,闻到衣裳上依旧有股子香气,便蹙着眉头扭着脖子。
何夫人忙道:“去客室榻上躺着。”说着,瞧见柳檀云脸色煞白,忙小心翼翼地叫人扶了柳檀云过去。
待到了客室里,瞧见柳檀云躺下了,何夫人问道:“你母亲有你的时候身子可也这样?”才问完,便柳檀云原本闭着眼如今抬着眼皮看她,慌忙地说道:“我没旁的意思,就是问问,心里也好有个数。”
不管何夫人是不是君子,柳檀云这回都少不得要做小人,因此柳檀云心里猜度着何夫人心里的这个“数”是什么,开口道:“我没问过母亲,但母亲有清风的时候……”说着,皱了下眉头,心里想起吕氏那娇滴滴地缩在柳孟炎身后的模样,不禁一颤,暗道自己该不会也跟吕氏那样娇气了吧,“母亲也没什么大反应。”
何夫人笑道:“想是你小,不知道……”话没说完,就听耿妈妈进来笑道:“夫人有清风少爷的时候事事都是我们姑娘照料的,我们姑娘哪里会不知道。”说着,就拿了件小小的包被过来,“这被子是才做的,下雨之前晒过,还没熏过香,少夫人先用这个。”说着,拿了那包被盖在柳檀云腿上,随后便又回去叫人收拾卧房。
何夫人听耿妈妈这般说,就对柳檀云笑道:“难怪清风跟你这样亲近。”说着,又关切道:“不吃东西不行,不知你这会子心里想吃什么?我那还有腌梅子,叫人拿给你吃吧。”
柳檀云谢了何夫人,随后因酸水不住地往上冒,身子不自在,便懒怠跟何夫人周旋,只斜倚着假寐。
何夫人见柳檀云如此,便也没了话说。
待到午时,那冰雹停下了,但风雨更急骤,何夫人也回不去,便留下随着柳檀云吃饭。
吃饭时,柳檀云闻到那菜的味道便又忍不住作呕,连带着,何夫人也吃不下饭。
何夫人瞧见柳檀云越发苍白的脸色,心想看何侍郎那慌张的模样,这几日外头该是有大事的,何循也定是要跟着忙碌的,若是这当口柳檀云有个什么万一,指不定何循要怪她没照看好柳檀云。于是又劝柳檀云:“好歹吃上一些吧。”
柳檀云摇了摇头,只觉这一日自己都是浑浑噩噩的,微微吸了口气,又见自己有些鼻塞,便起身福了福身,说道:“母亲,我身上不舒坦,失陪了。”说着,便又去了榻上躺着。
何夫人见柳檀云如此,也早没了胃口,不好回去,便跟柳檀云一个在明间里一个在客室里分开歇着。
半日,听明月说外头雨小了一些,何夫人便要回去,临走前,没瞧见柳檀云出来送她,便去客室里看,瞧见柳檀云早先煞白的脸有些微红,伸手摸了一下,就觉手下有些发烫。
柳檀云瞧见何夫人,便微微睁开眼睛,自己在自己额头摸了一下,便吩咐凤奴:“照着早先煮给大皇孙的萝卜水叫人给我煮上一碗。”
凤奴答应着,便忙出去了。
何夫人说道:“应当要请大夫。”
柳檀云勉强笑道:“大夫来了开的那些方子我自己也会开,就不用那样兴师动众的了。”
何夫人急道:“便是你会开,若是循小郎回来知道你没看大夫,我如何跟他交代?”
柳檀云笑道:“母亲不用担心,我自会跟他说。”说着,瞧见何夫人又裹上了披风,心里想着定是雨小了,何夫人急着要走呢,“母亲赶紧走吧,不然这雨没一会子就又大了。”
何夫人见柳檀云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不敢走,心想府里才出了那么些事,柳檀云这再来一出,外头人不定以为何家怎么着了呢。于是忙吩咐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来了,也不敢开什么方子,只说柳檀云且先喝着姜汤、萝卜水看看。
大夫走后,何夫人又在一旁守了一会子,没一会子,便瞧见每常跟着何侍郎的小厮跟着明月过来了。
那小厮过来后说道:“老爷说衙门里事多,今晚上二少爷、六少爷都不回来了。”
何夫人闻言,便道:“等会子叫人收拾了老爷少爷的衣裳,你一并带去。”说着,心想果然出了大事了,何侍郎这回竟是领着两个儿子通宵忙碌呢。
那小厮答应了,因身上也湿了,便随着人去换衣裳烤火。
何夫人一面吩咐人去准备何侍郎等人的衣裳,一面看着外头小了一些的雨,因又惦记着何征,待要去看何征,又怕何征那边的病气传过来,于是心里微微有些怨怼地又进了屋子,瞧见柳檀云喝两口吐一口地啜着姜汤,就说道:“我有循小郎的时候也这样,前头徎儿、役儿都没闹过,就循小郎闹得厉害,旁人有身子是要胖上许多,我呢,到了七个月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柳檀云漫不经心地说道:“因此母亲就不喜欢循小郎?”
何夫人一怔,似是没料到柳檀云这般说,气道:“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里会不喜欢他?”说完,迟疑地问道:“可是循小郎自己说的?”
柳檀云笑道:“不是,他哪里会说这话。是我瞧见的,母亲说起小儿子来说的都是五哥,不是循小郎,这明摆着是将循小郎撇在外头。”
何夫人忙道:“你怎说这话?我何时叫他受过委屈?”嘴里犹自强辩着,心里隐隐有些心虚,心里劝着自己柳檀云病了,莫跟她计较。
柳檀云也不是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是这会子头晕,且又看出何夫人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的,便想着何夫人如此“委曲求全”心里定怨她多事,于是说道:“怎会没委屈,眼睛险些叫老鹰抓瞎了,母亲那会子只怕还拦着不叫人教训五哥没功夫去哄循小郎呢。”
何夫人怒道:“你莫无理取闹,我养了循小郎十几年,你才嫁了他几日,竟然教训起我来了。”话出了口,便又吸了口气,好声好气地说道:“你病糊涂了,好好歇着吧,别说话了。”
柳檀云躺着,伸手勾着被子上的经线,说道:“循小郎是我养大的,母亲不信就问问何爷,他在我院子里的时候吃穿哪样不是我经手的?母亲翻翻循小郎的衣柜,里头一半都是柳家做的衣裳。循小郎可是常年不带行李就去我家呢。”
何夫人听柳檀云振振有词,下定决心不跟她理论,虽是下定决心,但憋了一会子,到底忍不住问道:“你说这话到底是为了什么?替循小郎打抱不平?”
柳檀云见何夫人心里怒了,暗道何夫人回娘家一趟,这休养也不如早先了,“就是跟母亲说,没母亲这祖母关心,我也能将孩子养好,母亲别‘委曲求全’了,这一日听母亲叫人问了大哥几次了,母亲就自己个过去看看,也能安心。我这边人手众多,出不了什么事。母亲爱做什么只管去,只莫在心里怪我挡着母亲去看大哥的路了。”说着,因凤奴端了燕窝粥过来,便忙探着身子作呕,挥手叫凤奴快将燕窝粥端出去。
何夫人忙递了梅子过去,待柳檀云将酸水压下去后,便问道:“连燕窝也吃不得?”说着,皱起眉头,心想若是燕窝也吃不下去,这还有什么能叫柳檀云吃的。
柳檀云昏昏沉沉地点头,便又靠在榻上睡觉。
何夫人因柳檀云说了那话,心里也没意思的很,转身便要回自己房去,才起身,到了外头就见何二少夫人过来了。
何二少夫人见何夫人也在,见过何夫人,便向里头去看柳檀云了。
何夫人暗道何二少夫人倒是跟柳檀云要好,想着,便出去了,待到了何征那边,见何征已经退烧了。
何征听说柳檀云有些生病了,便惭愧道:“定是我将病过到她身上的,难怪循小郎他们说我老了,循小郎还好端端的,我就病了。昨晚上不该留下檀云商议事情。可她若不在,只怕家里头……”说着,心想昨晚上自己晕沉沉的,太子又催的急,若是何侍郎就催着太子不论缘由地拿了贪赃揭发葛家,何家如今的麻烦更多。
何夫人听说柳檀云是因何家的事病的,心里便悻悻的,暗道自己何时就成了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柳檀云乃是因何征何家病的,她过去了,稍稍忍耐一会子,就叫柳檀云看出她脸上的怨气。若不是这样,无缘无故,柳檀云说什么“委曲求全”。
第二日,何夫人一早听说柳檀云还有些微微发热,且昨儿个一整日没吃东西,便忙又过去看她。
才过去,就见凤奴端着痰盂出来了,凤奴出来后听明月问话,就说道:“奴婢听见少夫人肚子叫了,就拿了点心给她吃,谁知她吃了一口,就又吐了。”
穆嬷嬷忙道:“不是叫你做了燕窝粥吗?”
凤奴忙道:“少夫人吃不下那粥。”
穆嬷嬷说道:“罢了,由着少夫人吧。”
何夫人见穆嬷嬷是习惯了听柳檀云的话,听她说不吃便由着她,忙道:“怎么能不吃,便是她吃了再吐出来,也能暖一暖脾胃。”说着,便催着凤奴去拿燕窝粥。
待凤奴拿了粥过来,何夫人便自己端着粥进去,见柳檀云恹恹地躺在床上假寐,就劝道:“你好歹吃一些吧,什么都不吃,才会越发的虚弱。”说着,便在柳檀云身边坐下。
柳檀云见何夫人端了粥过来,胃里的酸水又要涌上来,忙道:“母亲,我吃不下,吃了还是要吐出来的。”
何夫人嗔道:“那你就边吃边吐。”说着,亲自拿了调羹喂给柳檀云,见柳檀云不张嘴,便督促道:“乖,快吃。”
柳檀云听何夫人这样哄着她,惊疑不定地睁大眼睛,张嘴将那燕窝含在口中,然后强忍着翻腾的胃将燕窝咽下去。
何夫人那一声“乖”说出口,便也讪讪的,自打柳檀云领着人打上何家砸了何大夫人屋子后,她就没将柳檀云当过小孩,如今就觉自己跟哄着阎罗吃饭一般,待要撂下碗走,又怕柳檀云疑心她不待见他们两口子,待要再说两句这样的话叫柳檀云“听话”,那舌头又僵住了,于是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慢慢地给柳檀云喂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