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的事情裴先生只用知会我一声我就会配合，您不用亲自跑过来的。”
顾凌霄的话让裴彦怔了一怔。他不说话, 车子里就十分安静, 连外头的车水马龙都听不到声音。
“……我正好在这附近有事。”
裴彦随口捏造了个理由, 像是觉得自己的借口还不够充分, 又加上一句：“而且直播的事情还是见了面当面谈比较好。”
顾凌霄点点头，没有深思裴彦的话。
对于裴彦这样的.名人来说，线下见面或许真比线上交流要来得保密。毕竟裴彦身边有专业的保全人员，这些人员手里也有专业的工具能探查他人身上是否带了能窃.听或是偷拍的工具。而在线上不但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黑客, 即便当事人把联络的消息删除掉了, 这些消息实际上也储存在运营商的服务器里。手腕高超的人未必没法拿到这些记录。而裴彦的工作性质注定他要来来回回四处跑, 他的行程顾凌霄并不清楚也没打算过问, 他说自己正好在附近有事, 顾凌霄就当他是真的顺道。
站在顾凌霄的角度来看，她和裴彦可算不上有多深的关系。两人的见面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即便线上有所交流, 交流的内容和频度依旧少得可怜。这样的裴彦说是专程来见她的也不大可能。
裴彦自己也明白他在顾凌霄心里是个什么定位。但见顾凌霄如此反应, 心中还是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既然说到了直播, 裴彦想说不定这正是个好话题。他与顾凌霄商量了一下下次直播的事情，尔后两人在银拱门的外卖窗口买了汉堡和鸡翅。
没办法, 飞机上裴彦在补眠，是滴水未进粒米未沾。顾凌霄与长官们在一起时嘴巴都用来说话和微笑了，哪里有空吃东西？这会儿超跑载着两人停到了一处地下停车场里，跟着两人就坐在车里吃起洋快餐，不说是狼吞虎咽也是大快朵颐地啃着汉堡。
顾凌霄看着裴彦吃东西吃得文雅的模样就想起她在横断山区森林里第一次见到裴彦的时候。那时候裴彦坐在她对面, 大口大口吃得可香了，哪像现在这样心不在焉，让人怀疑有人给他一块蜡他也是同样的吃法？
裴彦显然和顾凌霄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他有些尴尬地解释：“你做的东西很好吃……”
你也只吃过我做的这一样东西。这种话顾凌霄当然不会当着裴彦的面说，人家好心称赞他，她没道理泼人家冷水：“绿林巨蟒确实挺好吃的。”
“我说好吃的不是绿林巨蟒，是你做的东西。”
裴彦也不明白自己干嘛这么拗，一定要补充这一句。但见顾凌霄对着自己一怔复一笑，说了一句：“谢谢。”他心中刚纠结起来的那一团情绪竟像是被只看不见的手给抚平了下去。
“嗯。”
八百年没有腼腆过的裴彦腼腆了，青春期里都没有过的悸动在他胸腔里怦怦作响。他心头发烫，面上微热，整个人都口干舌燥。
“对了，”
强压下自己身体里的悸动，裴彦努力正经地对顾凌霄道：“老蔡……蔡鸿明要跟你道个谢。”
“道谢？为什么？”
想到蔡鸿明，裴彦勾了勾嘴角：“那货啊——”
蔡鸿明告知裴彦他癌症二期的时候裴彦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原地、确实是木雕泥塑呆若木鸡。他和蔡鸿明也差不多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可蔡鸿明得了大病这事儿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而且……怎么一上来就是个二期了呢？他可没亏待自己的员工啊，每年他都有掏钱给员工做全身体检的。除非——
除非蔡鸿明一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可他小子就是拖着不管，硬是把病拖成了二期。
看见裴彦当场暴起，蔡鸿明只想跪地求饶跟裴彦说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当初他的肝脏被查出来疑似癌症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恶化的这么快。
“老裴你听我解释，我知道你现在正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尤其是能信任的人手。我也不是故意挑了这节骨眼儿来拆你的台，想对你雪上加霜。”
蔡鸿明见裴彦撸了袖子气势汹汹地就朝自己过来，只差没当场一个猛虎落地式就对着裴彦求原谅了：“老裴、老裴你等等！等我把话说完！我想过了！我虽然要治病，可治病不等于全部的工作都不能做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拿视讯调度人手也没什么困难的，我——”
裴彦一拳朝着蔡鸿明挥了过来，吓得语速越来越快的蔡鸿明话都停到了嘴边。然而裴彦只是慢慢地把拳头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屁个工作。老实治病！”
蔡鸿明一抬头，只见裴彦眼睛都红了。
打从裴彦入行，因为工作需要他就特别注意管好自己的嘴巴。蔡鸿明上一次听裴彦说“屁”这个字，那还是在裴彦演一个痞里痞气的男二号的时候。
“老、老裴你不生气啊……？”
裴彦是气，但他气的是蔡鸿明居然瞒着他这么大的事情。而且听蔡鸿明的口吻，他原本还想瞒着他把工作给干到底？蔡鸿明这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是把他当周扒皮了还是当黄世仁了？
“快被你气死了，所以让你带薪休假赶快从我面前滚蛋。”
裴彦说罢就把蔡鸿明给赶了出去，然后给蔡鸿明妈妈爸爸打了电话，让蔡家二老赶快来把儿子绑回去治病。
蔡鸿明觉得裴彦可绝情了，和爸妈回家的路上不断念叨：“老裴真是说翻脸就翻脸！”、“他不就气我没一早把事情告诉他吗？可你看他现在这态度，我要不怕他翻脸才是见鬼了我！”
蔡鸿明一直念到了住院，等手术都安排上了该付医药费了打开自己银行账户一看才发觉账上多了五千万。
——裴彦说让他“带薪休假”，却没说这“薪”居然是五千万。蔡鸿明这么大个汉子，哪里是容易哭的小姑娘？可对着手机他当即眼泪就下来了，还止都止不住。
裴彦的收入从来没瞒过蔡鸿明，蔡鸿明身为助理也看得到裴彦是下了多少的苦功，卖了多少的力气，花了多少的心血才能有今天的地位，才能稳住如今的身价。外人可能觉得明星赚钱容易，不过五千万而已，一个大代言的事情。蔡鸿明却知道裴彦爱惜羽毛，不是真的用过觉得好的东西，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会去做这个代言。也因此裴彦这一路走来比其他流量明星辛苦太多，甚至还因为底线问题和公司闹过矛盾，被业界雪藏，这才自己带着一帮子工作人员出来打天下。
裴彦要是没拿蔡鸿明当真兄弟，何苦让他知道那么多内幕，还给他这样的“带薪休假”？要知道“带薪休假”这四个字本就意味着裴彦愿意让蔡鸿明随时回来继续有工作可干，有工资可拿了。换作圈内其他任何人，就是亲兄弟又有几个能为兄弟做到这种程度？
蔡鸿明感念裴彦，裴彦却是愧疚于自己连蔡鸿明瞒了这么久病情都不知道。……幸好，幸好面前的少女让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那老小子说是你做到了他眼中、绝大多数人眼中不可能做到的事，所以他因为你也想去相信希望，相信奇迹，相信拼上一把的自己。”
裴彦想起蔡鸿明那明明慌得一逼、还偏要装作潇洒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弯了嘴角。他把蔡鸿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顾凌霄，话说得有些长，顾凌霄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我也想谢谢你，让他个老小子能鼓起勇气，敢去挣扎一次。”
放弃多简单啊！只要说服自己这是对自己、对父母、对身边的人最好的选择，谁都不会被自己拖了后腿，哪怕是死了自己也没给别人添麻烦，人就能坦然面对逼近的死亡。
可一个人要是死去了，总有人会为这个人而悲伤。
蔡鸿明的父母不用说，裴彦、裴彦工作室的其他工作人员，圈子里的朋友们，认识蔡鸿明的人，甚至只是在网络上等着蔡鸿明又透露出什么内部消息的网友们。蔡鸿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为他难过的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
从裴彦的神情中看出了他的后怕，顾凌霄伸手拍了拍裴彦的肩膀。
兴许是穿多了，还不止一次有不止一个孩子的缘故。顾凌霄身上已经多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母性。此刻的裴彦让她感到怜爱，于是她下意识地就伸了手。
体温隔着衣物传来，裴彦有些微的失神，顾凌霄也有些错愕于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有种微妙的旖旎。
“抱歉。”
顾凌霄收回了手，裴彦却刚好抬起手臂还翻转手腕。少女的手指就这样轻轻擦过裴彦的掌心，让他从掌中战栗到心上。
“没有。”
涩着声音急忙看向后视镜，裴彦再不敢看顾凌霄的面孔。
精神牡丹狗裴彦裴先生人生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禽.兽：对面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少女！他怎么能对着人家心动！
老男人诱哄小姑娘本就是占着自己阅历多，而去欺负人家世面见得太少的小姑娘。再说对未成年人出手可是犯罪！这又不是古代小姑娘十五岁就算及笄，就可以嫁人了……
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凌霄，裴彦却见顾凌霄捂着嘴巴，轻轻打了个呵欠。
饭饱神虚，顾凌霄有些困顿。车中温暖无风，她更是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她随手拍了裴彦肩膀固然失礼，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裴彦见自己身旁的顾凌霄头点头点竟然是快要睡着了，面上苦笑了一下，还是将车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以往哪个女孩儿在与他独处的时候不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也只有这个心大的小少女才能被他凝视着还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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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这个世界就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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