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西戎王登基大典前一天,李沅与郑舒, 前后脚来到了上宾馆。
郑舒并不知道唐余的真实身份, 但李沅是知道一点的, 起码唐余是南唐黑羽卫这层身份, 李沅一清二楚。所以李沅很好奇,为什么唐余看起来与大雍的长公主殿下亲密无间。
而郑舒呢,则是特意来求见长公主安如昔,赐一个恩典。
安如昔大方的将李沅留给了卧病在床的唐余。她拉着郑舒去了一旁的房间说话。
“和谨殿下, 奴婢斗胆有一事相求。”郑舒规规矩矩跪倒行礼。
对待科技人才的家属,安如昔难得温和道:“你是想与你哥哥团聚对吧?”
郑舒点点头:“奴婢听小路子说, 在殿下身边见到了一个长的与奴婢容貌相似的年轻男子, 那是不是奴婢的哥哥郑丘。他此番千里迢迢来到西戎, 应该也是不放心奴婢吧。”
安如昔能说,你哥是在大雍混不下去了,想跑到西戎投奔你么?不可以的,每个哥哥都希望自己在妹妹面前永远是高大完美的硬汉形象,若非真走投无路实在落魄,谁肯丢那种脸。所以她将郑丘适当美化了一番:
“令兄掌握了一门很重要的技术, 本次是秘密随我到边境办事。前几天我已经派人护送他从瓜州来王城了。他也很想见你。只是他身份重要, 防着坏人杀他, 暂且装成我的随从。你也不要声张, 等他来了,你们秘密见一见,他恐怕不会在西戎久留。”
私下里安如昔早就编排好了郑丘的未来, 既然他对冶铁有研究,这边又发现了新的铁矿,说不得父皇那里会安排在铁矿附近建设一个冶铁工厂。郑丘,应该就安置在冶铁工厂,为科学事业继续做贡献了。
“郑舒,王庭的事情暂告一段落,你有否想过回到大雍?如果你想,我或许能帮你做到。毕竟当年随嫡公主来到大雍的宫人侍女那么多,不差你一个。”安如昔好心建议。
郑舒面色微微泛红,眸子里羞涩遮掩不住,低声道:“奴婢在西戎已经有心上人了。这一次若能见到兄长,也会禀明一二。如果兄长同意,那奴婢就留在西戎,也好。”
女孩子面皮薄,安如昔也没有追问郑舒的心上人是谁。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这时有仆从来报,说郑丘已经到了。
安如昔不由自主想郑舒的信息很灵光啊,这是早知道了郑丘一行的动静,算好时间跑到上宾馆来等人的么?不过郑舒能作为密室之中唯一守护王储的宫女,可见是忠心耿耿的,说不定也是父皇当年特意安排的人,甚至掌控着大雍朝廷在西戎的谍报网也说不定呢。
安如昔最是敬佩这样的奇女子,不耽搁她与兄长相会的时间,吩咐人将她带去给郑丘安排的院子。
然后她如愿以偿收获了郑舒1点洗白值,总算没白费功夫。距离10000点洗白值,还剩9996点,似乎进度有点慢。难道一开始大家都觉得她挺好的,就刷不出洗白值了么?她要不要先干点坏事?
一说起干坏事,安如昔又想起了唐余。昨晚上被唐余看到,虽然她一时冲动狠揍了他一顿,他都没有还手,她还是很不爽,心中意难平。于是她怀着某种复杂的心情,偷偷溜去了唐余的卧房,屏气凝神,偷听。
李沅坐在唐余的床边,也不知是谁挑的头,两人聊起了南唐旧事。
“唐余,你知不知道,那时我真的好怕,怕你一剑将我杀了灭口。”李沅也不知为什么,当时会那么怕,而现在再见到一身是血杀人不眨眼的唐余,却再没有那种恐惧。
是唐余看人的眼神变得温柔了么?还是说唐余一副病弱的样子,慵懒地躺在床上,仿佛贵公子斯文的姿态,才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
唐余微微一笑:“其实那会儿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你若再拖延一时三刻,我怕是会在你面前晕倒无觉。”
“每一次都是这样么?你用尽全力杀掉所有对手,然后假装轻松、冷酷的样子,一身是刺地防着旁人靠近你,再次伤害你么?”李沅幽幽叹息,“这一次你以一己之力除掉了都兰那么多高手,其实已经累的不行,伤的很重了吧?”
唐余没有纠正这种认知偏差,反正他现在的确伤痛交加,不过大多是被长公主揍的,如果让旁人知道了,真的很丢脸。还是在李沅面前维持寂寞冷傲杀手的形象吧。
“你有没有想过留在西戎?”李沅忽然提议,“如果我以金银和武功高强的侍卫交换,长公主会否放了你?”
唐余轻轻摇头:“在下会跟随长公主离开。她去哪里,在下就去哪里。”
李沅惊讶道:“莫非你……其实,喜欢她?”
唐余差点装不下去深沉,从床上跳起来,不过还是强行忍住,暗中运气继续维持虚弱样子:“李兄可知,在下还有个身份,是南唐送去大雍的贡品?”
这次轮到李沅吃惊了:“莫非你就是传说中那个最不受宠,被南唐抛弃,给了大雍的贡品四皇子?啊,怪不得,我怎么这么笨,到现在才……”
“这也不能怪你们,放到普通人家,有几个舍得这样用亲生儿子的?”唐余自嘲了一句。
李沅替唐余鸣不平道:“可你明明武功高强,又是黑羽卫干将,为何要听命那个荒唐的决策?”
“能光明正大去大雍,不是也挺好么?”
唐余越是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李沅越是心疼。
唐余却感觉到了长公主就在附近,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他凝声道:“李兄,大雍的长公主殿下其实很好。有的时候想一想,在下应该感谢父皇给的机会呢。”
李沅从来不敢说自己懂唐余的心思,可是大雍长公主的污糟名声他是早有耳闻的。那个据说在府里养了无数美男子,冷酷凉薄的长公主殿下,那天晚上拿刀胁迫都兰的阴森样子,他记忆犹新。
这样的女人,哪怕容貌倾城,可她那冰冷眼神看多了也会让人胆寒腿颤、噩梦连连的。不知道她手里的刀何时会架上他的颈项,悲哀的是大多数人连反抗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大雍的公主,不应该都是王妃那种温柔佳人么,或者像郑舒这样善解人意小鸟依人。而今这位武功高强的长公主,是怎么养出来的怪物啊。
所以堂堂大雍北疆兵马大元帅薛昴,都不敢娶她,怕是她一辈子也嫁不出去的。
安如昔看了看李沅别扭的脸色,实在有些忍不下去了。旁人畏她如虎,李沅看起来也对她印象不佳,那么还是抓紧时间,展露出她温柔的一面,刷一下洗白值?
“唐余,你病情好一些了么?”安如昔去到房间正门外,再大大方方推门而入。
李沅急忙起身,快走几步相迎。虽然他这位西戎的摄政王,已经是西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子,却还是要仰仗大雍的鼻息。若此时惹大雍长公主不满,失了强援,旧贵族那边的残余势力怕是很难根除。他需耐着性子,好好应对。
安如昔充分表现出上位者的姿态,自己找了房内主位落座,一抬手,示意李沅也陪着坐下,才略带几分醋意地说道:“摄政王这是想拉拢我的美貌侍卫留在西戎么?”
“本王岂敢夺人所爱?”李沅慌忙解释了一句,幸好刚才手里只是拿着茶盏没有喝,否则听长公主突然这样说,好像他对唐余有什么不轨企图一样,实在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唐余勉强从床上撑起了上半身,算是对长公主行了个礼,也帮衬道:“殿下,摄政王只是找在下问问南唐的情况。可惜在下前些时日在南唐皇宫之中无非吃吃喝喝混日子,没生么有用的消息。”
安如昔睁眼看着这两人编瞎话,一时间都有点怀疑刚才自己偷听全是幻觉了。别说,这两人还挺有默契的,谎话都不用对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和真的一样。为什么她觉得隐隐有点嫉妒了呢?总感觉李沅对唐余那说不出口的关怀之意,已经不是什么纯粹的兄弟友情利益关系了。
男主光环果然强大,南唐有个女主夏冬还没解决掉,这边的摄政王李沅又想伺机而动了。她身为这个世界的大反派,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于是一闪身,安如昔坐到了唐余床边,特意挑的就是刚才李沅坐过的位置。她还好心好意伸出手,查探唐余的脉相,顺便启用了透视眼功能,隔着衣物也可以检查一下唐余的伤情。
唐余被长公主的纤纤玉手紧紧握着脉门,轻易是不敢动的。当初长公主第一次这样握着他的时候,是直接封了他的内力,让他痛不欲生的。
可是今天,长公主看他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好像很温柔的,真的是在检查他的伤情的样子。
莫不是长公主故意在李沅面前,表现出对他这个南唐皇子宠爱有加的样子?反正连他自己都不信,刚才说“大雍的长公主殿下其实很好”那就话,长公主会相信才怪。一定是她还未消气,正想着什么法子折磨他呢。
“该是给唐余换药的时候了,摄政王请先回避吧。”安如昔柔声说了一句,摆出了一副贤良妻子要服侍夫君的姿态。
李沅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幻境。大雍的天之骄女,堂堂长公主殿下,谈笑间杀人眼睛都不眨的主,竟要亲自为南唐的质子包扎换药么?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就是身份上也不太合适。除非……她对唐余的感情,真的不一般。
这算是对面首玩物的执着宠爱,还是……什么别的感情,李沅分不清。
就连唐余自己也有一些恍惚。
长公主殿下,今天这是心血来潮唱的哪一出戏?他是陪着她演,还是拆个台让她恢复正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