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玖!”于菲菲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离开座位冲到唐余身边, 拿出一个玉瓶, 倒出一枚晶莹的丹药, 作势要喂给唐余。
丹药一拿出来, 不仅是赵笃和尚劲吃惊,就连将神识依附在于菲菲身上的安如昔也能感觉到仙气沁人。光是以神识闻一下,安如昔身上的禁制就有松动的迹象。天啊,这是什么好药?
赵笃面色微变, 冷声道:“菲菲,这莫不是掌门宗主珍藏的太液回天丹?”
于菲菲从亲爹那里不仅偷了出入山门的法宝, 还有这颗丹药。这药是于府药宗进献给仙宗百年难得的珍稀极品。到了自己父亲这一代, 更是将此药一直珍藏在宝库之中, 便是三年前仙宗嫡传大弟子受了重伤,也没舍得拿出来吃。
她是花了不少心思偷梁换柱,才将真品给弄出来的,若是让亲爹知道绝对要挨罚。这会儿她岂能承认,睁着眼睛说瞎话道:“这是从药宗周师伯那里求来的仙品凝神丹,据说能缓解法器带来的痛楚。我此番偷偷出门, 唯恐有什么闪失, 特意带着防身。”
赵笃只见过一次太液回天丹, 而且他并不精通药宗那些门道, 这会儿看于菲菲说的言之凿凿,他也有点心虚了,不敢咬死自己的判断, 怕万一真看走眼了,冤枉小辈。
随行其他弟子虽也有怀疑,不过没有一个见过真品的,赵长老都拿不准的事,更没人敢开口捅娄子。谁也不想得罪掌门的亲女儿,况且这于菲菲又是貌美如花天资不凡尚未订下道侣的。将来若是能有幸娶了于菲菲,做了于府掌门的女婿,与此等美人相伴,修不成仙也胜似神仙。
尚劲则没问,因为他肯定这就是太液回天丹。
与于府细分了仙宗、药宗和器宗不同,尚府并没有将修仙、炼药、炼器分开,所有门徒以上三种法门都可用同时修习。不过人的精力总是有限,少有人真能将三种分支都融会贯通的,往往到了后期也就自然分流各有侧重了。
尚劲却属于异类,天资禀赋高于旁人很多,不仅四十岁就突破元婴期,在炼药一途也比专修炼药的同辈走的更远。是以一眼就认出了,那于菲菲拿出来的正是于府仙宗藏着掖着的镇山好药。
没想到于府嫡传大弟子受伤都没吃上的顶级丹药,于菲菲竟然肯舍得白给了尚玖。尚劲是真的有点震惊错愕,仔细回想当年于菲菲装作侍女在尚家的种种,记忆中都是循规蹈矩,尚玖也似乎与这侍女没有超常规的往来。现在看来,这于菲菲恐怕还真是一厢情愿。可惜了尚玖对这姑娘并没有男女之情,否则你情我愿的,倒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多套点好药出来。
送到嘴边的好药,怎么能放过?唐余当然是顺势承情,来者不拒的。
结果那赵笃做的更绝,手腕一抖将捆妖索的链条收紧,生生将唐余拽到了身边。
于菲菲那丹药一下子递空,险些掉在地上。这太液回天丹非常娇贵,若是落在尘埃中,药性将大打折扣。于菲菲不免责问道:“赵师伯,您这是何意?”
赵笃言道:“既然那丹药是师侄护身之用,岂能便宜外人。若是尚家主舍不得令公子受苦,不如拿出好药给令公子吃了再走,赵某肯定不阻拦。”
于菲菲心说,尚劲若是肯拿出好药给尚玖防身,早就给了。三年前挑战于府,尚劲受的伤也不轻,结果没多久却又红光满面的出现,功力更上层楼,定然是消耗了尚府存了几辈子的仙品丹药。仙品丹药极为难得,尚府眼下哪还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何况捆妖索带来的痛楚,根本不是寻常丹药能缓解的,就算尚劲大方拿出来了,尚玖吃了也没用。
果然,尚劲无奈说道:“尚府虽说也有钻研炼药的门人,不过近百年产出少有仙品,多为中下品药物,救治普通疾病或能见效。尚某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这要是真亲爹,唐余肯定心寒了。可惜唐余不是真尚玖,尚劲不肯给药,他也没有什么动力奢求。盘算着早点离了尚府,去感受一下于府降妖阵,长痛不如短痛,说不定妖丹激活后,修为大增,捆妖索也奈何不了他了。那时他就不用求着旁人做啥,只等着旁人献上奇珍异宝来求他,不要做啥了。
尚劲不给药,却还是让人送来了一套厚实的冬衣,如慈父一般叮嘱道:“听说幽州寒冷,仓促之间也没有备齐你的行李。如今你修为被封,怕是畏寒。你身量已经与为父相仿,这套厚衣或许有些用处。等到了于府,若还需什么用物,不妨给家中传信,为父再派人送去。”
连赵笃都看不过去尚劲这种虚伪关怀。尚玖是去于府当仆人,又不是做客,还真以为能好吃好喝住着,缺啥让家里送过去么?来时掌门宗主已经私下吩咐,为了逼尚玖自行离去毁约,是绝对不能手软,又岂能让尚玖好过?何况用了捆妖索之后,证明尚玖的确有妖族血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赵笃更是收起了本来就不多的同情,只想着今后该怎么虐待尚玖,让他早点知难而退。
唯一有些困惑不解的,是为何尚劲竟然封了尚玖的修为。不过转念一想赵笃就猜到了其中可能的险恶用心。
难道尚劲竟然那么狠的心?知道于家容不得尚玖好过,不加护持也就罢了,还让尚玖没了自保的能力。万一于家一不小心将尚玖折腾死了,岂不是让尚劲有了借口立刻发起挑战?
险些被尚劲给算计了。
赵笃急忙收敛心神,赶紧摆出慈祥长者的姿态,让弟子们帮着收了尚劲送给尚玖的厚衣,不过那仙品的丹药倒底还是舍不得真就给了尚玖。
仗着长老的身份,赵笃对于菲菲好言劝道:“时辰不早,掌门对你又很是思念,不如一切待回了于府之后再从长计议。这丹药得来不易,还是问过掌门再赠给旁人吧。”
将来回了于府,少不得还要赵长老帮着说好话才能在父亲面前有所交待,于菲菲不敢公然与赵长老对着干,在外人面前几次三番落赵长老的面子,只能先乖巧地收了药瓶,退在旁侧。
安如昔目送着于府诸位带着唐余上了飞梭,眨眼间离去,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大法术还无法施展,御剑飞行暂时做不到。赶紧从随身空间拿了金银出来,在云州高价雇佣一辆贴了御风符的马车,直奔幽州追去。
她还是要感谢尚府将符篆仙法推广到了民间,贴了御风符的马车虽然价格昂贵,却比寻常马车的速度快了数倍,从云州到幽州,寻常马车至少十天半个月,安如昔高价雇佣的这辆只需要五天就行。
但是这速度仍然不及于府在天上来去的交通法宝,飞梭,那种如舟船一样的飞梭可以行在云端,一次能搭载数人,速度与飞机不相伯仲。从云州到幽州,四个时辰足矣。
不过飞梭是需要元婴期以上的修为凭借特有的法器才能驱动,路途越远飞的越久所消耗的法力越多。平时于府门人出远门,着急的话多还是用御剑飞行,不着急就用御风符对坐骑或马车进行加速。
赵长老刚进入元婴期,这还是第一次借出飞梭。
为的不过是能更快将于菲菲一并安全接回于府,才得了掌门特批有此等便利。他带门人赶来的时候,没舍得用飞梭,几人御剑而行。回去的时候,该接到的人都齐了,就将弟子门人都集中在飞梭上,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尚玖和于菲菲。可谓是高度重视戒备,不敢有半点分神闪失。
在众目睽睽之下于菲菲一点小动作都搞不了,不过还是庆幸用了飞梭,缩短了回程时间。上一世,赵长老可没有借飞梭,因为她那时也还老老实实待在宗门之内。赵长老就是去接尚家的人,回程用了御风符弄了个马车,将尚玖关在车内,并不急着赶路。特意为了这路上多用些时间,指使弟子门人百般欺凌折辱尚玖,以为能逼得尚玖自行求去。
现在有她在场,赵笃又似乎想明白了尚劲的险恶用心,自然不会太明显的作践尚玖。来日方长,回到宗门驻地之后,再干什么就不会有外人指摘了。
不过这一路,也根本不可能对尚玖有什么善待关照。
没有人问过衣衫单薄的尚玖是否需要穿上厚衣,更不会有人关心他带着镣铐站着累不累。赵笃和弟子们吃吃喝喝,没所谓仆从身份的尚玖伺候已经是仁义,断然不会考虑尚玖是饥是渴。
四个时辰,尚玖一直是孤零零自己站着一动不动,沉默不语。修为被封禁,不吃不喝,寻常人早就受不了会动作一下活动筋骨,尚玖却不能,只要稍微动作带来的痛会更多。
于菲菲是越看越心痛,偏什么也做不了。
到达幽州,于府宗门驻地之时,已经是傍晚。
被粗鲁地拽下飞梭的时候,唐余四肢僵冷整个人跌在地上,根本已经没体力再多走一步。这感受分分钟让他回想起初遇安如昔的那个世界,作为贡品被押送到大雍那一路的折磨。让他格外怀念他的如昔。可是为什么还没有她的消息,她在哪里?
不过唐余转念又一想,其实现在如昔不在也好,否则让她见了如此狼狈的他,她一定会伤心难过。他怎么舍得?
于菲菲看着尚玖白发之上凝着霜花,脸色苍白如纸,唇色浅淡毫无血色,整个人因为冷和痛,倒在地上不住颤抖,却倔强地不肯发出口今口申的声音,她比他更痛。再也忍不住,趁着赵长老一时松懈,她使了个障眼法,将那太液回天丹送进了尚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