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是一把魔剑, 因为有着斩妖除魔的通天威力, 没有人能够斩断它。
如果不那么绝对的说, 例外还是有的。
那便是余烬云, 准确来说是余烬云手中的镇魔剑——天玄。
天玄和折戟认识的时间并不是万里将其从剑冢里带出来的时候。
真正要追溯的话,大约是自余烬云提剑去灵隐寺将被魔气侵蚀的无妄打入冰山之下开始。
这才是两人正式的初见。
当时天玄听到了有一把和自己一样生了灵的剑第一反应是激动和高兴的,然而下一秒得知余烬云带他并不是去交朋友的,而是要将其斩断的时候。
他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有些失落,胸口又闷得慌。
天玄来到灵隐寺,和余烬云合力将无妄打入冰山封印之后。
这个时候才有空闲将视线落在那把浑身萦绕着魔气的雪色长剑身上。
和别的剑不一样,天玄能够明显感知到对方的痛苦也压抑。
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压制着身上肆意乱窜的魔气,可还是没有办法真正使自己的神智清明。
[缙云老祖, 麻烦您了。]
他听到有个老和尚双手合十这么对余烬云说道。
余烬云眼眸里映照不出任何的事物, 他只微微颔首,将天玄紧握着。
天玄感到大部分的灵力都灌入到了他的剑身之后,骤然觉察到了这一剑下去的威力有多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折戟是和自己一样,是世界上唯二生了剑灵的剑,他下不去手。
平日里都极为乖顺的天玄这一次少有的, 在余烬云挥剑而下,剑刃只距离折戟分毫的时候瞬间停滞住了。
男人皱了皱眉,冷着脸垂眸盯着手中的天玄看。
天玄剑身一顿, 竭力不让自己的剑刃落下。
[……主人,我们可以不斩断他吗?]
这还是天玄第一次用这样近似于恳求的语气对余烬云说话。
他大多时候都不会对余烬云所做的任何决定而提出异议或者反驳。
正是因为少见,余烬云指尖微动, 并没有继续往下砍去。
他的薄唇微启,面上如远山薄雾,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理由。]
余烬云只淡淡的这么说了两个字,语气凉薄的让天玄有些发怵。
[他和我一个都是生了灵的剑……]
[我不想他就这样被斩断。]
天玄也不清楚余烬云会不会听他的,毕竟对方是主,他并没有决定主人意志的能力。
[而且……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在天玄看来,折戟是因为前主入了魔而被牵连的。
折戟本身没有什么过错,如果这样不明不白就被斩断了的话。
于他,于余烬云都是一种罪过。
余烬云听后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正因为这样看不出什么来这才让天玄觉得有戏。
毕竟依照男人的性子,如果他不同意的事情都会第一时间毫不留情的否定。
像现在这样没有立刻拒绝,那说明余烬云也是有些认可天玄的话的。
见对方犹豫了,天玄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小心翼翼地继续建议道。
[主人,不妨我们将他打入剑冢吧……]
[有我们在,他断然翻不出什么浪来的。]
折戟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并不是因为余烬云无法斩断自己这才将他打入剑冢的。
而是自始至终,都是天玄求情,这才让他捡了一条命罢了。
“缙云老祖,请不要再犹豫了。”
下面虚云的声音传来,依旧平和淡漠。
“趁着魔气还没有侵蚀入神识,现在下手还来得及。”
如果到时候侵蚀到了神识,那便与无妄当时的情况一样。
哪怕用藏佛铃聚了神识复活,也活不了几年。
余烬云手不自觉紧紧地攥住了天玄的剑柄,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丝毫的弧度。
他看着痛苦地想要压制着魔气的万里,眼眸里有晦暗的情绪闪烁。
可他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天玄。
[……我不要。]
天玄知晓余烬云在等他表明态度,征询他的意见。
或许只是征询,最后他还是会在折戟和万里之中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为什么一定是折戟……]
天玄的声音颤抖着,连带着剑身也跟着一起。
[几百年前,我好不容易才将他从你的手下护住了他……现在又要我来亲自斩断。]
[主人,你不会觉得这太残忍了点吗?]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折戟。
都太过残忍。
或许万里也不会允许。
虽然平日里余烬云总是说一不二,看上去并不会怎么听天玄的意见。
可在他在心里天玄依旧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并不是单纯的一把剑而已。
他听到对方这样痛苦心里也很不好受。
余烬云喉结滚了滚,作为剑修头一次觉得挥剑也需要这般大的勇气。
他甚至连剑都有些拿不住了。
虚云并不能听到天玄的声音,他抬头看着躲闪着万里攻击没有丝毫还手打算的余烬云。
心下渐渐焦急了起来。
每一个都有私心。
余烬云想要保全万里,天玄想要护住折戟。
而虚云则想要取回无妄的神识。
“缙云老祖!”
虚云从没有情绪波动这般大的时候,他看见了万里腰腹处的伤口有蔓延的趋势。
那魔气从其中渗入,连同着无妄的神识一起。
因为他的灵力耗损太重,不然他可能不会与余烬云说太多便直接动手了。
虚云抿着薄唇,在看到余烬云还没有动作的时候,蓄了全部气力将他的本命法器金莲给取了出来。
虚云手中的金莲是合上的,他缓缓用灵力将其催开。
一瓣瓣的花瓣绽放开来,金色的佛光将四周。
也一并照亮了他的眉眼。
他的眼里映照不住任何事物,脸色因为用了最后一点儿灵力而骤然苍白了起来。
虚云不管余烬云所做的决定如何,至少万里身上那部分还没有融合的无妄的神识他必须要取回来。
正当他正准备祭上自己的本命法器的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余烬云抿着薄唇将天玄举了起来。
和平日里相比较起来他这一次举剑的动作有些顿涩。
因为天玄不愿意斩断折戟。
“听话。”
余烬云声音放柔了一些,这还是他第一次安抚天玄。
“斩断折戟至少还能救下万里,如果等到他完全被魔气侵蚀了的话你想不斩断都没办法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冷静,可天玄感觉得到。
余烬云握住他的手有些颤抖。
是从他的指尖传来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剑身因为情绪而动。
半晌,天玄没有再反抗。
他又变得像是原先一般冷静,剑刃凛冽,寒气逼人。
余烬云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快想清楚了。
然而此时这个情况容不得他多想,用指腹安抚性地摩挲着天玄的剑柄。
“我会将折戟的残灵用半生花留下,如果你愿意等的话。”
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能让天玄与折戟再见一面的方法了。
天玄没有说话,他沉默得可怕。
却顺从地让余烬云蓄了灵力 ,而后缓缓地将自己举了起来。
如抽刀断水般,天玄的剑刃在半空之中划过的弧度带着水泽的潋滟光亮。
就好像夜空里划过的流星一般,将这片黑暗点亮。
可预料之中刀剑断裂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余烬云很确定自己的剑确实是对准着折戟的剑身砍去的。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砍中实物的感觉。
好像拳头落在了一团棉花之上。
软绵绵的 ,连剑气都没有感知到分毫。
他一愣,感觉扫手中的剑慢慢消失在了。
余烬云垂眸顺着刚才落剑的地方看去。
折戟浑身的魔气正被一团如雾气一般的东西缓缓包裹着。
浅淡的,如细碎的星辰。
它就这么缠到了折戟的剑身上。
如春风化雨,温柔至极。
那团银白的东西覆在折戟的剑身上,贴合着他的轮廓重塑着形状。
没过多久,竟生成了剑鞘,生生地压制住了折戟身上的魔气。
没有泄露出丝毫。
剑鞘银白如雪,和折戟的剑身一色。
一旁的万里周身的魔气也慢慢消散,他意识还恍惚着。
在即将倒下的时候被余烬云扶住了腰身。
他抬起手像是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半,轻柔地抚摸着万里柔顺如绸缎的长发。
“……他自愿炼化自己铸成折戟的剑鞘。”
余烬云眼眸闪了闪,心下的震撼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想来已有了剑鞘的魔剑应当不会招人忌惮了。”
虚云瞳孔一缩,没有料想到会是这般结局。
天玄舍了灵成为压制折戟的剑鞘,而天下第一剑也从此没有了剑。
这的确有些荒谬可笑。
然而镇魔剑最终压制了魔剑。却又在情理之中。
“……可万里终归是要用剑的,剑也不可能一直在剑鞘里面。”
虚云缓了许久这才平息了情绪,他张了张嘴这么沉声说道。
在他看来,只要折戟的主人还是万里。
那这魔剑始终会有影响到万里的时候。
“一把剑而已,你还是太仁慈了缙云老祖。”
他以为最后是余烬云用自己的剑为万里凝成了剑鞘。
殊不知是天玄自己的意识。
余烬云知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并没有打算做什么解释。
他只是温柔的将万里脸颊处的发给别在而后,青年清俊的面容映入他的视野。
“我自是不如小和尚你来得果决。”
“在我们剑修眼里,剑是半身而不是提升修为的法器。”
余烬云皮笑肉不笑的嘲讽着,视线却没有从万里的身上离开分毫。
“我没了剑 ,但我这天下第一剑的位置后继有人。”
“而你师父的佛法,可靠不得现在的你。”
虚云听得出来余烬云是在说他没有心。
他长睫微颤,眼眸里有光亮暗自浮动。
“……师父的佛法讲究慈悲万物,而我的心却容不下万物。”
他话有所指,却没有说太多。
半晌,虚云停顿了一瞬,这才看向了余烬云。
准确来说是余烬云怀里的青年。
“如果刚才斩断了折戟,万里便不会再被魔气困扰。现在折戟有天玄压制,可万里呢?他以后被镜花水月所影响入魔了的话,你该如何?”
“像封印我师父一样将他封印了吗?”
虚云以为这是一个值得思考许久,对方才会给予答案的问题。
但是预料之外的是,余烬云听后只是唇角勾起,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弧度。
“折戟的剑鞘是天玄,他的剑鞘便是我。”
男人的声音很轻,因为距离很近。
余烬云说话时候的气息喷洒在万里的脸上。
青年面色慢慢恢复了红润,感受到了热气之后长长的睫毛颤颤巍巍。
如花树随风摇曳着枝丫。
余烬云眼眸柔和,似水一般,如三月春时候的暖风拂面。
我会护他心如明镜,一生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天玄好暖一剑,我哭泣。
还有后续,不急,估计还要个两万字才标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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