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早膳桌子已经撤下了,没人有心情再用膳。
冯氏的正房里气氛略有些凝重,宋师坐在二婶旁边, 看了屋里的堂兄和二叔,心中十分庆幸。今日要是再迟半个时辰,众人上朝的上朝, 上学的上学,她和二婶就只能在家里提心吊胆了。
冯氏还算镇定, 看着站在窗前一脸沉思的宋文朔, 突然转头问宋师竹:“你不是有个表哥跟着一块进京了吗?需要叫人去问问情况吗?”
宋师竹愣了下,才摇头道:“表哥不是小孩子, 暮鼓响了这么多声, 应是知道不能出门的。”她当然也担心李玉隐,但现在叫人出去只会惹祸。
宋文朔听见侄女的话, 转过身来想了想,道:“我打发个家丁到街上看看情况,若是情况好一些,也能顺道过去看看。”
宋师竹立刻点点头。
可惜家丁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人一颗心沉沉往下坠。
“……胡同里有好几户人家都遣人出来打听消息,我们结伴出了胡同, 正好见到有个锦衣卫正在问一个货郎的话,那人还没出声, 脑袋就被砍掉了……”
他吓得立刻掉头跑回胡同。
眼前的大个子哑着嗓子,面无人色,时不时还打个哆嗦。冯氏赏了他一些钱, 又安抚他几句才让他下去。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很阴沉。
虽然不知道暮鼓响了这么多声是为了什么,可外头的情况这般剑拔弩张,肯定是一件要命的事。
宋师竹和封恒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有几分清楚。她想了想,觉得过了今日之后,应是很多人都能知道李家船上发生了什么事,便站出来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
总不能他们揣着明白,让二叔一家干担心着。
冯氏这才知道他们这一回上京经过了多少惊险。她轻轻呼出一声,略带些责怪看着眼前的侄女道:“你这孩子,居然瞒着不说。”
宋师竹:“李家大爷和李老太太都让人传话,叫我们先别声张……”
在冯氏满是关怀的目光下,宋师竹有些不大好意思。
宋二郎却是突然恍然道:“难怪李家送了你那么多礼物。”他先前就觉得李老太太这般大手笔极不大对劲,原来真的另有缘故。
冯氏听着儿子的话,却更想知道宋师竹受伤了没有。
宋师竹赶紧道:“那一夜我躲得极好。”她顿了一下,“也就是相公,不慎之下被砍了一刀……”不过李家的伤药十分好用,封恒年轻,底子好,下船前两日,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好了。
室内站着的都是年轻小伙,胆子都大,心里对外头的事有底后,气氛便松弛下来了。
宋大郎一向沉稳,也忍不住道:“竹妹妹惊险过后,必有后福。”他心里极是高兴,李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堂妹和堂妹夫有这等经历,后面肯定有所回报。宋大郎脸上溢满笑意,只是他寡言惯了,只一句话后便止住了。
宋二郎和封恒宋师竹都交好,说话时的顾忌便少了些,他看着封恒,好奇问道:“昨日李大人有没有说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
堂妹昨日出门前还和他娘闹了一场礼物的笑话,宋二郎当然是知道他们去了李家拜访的。
听儿子问出口,宋文朔也把目光放在封恒身上。封恒摇头道:“老师没有透露,但无论是谁,只要敢派人去石坝码头运刀,都逃不了天罗地网。”
宋文朔摸了摸胡须,他进京才一年,虽然猜不出哪位爷犯的事,但这个主意是谁出的,他倒是有些猜测。
许是他的神情有些明显,宋三郎就问出口了。
宋三郎担心了半个多时辰,此时一朝放下心绪,就想把真相弄个清楚明白。见到他爹若有所悟的模样,立刻就忍不住出声了。
宋文朔性子谨慎,没有经过验证的话一向不会轻易出口,被小儿子戳破后,还想训他一顿,可看着冯氏也把眼睛看了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件事情,倒像是太后娘娘的手笔。”
他说完这句话,宋师竹立刻就察觉到自家二婶神色变了,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和自家有渊源的长公主便是当今太后的亲闺女。
宋师竹暗叹了口气,其实在船上时,李随玉就曾无意中说过几回李老太太与当今太后交好的事。
当时出于知己知彼的心情,宋师竹问了好些太后的性情喜恶,总结起来,这就是一个不好惹且性情固执的女人。
自家二叔的补充也证明宋师竹判断的正确性。
宋文朔三言两语便把他的猜测说了,他摇摇头道:“皇上年轻气盛,太后性格却是老辣,素来不是吃亏的性子。若是知道有人算计叛变,这种以牙还牙以血换血的手段才符合她的性情。”
宋大郎突然道:“我在学里听人说过,先前皇上提出恩科改革,京里反对者众,太后娘娘把这些朝臣家里的女眷都请进宫中一一谈话,谈了两日一夜,逼得这些大人不得不到皇上面前请托,太后才把官眷们都放了出来。许多女眷私下都说太后娘娘除了一对儿女,谁在她面前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说完这句话后,宋师竹觉得三个堂兄的神色也不对劲了。
屋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半响,还是冯氏打破安静道:“既然都知道是什么事了,都各自回去歇息吧。”天家心里自有主张,他们这些人算得了什么。
冯氏不容分说地让众人散了回屋。
宋师竹想着太后长公主的这些事情,回去之后发呆了好一会儿,才觉出封恒一直没有出声。
她问了一句,封恒也没有隐瞒,他就是想到自家表哥了:“……经了这一回,锦衣卫的名声一定不甚好。”
宋师竹这才记起来魏表哥的身份。宋文朔先前能平调进京,都是多亏了魏琛的帮忙。宋师竹对魏表哥心中也是感激的。
她握住封恒的手,叹道:“上有所令……这也是没办法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宋师竹突然想起来,昨日去魏家时,魏姨母说魏琛两日没回家了……应该就是为了今日这件事了。
封恒心绪已然安静了下来。他为自家表哥忧虑,但并不打算增加宋师竹的心理负担。
妻子昨日那般忧心忡忡的样子还在眼前,他安慰她道:“锦衣卫行事这般心狠手辣,这场乱子至多下午便会结束了。”
他顿了顿,“今年是恩科的年份,时间再长下去,就止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了。”
宋师竹听完之后,赶紧让螺狮跑一趟把封恒的判断告诉二叔二婶。
见妻子对他这么有信心,封恒哭笑不得:“你也不怕我说错了闹笑话。”毕竟他也只是随口一猜。
宋师竹唇角弯弯:“错了就错了,反正二叔他们也不会到外头说。”都是自家人,二婶昨日给了她那么多东西她都厚着脸皮收下了,封恒就算猜测错误也只是丢一回脸罢了。
她其实心里也有些小心思,外头这般森严,刚才气氛又那么不对劲,有件好事总能让人的心情好起来。
冯氏听到宋师竹让人传来的消息后,便摇摇头,让人下去了。
宋文朔看着面上无甚表情的冯氏,找着话题道:“真是没想到竹姐儿和侄女婿这回上京,还能有这等功劳。”
听丈夫说起宋师竹,冯氏眉眼顿时柔和了下来:“这也是竹姐儿的造化。”
宋文朔沉默,直到到了京城,他们才知道大驸马为何那么忧心公主知道这件事。
他叹了口气,不过是一桩闺阁丑闻,里头却藏着许多干系。先头他们受了半辈子的影响,现下却也束手手脚——长公主虽生性好妒,又早早逝去,却有一个对她宠爱到极致的母亲,还有一个如今已是皇帝的亲弟弟。
按着妻子多年的怨恨,她到了京城后,就该把那对兄妹闹得呆不下去,如今一直留着一线隐忍,就是担心捅破天后,会出现别的大娄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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