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折断那个少年的脖子时, 三日月不免有了一丝恍惚,手底下的肌肤温热柔软,带着比人体略高的温度。
他展开双手,等着这失去生命的躯体落入他的怀抱。
三日月已经记不大清他在这个幻境里待了多久, 他出不去, 也找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只好跟着这里面的岁月荒疏生长。
在不知道多久之前,他还试过等着那个年幼的孩子长大, 长成青年模样的人类在一个夜晚站在他面前, 眼中流动着星光般灼热的情感,对他倾吐带着颤抖的爱意。啊……又是……三日月看着面前的“主君”,微笑着对他张开了自己的怀抱。
你爱我吗?
属于人类的身体填满他怀里的空缺, 手里的刀刺穿脆弱的身躯, 镜面破裂的场景再次出现,三日月却懒得去好奇了。
然后不出他所料的,面前出现的又是他的“主君”。
带着笑意的, 满目温和的,最终一定会爱上他的……他的主君。
“三日月,我爱你。”
真是个美梦啊。
三日月轻轻叹息着, 拍拍怀里开始渐渐失去温度的人。明明说过了的,既然模仿就要模仿得一模一样才行啊, 这么想着,和之前多次所做的一样,在他耳边认真舒缓地应答:“嗯嗯, 主君,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
你爱我吗?
镜面碎裂,白雾茫茫铺散开来,三日月耐心的等着这雾气散去,再次睁眼的时候,难得的怔了一怔。
他正站在一个回廊上,外面灰蒙蒙的天看着有些干涩,像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玻璃,他手里是一个小小的布包,看样子是从自己衣服上随意割下来的一部分。
让他惊讶的不是手里的东西,而是这个地方。他曾经在这里坐了不知道几个日夜,对这里的场景实在是熟悉的不得了,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是这样的景色这样的天气,他闭眼都能想象出眼前的画面。
所以在看见的时候,连他都忍不住懵了一下。
这是乙子号本丸,三日月这么想着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
啊……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山姥切国广和一期一振被审神者叫去起居室,然后一期一振当场碎刀——当时审神者不知为何对他的态度还算可以,所以他厚着脸皮从审神者那里讨要来了一期一振的碎片,还给了粟田口家。
这样想来……还是第一任审神者在任期间吧?
怎么,没有别的招了?这次是重复以往的经历了吗?
真是愚蠢……三日月脸上阴晴不定,捏着布包的手骨节泛白。
真是太愚蠢了……那样的人类,迟早是要死在他们手里的,重复一遍,又有什么意义呢,他都真切的经历过了,还会怕一个幻境么?
三日月抬步,分辨了一下方向,缓缓向着粟田口的部屋走去,嘛,不管怎么样,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
比起三日月,源重光这里的情况就有些糟糕了——或许也算不上糟糕,其实这段时间他根本什么都没做,一直在那位巫女的灵魂深处沉睡,除了刚开始一天晚上醒了一次见过新锻出的三日月外,之后的日子就都处于人事不省中。
这样的幻境也太舒服了吧……
前提是他如果还有记忆的话。
可是他目前不仅没有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受寄居的身体的影响,还间歇性的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女人……
太惨了。
幸好他现在傻着,不知道自己有多惨。
隐匿在暗处的银灰色眼瞳睁的大大的,贪婪地注视着屋内刚醒过来的人。这是他从来没有吃过的灵魂,很香很甜……一定很好吃……如果不是他身上带有自己的印记,想要控制他还真的不容易啊,好在天道还是眷顾它的,在幻境中它杀不了他,但是那把刀可以啊!它已经摸索明白了,那把刀看样子是不信这个人类喜欢他,只要让他说出爱意,就必死无疑。
何况它还给他安排了一个这么好的身份,这可是它从那把刀的潜意识里抽取出来的最厌恶的存在之一呢,比起那个人类的本来面貌,想要下手,应该容易得多吧?
嘻嘻嘻……好想吃,好想吃……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很快就可以吃到这个人类了……
“诶……好痛——这是什么?”从长久沉眠中醒过来的源重光痛苦地抱着头,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塞了个大秤砣在里面,搅得整个脑子都麻了。
他困倦地摸着地面,想清出一块地来躺一会儿,手指就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接着就是一振刺痛。
这细小尖利的刺痛闪电般劈开了混沌的大脑,源重光倒吸一口冷气,就着昏暗的光去看戳到自己的玩意儿,这么一看,就把他彻底看清醒了。
这是一间宽敞的和室,四周角落点着昏暗古老的油灯,灯光并不平稳,明明是无风的室内,烛火却摇摇晃晃的,在四周墙壁上拉出长短不一飘忽不定的影子,地面洒落着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渍,干涸凝固的血迹重重叠叠,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拉出了扭曲恐怖的痕迹,活像是什么凶杀现场,再加上那几盏富有仪式感的油灯的话,就是灵异恐怖片的杀人现场了。
房间很空,也就显得那些碎刀片十分醒目。
很多、很多、很多的碎刀片,凌乱地堆在一起,积起了小山高,折断后就失去了刀锋那种润泽感的铁片散发着枯败生锈的味道,碎片上也多多少少沾了干涸的血迹。
那划破了源重光手指的就是其中一截刀片。
这得是碎了多少刀才能……刚刚从梦中苏醒的审神者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上次醒来不是还好好的吗?对了,上次醒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人怎么样了?他叫什么来着?三、三日月?
所以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深感自己睡了一觉就仿佛错过了一个世界的源重光望着前方无语凝噎。
这样待在这里也不是解决办法,他得出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乌黑的眸子在那堆碎刀片上停留了片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做出这样事情的,好像就是“她”啊!这样出门去会不会被迎面一刀?也许被迎面一刀后就能出去了呢?等等……出去?到哪里去?总觉得他不应该留在这里呢……
这么苦中作乐胡思乱想着,他拎起一盏光芒有些暗淡了的油灯,拉开了幛子门。
迎面而来的并不是带血的刀剑,而是新月从天边曼妙旖旎的回眸。
风姿端丽的青年单手抚着大袖,站在门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出来,微微侧过脸,一个包容典雅的笑意:“主君?有什么吩咐吗?”
“呃……”他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这个青年他有印象,上次醒来时见到的就是他,还对他表白来着……不不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源重光看着笑容昳丽的青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头,是这个笑容吗?明明上次也是这样的,但就是……就是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是错觉吧哈哈哈。
“你在这里干什么?”没话找话的典范。
神社出身的巫女气质高雅,透着高高在上的灵气,长发没有打理,随意地披散在背后,纤细的手提着铜制的油灯,望过来的眼神有些微的不耐,语气也透着质疑。
三日月刚才晃了一下神,不知道怎么的,刚才她出门的一瞬间,他还以为……他还以为见到了主君。
这样的错觉明显让他心情恶劣了不少,现在接触到巫女眼里的情绪,那种熟悉的厌恶感让他心头一松,这样才对啊……
他挥去那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幻境里待久了的缘故,那些妖怪变化的影子没能让他心动,这样一个邪恶的女人居然让他动摇了一瞬。
“哈哈哈,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作为您的近侍,为您守夜是应当的本分啊。”笑眯眯的老爷子用袖子掩面微笑,“能保护这样一位美丽的姬君,就算是老爷爷,也会尽全力的呢。”
美丽的姬君……
源重光的脸扭曲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
这边陷入幻境的两人先不提,留在安倍宅的付丧神们望着面前的东西目瞪口呆。
昌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抓着头发苦恼地组织了半天语言,终于还是在小怪一脚一脚的踢踹下平铺直叙道:“就是……这几天京都各处频繁出现从未见过的刀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是出自谁手锻造的,观察工艺,绝不是平平无籍的刀匠可以制作,但是始终找不到出处……”
“这样的刀剑频频出现,刚开始有人想将其作为收藏,但很快家中就出现了各种怪事,家人说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还有人影什么的……于是这些刀剑都被送来阴阳寮,祖父受命解决这件事,据他说,这些都是有了付丧神的刀剑,而且,从灵力上感觉,是与源君有关系的吧。”
前几天……那不就是源重光降临平安时代的时候么,为了破开时空乱流,他放出了堪称恐怖的灵力量,这样巨大的吸引力下,刀剑们本能地靠近自己的主人,也是正常的……屁啊!
髭切一脸阴沉沉地盯着面前排开了一排横七竖八的刀剑,嘴角抽搐了一下,短刀们喜欢主人,追着跑来他能理解,那个……那振!对!明石·国行!你不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吗?你来干什么的?
那振太刀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化成人形的话就是个完美的贵妃醉酒姿势,一个细微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啊……当然是因为萤也在啊……”
髭切:我信了你的邪!
他露出一个甜蜜温软的微笑,对有些手足无措的昌浩摆摆手:“诶呀,这些刀我都不认识,如果实在没办法处理的话,直接折断也是可以的哦。”听着他这个“好心”的建议,昌浩一脸惊悚,而边上的一期已经手脚麻利地从一堆同僚里挑出了自家的弟弟们,对着剩下的刀剑们温文尔雅地笑:“如果要这样的话……请走的远一点,我看外面的那个水池就很不错。”
白衣的鹤丸正在喝水一口茶就闷进了嗓子眼,他惊恐地瞪着边上的一期,腿都软了。
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居然是这样的一期!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要说。
肾虚,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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